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还未等沈炼舟回复时。
导演忙打圆场道：“这是拍摄广告都是假观众。”然后他冲谈薇和蔼笑道：“谈薇, 沈总这也是关心则乱。”
谈薇不疾不徐道：“我相信他是出于职业本能。不过导演，刚才的那段需要重跳吗？”她虽相信自己对这支舞已经驾轻就熟，但发挥出完美状态，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要再重来, 她没把握。
“原来你是担心要重拍, 浪费大家时间, 这个你不用担心, 我们有剪辑大法，现在你只要照例躺好就行。”导演不亏是老江湖, 讲话圆融舒服。他又称赞道, “你刚才的那段舞已经够得上专业水准了。”
他回头看向沈炼舟：“沈总，你也先请回到座位吧！”
沈炼舟目光在谈薇身上停留片刻，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导演则背过身来面向大家解释道：“沈总以为咱的广告女主角摔倒了，所以出于职业习惯来看下, 好的大家继续。4号机位准备。”
拍摄结束后, 谈薇穿着九厘米的高跟鞋从人群中款款走出来，背对着曲终人散的人群。
有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递过来一瓶冰红茶, 谈薇笑着刚要伸手接过来，重心却一个不稳, 崴到了脚，要摔倒时。
时刻在观众中观察她的沈炼舟首当其冲奔过来，一把将她扶住。见她皱着眉心, 沈炼舟也是跟着心底隐秘的一疼：“脚扭了？”
她的头颅蹭过他的下巴，谈薇要在他怀里挣扎出来, 却被他箍得更紧。腰腹部一收，他低下头来问：“问你话呢？”
她脚步踉跄地踩到他鞋尖上，裙摆往他腿上扫。“与你无关。”
要离场的群众听到这头动静, 都像是一群鹅纷纷抻长脖子齐刷刷扭头看来。
却见高大的男人打横抱起那位美丽的广告女主角阔步往走廊去。
江城艺术中心四楼是画馆，广告拍摄地在五楼。
江丹笑着跟经纪人走出来时，稍微抬眼就注意到五楼的躁动，沈炼舟抱着谈薇的背影尖锐地戳着她的双眼。
江丹回头对经纪人说：“你先回去吧！”
经纪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丹丹，你现在在艺术界的势头正盛，你什么都有。喜欢你的可以排到帝都去。你又何必自找不痛快。”
“可我没有爱。”江丹轻咬唇，笑意不达眼底：“所以我也想他们不痛快。”
经纪人一脸痛心疾首，却也知道她执拗脾气，束手无策。“那随你吧。伤多了可能就死心了。”
江丹已经挪出脚步，她沿着白色螺旋式扶梯，面无表情地一格格往上走，与一窝蜂下来的人擦肩而过。
江丹走到五楼，一刻也没停，循着记忆径直走向音乐厅旁边的休息区。
门大敞着，她直接登堂入室，脚踩在柔软的吸声地毯上，悄无声息。
只是风一吹，一道珠帘轻扬，光影迷离间，她目光微动，呼吸骤停片刻。只见沈炼舟正半跪在地毯上脱掉谈薇的高跟鞋，轻轻搁在地毯上，然后将她的脚置在他膝上，而他捧着她的脚在专注查看，神色认真地像在贴膜。
那里不染一丝情|欲与玩弄。只有眉心攒起的浓浓担忧，货真价实。
她眼眶微潮，捏紧手心，倔强淡漠，又受虐似地看着。
沈炼伸出两根手指轻按她的脚踝部位，抬起眼帘柔声问：“疼吗？”
谈薇吃疼地皱眉：“疼。”
他又将她的脚左右|倾斜，继续问：“这样呢？”
谈薇恼怒：“你故意的。”她愤怒地抽出自己的脚，却抽不动。
“脚红肿疼痛，应该是扭伤了，先去医院拍个片吧！”他今天西装革履依旧穿的一丝不苟，扣子扣到顶，禁欲的冷贵气质外泄，但他这么捧着自己的脚，说话也是一本正经的，偏听着像是调情。
谈薇恢复冰冷脸色：“我自己会去。”她欲站起身，却因脚疼而无法站直，歪歪扭扭，吃痛地差点摔倒，情不自禁扶住他胳膊，又跌回沙发里。
她垂眉，很是颓丧。
“让你逞能。活像你的脚不是你的脚。你的肉不是你的肉。”沈炼舟蹲在她跟前，沉沉睇她：“可像长在我身上似的，我心疼。”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下面不是还有工作吗？只有脚快点好，才能去工作。也才能早点摆脱我。”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谈薇忍不住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我等会让孔粒来接我。”
沈炼舟笑着拿起那只高跟鞋，“你要泄愤，现在正好使劲地折磨我，让我替你跑腿。”
“那你不如去干跑腿的活。”
“要是你的话，我乐意效劳。”
“我哪使唤的了你。”她阴阳怪气道。
“怪我！”沈炼舟低下头，“你尽管发泄，我受着。”
“我何必费那精神。我们终究走的不同路。”
“世界上所有的路都可能交汇。”
“我们在的三维空间。”
“只要我跟你在一个维度。”
“不，空间一致，但我们的的思想也不在一个维度。”
“我会逐渐了解你。就像你曾经愿意了解我一样。”
“很难的。就像我们不可能穿越时光机回到过去一样。”
“为什么要过去，我们不能珍惜现在。”
“可以，请珍惜我们各自安好的现在。终有一天，我们会形同陌路。”
“末路在哪里，末路在我心里，永远不会是末路。我前途看得清晰。”顿了顿，他又问：“你现在好吗？”
“很好。”
“我不好，即使去种田，我看到那么幸苦劳作的他们，那么简朴的快乐，但是我会觉得我跟谁分享呢？”
他抬头问她，潋滟的桃花眼里水光点点：“没有人。”
“以后会有的。你不愿意回去，那么就看向未来，未来你的路上会有人跟你分享。”
被发了好人牌的沈炼舟终于垂下头来，眼眶逐渐湿润。他低垂眼睫端详那双红色高跟鞋良久，再次抬眼扬起笑容道：“这双鞋子是不是磨脚？”
谈薇淡道：“新鞋子都这样。”
沈炼舟低头轻捏了数次鞋跟，才捧起她的脚单膝跪地给她穿上，“所以你能给我新机会吗？”带着剥茧的手指划过她幼嫩脚踝，带着一点男人的温热，他将鞋子给她穿好，抬眼看他，潋滟的桃花眼里蘸满了不敢让人直视的深情：“就像这双新高跟鞋，你需要跟它磨合。”
他依旧固执地说。
江丹终于按耐不住，转身跑出去。
沿着走廊一直跑到露台边，冷风使她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些，泪水也被风干。
“你为什么不死心？!”
江丹回头看去，却只有一道昏暗的走廊，什么人都没有。
她在露台边抽出一支烟来点燃。艳丽的脸蛋被薄雾轻笼着，她只要稍微低睫，就可以朦胧滕璇的烟雾中，沈炼舟扶着谈薇上了那辆本该由她来坐副驾驶的豪车。
她沉沉地长吁出一口气来。
忽然冰冷的水打在她脸上，暗云压城，下雨了。
雨水又急又凶。
有人撑着伞走过来，罩在她头顶。
“丹，我们才是天生一对。”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挑起她下巴，“知道吗？你这样美丽的容颜，我有多少次想摧毁它。”那人勾着邪肆美丽的笑容，伸出舌头在她饱满的红唇上划过。
江丹直直地看他，唇角的肌肉细微抽搐。
“但我更多次的是想摧毁自己的容颜。”男人喃喃道，眼底闪出炙热、疯狂、又绝望的光。
“你想要的，我送给你。”雨伞在头顶噼里啪啦，敲碎他们之间的隔阂。他凶狠地亲吻着她的红唇，“这世上只有我们才是最真实的，而他们只是赝品而已。”
烟被掐灭，烟灰跌在大理石地面上。江丹勾住他的头往下压：“是的，赝品。”
拍完x光照后，谈薇脚确实是扭伤，只是现在红肿得更厉害了。
医生叮嘱完注意事项。
谈薇欲站起身来，沈炼舟笑道：“医生刚叮嘱过避免站起，你要快点好的话，就听话。”
谈薇将手机塞回包里，扶着墙一蹦一蹦地往前走，拒绝沈炼舟的帮扶。
“你这河过了一半就要拆了吗？”
谈薇置之不理，沈炼舟跟上，二话不说扶起她的手臂：“你再拒绝，我就直接抱你了。”
“反正又不是没抱过。”他脑海中忽然想起抱她的柔软触觉，让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又赶紧甩去脑海里的绮念。
谈薇瞪他一眼，“我没打过你，要不我尝试尝试。”
“行吧，你打！”沈炼舟别过脸，“我以前是挺混账的，你打了舒服，我也舒服。”
其实沈炼舟自己也蛮诧异的，他以前听了这些话一定觉得鸡皮疙瘩掉下来了。
但轮到自己，似乎说得越来越游刃有余。
谈薇冷着脸转过头就往前蹦。
沈炼舟又三两步跟上来：“你这桥拆了一半，我愿当人桥给你顶着。”
到了楼下，谈薇坐在门诊大厅角落里冰冷的椅子上。
明明还未到傍晚，但整个天已经暗的深沉，连医院的白炽灯都显得不够亮堂似的。
大雨噼里啪啦直往下坠，潮气随风从门口的半透明塑料帘子里吹进来。
十月底江城已经彻底入秋，又兼大雨，谈薇只还穿着拍广告时的长裙，难抗寒冷。
沈炼舟脱下西装撘在她身上。
她固执地安营扎寨，他就舍命陪君子，所幸她并未拒绝他最后的馈赠。
两人不说话，医院的大厅也很静，浓烈的消毒水味，似被雨天的清冽冲得淡了些。
而他在周围，苍劲地似一棵松，鼻尖里都充斥着他衣服上的冷松味，纵使她戴着口罩也能闻到。这让谈薇有些烦躁。
她再次查看出租车的进度，从她在电梯里叫车到现在已经十多分钟过去，出租车前面还排着七八个人。
等的心焦时，手机突兀地响起来。
是孙榕打来的，她开门见山道：“薇薇，我听说你下午被沈大佬带走了，网上搜索你的微博广场都在说这事呢，你现在在哪儿？不想上热搜，赶紧回去。”
谈薇：“这事能压下去吧！”
“你只要不添柴加薪就成。”
挂断电话，谈薇转头看向沈炼舟。
男人侧头看过来，目光被灯光醺的更黑更亮了，他又靠的近了些，眉头轻抬，笑着问：“什么事？”
谈薇轻咬唇，说：“尽快带我离开这里吧！”
这么晚了，谈薇既不想麻烦朋友，也不想让沈炼舟知道自己的新住址，于是在车上定了个酒店，还顺便让酒店给她去买个拐杖。
沈炼舟直接把她送到酒店。
谈薇把过河拆桥贯彻到底，说了声“谢谢”就推开门下车。那边早有泊车小弟迎上来，交给她一个拐杖，谈薇给了那人不少小费。
她披着西服有点碍事，撑拐杖时，差点把西服滑落。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留了沈炼舟的东西，不想再有牵扯，回头他的车还在风雨里停着没动。
谈薇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下台阶。
沈炼舟也瞬间明白她要干什么，他可以把车立即开走，但又不舍得她被雨淋，在雨地里蹒跚地走。
于是急忙推开车门下车来，朝她怒道：“干什么跑过来，舍不得啊！”
“舍不得今晚就别走了!”
她将西服塞他怀里，雨水沾在她长睫毛上，她迷蒙地睁着眼，只看到他头发也瞬间被浇湿，水滴顺着白皙的面孔跟着大雨一起往下坠，一簇簇水花环绕在他们脚底下。谈薇冷道，“要不把你挂咸鱼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都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