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沈炼舟微微一愣, 痛快地蛰了下，他故作轻松，漫开一丝笑意，“我可以考虑。”
他个高腿长, 尽管狼狈, 却还是鹤立鸡群, 保有风度。
两人长相实在养眼, 而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又实在令人耐人寻味。时不时有人探头看过来。
尽管这里是属于沈家的地盘, 也是极为高档私密的私人医院, 但谈薇不想成为焦点，她轻声说：“既然你没事，我走了。”
“我没事？”沈炼舟灰心失望，“你看我是没事的样子吗？”他振振有词：”我脑袋摔了, 我想你陪陪我, 就几分钟。”
谈薇捋了下发丝，直白地说：“有些人呆一辈子都嫌短, 有些人多呆一分钟都是煎熬。”
见他溃败，谈薇缓和语气：“你有什么事, 哪怕隔着千山万水，我也会来，但这跟感情无关了。”
说完, 她遽然转身，步履匆匆。
沈炼舟目送她离开, 纤细背影如一弯幼月很快消失在人海，怅然若失。
想到她的最后一句话，也算是所有无法出逃的暗夜里不灭的细微星火, 让他眼中泯灭的光彩重新点燃。
而此刻，昨晚抢救他的医生护士，以及吃瓜群众，认出他就是昨晚拎着猫笼与地铁赛跑的“风一样的男子”。
忍不住竖起八卦的耳朵。
而护士台边早就窃窃私语了。
“他是沈家最为得宠能干的孙子，长源继承人。”
“哇塞那就是千亿总裁，还长得这么帅，这个女人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
“不过那女人的确太美了，真绝配，我决心今天就组个cp，整天磕明星cp老是塌房，还不如在真实世界里找。”
“哈哈，那我告诉你刚才沈总叫她薇薇，而且她很眼熟，所以她应该就是谈薇啦！”
“谈薇啊，好像没怎么听说过。”
“刚出道一年多，最近才拍了霍大导的《繁花》，我看好她。”
“那那个红宝石戒指的事，你们听说过吧！”
“没有，快跟我讲讲。”
沈炼舟身上颓靡、落拓的气场，十分吸引人。
他转身，那些八卦的女人心漏都跳了一拍，脸颊发烫耳廓泛红，全都闭嘴，直勾勾看他。
沈炼舟浑然不觉，拖着沉重的步伐往病房内走，与走廊里的主治医生不期而遇，主治医生瞪他：“你伤没好，怎么乱跑？”
医院中心是天井，四周砌以栏杆。沈炼舟自栏杆，目光向下扫，视线所及内谈薇窈窕的身影从楼下急诊大厅内轻轻飘过，似一片叶子，随风轻刷他心涧，他方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眼睛，挽起唇角：“为了美人。”
主治医生头疼道：“快进病房吧，我再给你查查。”
病房门口江丹伶仃站着，沈炼舟目不斜视朝病房内走。
无暇顾及她的情绪，擦身而过时，他扯了扯唇，“江丹，回去吧！”
江丹贪恋绝望的目光随他进入病房内，脑海闪过刚刚的一幕，咬紧牙根。
刚才沈炼舟不顾形象、大庭广众之下拉扯谈薇，却又小心翼翼，怕是碰到玉瓷一般生怕碰碎了她似的。
酸涩汹涌，几近湮没她。
他何曾对自己这样过？！
哪怕她闹脾气闹得地动山摇、伤痕累累，他依旧稳如泰山、纹丝不动，最多只是透着疲惫的眼，懒倦地看她，给她披上外套，不痛不痒地说：“夜深了，你早点回去。”
“哪怕”她捏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在骨肉里，哪怕她主动挑逗，都像亵渎了他这个高贵冰洁的月亮。
曾以为所有的矜持与疏离，是一位有教养的绅士与生俱来的涵养，是对她的尊重与爱意。
却也亲眼目睹他曾剥开所有规格礼仪的外衣，疯魔一般地对另一个女人。
在遇到爱的人跟前，这样位高权重的捭阖者，向来清冷寡欲的高岭之月，也是有排山倒海般的欲望的，也有甘愿俯首称臣的时候。
五年前，他与她的热烈亲吻，迄今为止依旧是她心中的一根芒刺，钉入骨髓，不磨不灭。
更不用提这两年来他们度过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江丹越想越心灰意冷、悼心疾首。
她眼眶里泪光闪烁，所有的分寸礼让，水到渠成地跟她在一起，全是因她曾救过他。那些细碎的可怜的几多关爱，也不过是因为入他眼的几分才华。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
不，他永远不会知道的。
谈薇走出门外，天已彻底擦黑，司佳还在停车场等她。
月亮高悬在天空，暗云却在蓄势待发将它合围。从日升到日落，似乎只在朝夕之间。
有人小跑跟上来，“谈小姐，可以听我说几句话吗？”
谈薇回头，是沈炼舟的特助高远。
谈薇：“什么事？”微风拂动裙摆，她脊背纤薄，透着琉璃般一击即碎的脆弱，目光却又澄澈倔强。
高远推了推眼镜，也不知道老板有没有告诉他背地里曾为她做过什么。
但为了自己的年终奖，为了自己不被发配到撒哈拉烤太阳，他豁出去了。
他也觉得自己有义务说出来。
思及此，他挺直腰板，说：“其实沈总一直是很在乎你的。”
见她挑眉，高远决定长话短说：“上次你被江柠诬陷的时候，沈总就让我去找视频还你清白，好在最终找到一个跟拍江柠的娱记，拍到了当时的画面。虽然最后没派上用场。但是这份心意是实实在在的。”
“这样啊！”谈薇手指扣着手机壳的猫耳朵，难怪沈炼舟会问她是不是拍了视频。
原来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不过沈炼舟当时还以为娱记是她找的吧！他一向多疑，不信任她。
“还有，”高远言简意赅，“沈总这几个月来都没放弃找索芳，他还经常亲自出马去找索芳，到处张贴寻猫启示，不光整个浦江区，就连其他周边的几个区都找遍了。”
谈薇回神，她想起孔粒接她去剧组的那个早上，孔粒在商场门口的惊鸿一瞥，她沉痛失望地看他进入江丹的小区。
她脑中白光一闪。
难道他是去找索芳的吗？
谈薇难以置信，但此时此刻，却也觉得无足轻重了。
见她无波无澜，高远很快又添油加醋道：“有一次差点被撞飞了。”
谈薇脸色终于裂开罅隙。
“也还好，就受了点小伤，比起以前其实是小巫见大巫。你也知道，沈总以前受过很严重的伤。”高远再次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露出期待的眼睛。
这一点确实没错，沈炼舟腹部以及后背布满触目惊心的疤痕，野蛮又凌乱。让脱下衣服的他，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邪肆与野性。
她忽然又想起来那个惊心动魄、暧昧横生的雨夜，她怀着一颗强烈的报复欲，莽撞又孤勇地进入银河苑，那一次，她看到他手腕处、跟谢凉翼差不多时期留下的疤痕。
虽然时至今日，那个疤痕已经逐渐浅淡，深藏在精致的表带下，但还是让她费解。
毕竟他从不愿意提及，而她问了，只会惹来他的不快。
此后，她便也不再问，就像锁住自己的密码一般，也纵容他的。
想到此，她轻描淡写道：“我知道了。”
高远还是怀着一点希望，说：“谈小姐，有空多看看沈总吧！”
谈薇没应声，转身就走。
高远连连叹气，谁让老板往日对人家漠不关心呢！
今天流的泪，都是昨天脑子进的水。
回头撞见站在台阶上的程轻白，像遇到救星似的。“程总，您要不替沈总说说话吧，毕竟您比较了解沈总。”
其实他也是病急乱投医，这程总又不认识谈薇。
但没想到程轻白笑说：“我尽力。”
高远大喜：“先谢谢程总了。
程轻白笑若清风：“客气。”他抬睫看去，谈薇款款走向一辆白色宝马车，稍后，宝马车的驾驶座刷过他眼帘，在他轻薄的眼皮留下一道重重的皱褶，许久才抹平。
宝马车混入车流，司佳见谈薇一声不吭，抬腕看了下表，遗憾道：“其实我今晚本来打算带你去见我表弟的，但你们却突然都要忙，那就只好下次了。”
谈薇想起来，原先是要请他们表姐弟吃饭的，但因为三方时间总是错开，所以都快半年了，这顿饭还没吃成。
谈薇振作精神，“明天可以吗？”
司佳：“行，我再问问他。”
提到她表弟，司佳立马神采飞扬，意味深长道：“我表弟是个帅气的大四学生，单身哦！”
“那不就跟我弟差不多大。”
“人家好歹成年了，二十了，你弟还差一个月才成年吧”！司佳挤眉弄眼，“你知道的，二十岁的大学生，比金属玻璃还硬，还要美。”
“你试过大学生？”谈薇戏谑，“换句话问，你在大学试过？”
司佳转回头，脸颊绯红一片，乘着红绿灯间隙，凑在谈薇耳边悄声说了句。
谈薇忽而问：“那个送蝴蝶给你的？”
司佳笑容顿失，轻嗯声，发动车辆：“相信你会遇到你的蝴蝶。”
车子要从停车位开出来，却见后面一辆玛莎拉蒂紧贴着车头开过去，擦过她的车头，牢牢霸占车道。
江丹推门下车，摇曳生姿地走向谈薇，敲了敲车窗道：“谈薇，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来者不善，司佳护犊子：“薇薇跟沈总没关系了，你能不要再找薇薇麻烦了吗？”
江丹却笔直盯着谈薇。
江丹笑道：“放心我不会对你家薇薇怎样的。”
“司佳，没事。”谈薇推开门下车，跟江丹走到一边。
夜深了，停车场内有些冷暗。谈薇裹紧大披肩，风扫过脚踝凉凉的。
江丹单刀直入道：“谈薇，你想去好莱坞发展吗？我可以给你牵桥撘线。”
谈薇无动于衷：“不想。”
“你的野心绝不会在这里。”
“我的野心的确不小，但我在这里也可以很好的发展。而且我热爱我脚下这片土地。”懒得搭理她，大披肩流苏随风飞扬，谈薇转头走得铿锵有力。
江丹眉头轻压，脸上闪过一丝皲裂，看着那辆车子载着谈薇呼啸而去，江丹抽出一支烟，靠在车子旁点燃。
皮鞋落地的声音自停车场一边传来，穿驼色风衣的男人很快在她面前站定，嗓音似附着在她耳侧，犹如魔音刺耳。
“怎么，想合作吗？”
“我不跟失败者合作。”
“你不也是失败者。”
江丹吐出一口烟圈，眯眼打量沈涟安，男人衣领高耸挺括，桀骜的眼神带着很浓的侵略与胜欲，她轻笑：“我最起码赢过。”
“而你一败涂地。”她从烟圈里吐出浓浓的鄙夷。
今晚计划彻底泡汤，沈炼舟出了车祸，怎么说她们心理也都有些负担。
吃完饭回到家都有些疲惫不堪。
司佳提着面膜，神情恹恹对谈薇说：“早点休息。”
谈薇轻“嗯”一声，手机嘟嘟嘟响起来，是个陌生号码，谈薇现在对陌生号码有些敏锐与抗拒，所以就置之不理。
将手机丢回茶几上，谈薇拎着水杯到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慢条斯理喝着。
任凭手机再次嘟嘟嘟嘟响起来，直到它自动断掉，跟着敲门声又响起来。
听着很有节奏很克制。
这注定是个不太平的夜晚。
谈薇看向门边，一种强烈的预感冒出来，她先是习惯性地抬眸看了眼时间，都快十一点了。
不由拧眉问：“谁啊！”
很快门后的声音证实了她的预感。
“是我。”门后的声音低沉黯哑，很闷，透着委屈与小心翼翼。
“要睡觉了。”隔着一道门，她拒绝的态度也很明显。
“薇薇，杨姨送了一堆贵妃玫瑰葡萄过来，我吃不完。”沈炼舟蠕动干涸的嘴唇，声音依旧是委屈巴巴的，“我听说你喜欢，就给你送来了。”
谈薇不轻不慢道：“吃不完，你兜着走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谈薇：吃不完，你兜着走啊！
沈炼舟：兜着走到你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