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江丹似乎读懂了她的口型，脸色一变。
不知道跟男人说了什么，男人很快离开了。
江丹朝谈薇盈盈走来，洁白的晚礼服包裹着修长的身材，像是一支亭亭玉立的白茶，楚楚可怜地摇曳在月亮河边。红色耳坠在风中轻摇，闪过一丝锋利光芒。
谈薇看着这样的江丹唇角勾起。
她浓妆艳抹，极具卖弄，似不甘被人看轻，如若遇见江丹，她披荆斩棘，手起刀落，势必要碾压对方。
而那个叫江丹的女人，再见时，却装扮成她最初的样子，清新淡雅，云淡风轻、四两拨千斤。
这样的江丹，已经跟之前那个傲慢嚣戾的女人判若两人。
“没想到你会来这里。”江丹轻轻拨了拨长发时，露出肩头一朵殷红的赤丹。
谈薇眼睛一刺，目光死死盯着江丹肩上的赤丹。须臾，她又迅速看向江丹的鞋子，比她大了至少一个码数。
差点无法自持，好在多年淬炼的铜皮铁骨让她瞬间维持波澜不惊，还能撑着堂而皇之的笑意，轻巧地面对这个旧敌。
“你不是希望我来吗？”谈薇笑意微凉，“好一场戏！”若不是她熟悉沈炼舟接吻时，喜欢按在她肩头，舌尖也不会勾起来挑逗她的耳垂，她差点被蒙骗了，沉下心细看便能轻易看出那人跟沈炼舟到底还是很不一样。
江丹微微一笑，“你在说什么戏，我不太明白。刚才那个是我的男友。”
谈薇：“那恭喜你啊！”
江丹抬起长睫，“所以，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拍我们。”
谈薇笑：“我当然不会像你堂妹一样喜欢拍人。”
江丹笑脸收了收，“那是你们的事。”
谈薇不再看她，她转身看向江丹那些画，指着当中一副画说：“看得出，你这幅画花了不少心思。”
江丹眸光微闪：“当然，这是我去科罗拉多高原画下的。”
谈薇点头，抬腕看了下时间，“时间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她走了几步，回头看向江丹，“其实你不必费尽心机，你想要的我会给你。”
江丹扣着手机上的钻，说：“你这是在向我投降吗？”
谈薇喟叹，“算是吧！”她目光悠悠地看向长廊外，“因为我倦了。”
江丹静了片刻，笑容清雅：“可惜晚了。你放弃，但有人似乎不愿意。”
谈薇蹙眉：“什么？”
“很快你就会明白的。”江丹笑意寒凉，“我看你似乎也不大情愿，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她从齿间渗出两字，“认输！”
谈薇转动手上的红宝石戒指，“成人的游戏没有输赢。”
第二天，谈薇是被电话吵醒的，她揉揉眼，伸伸懒腰，摸过床头电话。
“薇薇，你看没看微博？”
“又发生什么地震了？”谈薇还有些迷糊，昨晚她怎么都睡不着，后来还是吃了药才迷迷糊糊睡去。一早上都困死了。
谈薇起床退出通话，扫了眼微博热搜，眸光盯着江丹那条热搜上时，醒了几分，鬼使神差地要点进去看时，又听孙榕说：“就南曜昨晚深更半夜转发了我们澄清的微博。发了一段他以前被暴力的故事，天哪，我都快看哭了。你备好纸巾！”
谈薇指尖往上滑，先点进了南曜的微博，置顶里是他的转发。
大意就是昨天她被暴力的事让他想起了发生在他初中时代的事情，半夜辗转难眠，所以自揭伤疤，用作家朴实却极具煽情的文字，描绘了那段他难以启齿的黯淡时光。
因为被同学诬陷，而遭受校园暴力的那段难捱的时光，他差点难以支撑下去时，一个女孩鼓励了他，那个雨夜，她送给了他一块彩色玻璃糖，笑着对他说：“人生苦短，我们要笑着活。因为所有的困厄就像这雨天，终究会过去，而阳光会出现。”
他很清晰的记得，当时对岸的街道上播放着一首歌叫林肯公园的《leaveoutoftherest》
谈薇微微一梗，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是谁呀？
是你的初恋吗？
她现在在哪里？
南曜挑着回复了她的一个粉丝：“她是一道光。”
高举摇尾cp的评论很快被挤上前排。
“薇薇，她们还给你们建了个超话。”孙榕哈哈哈哈又大笑几声，都快成德云社的一员了，谈薇把手机撤离少许，开了免提，起床刷地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涌入。
扬声器里孙榕激情四射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下好了，感同身受的网友都在争相诉说自己曾经的遭遇，什么‘那些年我被陷害的日子’‘我曾被暴力对待’等等等都上了热搜，江柠想降热度都降不了，接着被无情地鞭笞吧！”
“嗯。”谈薇淡淡应声，推开窗户，清新的风迎着花香涌入。
五月底茶花即将开到荼蘼，昨晚风急雨大，一夜之间，满院茶花都差不多凋谢了。
一眼看去，一大片浓郁的青色，映着透彻的蓝天。
“你好像没精神啊？”孙榕敏锐地察觉到。
“还没彻底醒来。”
“不是，以往你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看明白了一些事，不是没精神，而是在重塑精神。”
孙榕听得云里雾里的。
“哦，那赶紧收拾收拾过来吧，今天我们拍的这个杂志。”孙榕再次强调，“是从江柠手里拿下的战利品。”
要挂电话前，孙榕又八卦地问：“南曜真的喜欢你吧！那个女孩是你吗？”
谈薇安静地坐在凳子上，闭上眼，任化妆师打扮。
化妆师对着镜子里的她，柔声说：“今天画的妆会更深些，更配这件衣服。”
谈薇点头，想起她开阔的衣帽间里，挂满了沈炼舟让人送来的衣服，都是色彩鲜艳浓烈的颜色，像酒红、三色堇紫、黛蓝等饱和度很高的颜色。
不过作为一个刚入门的小演员，这些动辄上万的衣服，让她穿在身上像是套着黄金万两般不自在外，平日里她倒喜欢到一些特色小店里淘衣服，颜色不张扬，清雅素淡，很称她。
“好了，真美啊！”化妆师发自肺腑地惊叹。
谈薇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尾被勾勒的细长，浓密的睫毛似一把凤尾，她颊边漩涡散开。
孙榕望着镜子里的谈薇，烟眉星眸琼鼻樱唇，无一不组装的很漂亮。
夸张地惊叹：“这颜值只应天上有地上无，浓妆淡抹总相宜。”
谈薇颊边笑涡更生动了。
孙榕看着她，放下心来。
拍完杂志后有个明星访谈。
采编的问题都是之前商量过的，中规中矩，比如对网上热搜的看法，未来的规划等。
谈薇应答自如落落大方，措辞严谨又接地气。
最后，是私人感情方面。
采编笑着问：“最近南曜跟你绯闻传得也是沸沸扬扬的。作为外界很看好的一对，请问你对作家南曜怎么看？”
谈薇沉思了几秒，才答道：“我看过南老师的所有书，他很有才华也很有思想，我对他很敬佩，因为我也曾想当个作家，然而比起想象力的难处，我觉得我演技上更占优势。”
采编笑容扩大：“外界一直评价谈老师清冷孤远，看来也是偏见。谈老师很平易近人，也很风趣啊。”
“最后一个问题，”她看了一眼问答卡，“请问谈老师单身吗？”
谈薇看向镜头几秒，然后缓缓笑了。
就这样忙着过了几天，在进剧组的前夕，谈薇赶完通告回来准备去洗澡时。
杨姨有些着急地说：“索芳不知道哪里去了？往日这会儿肯定要吃的，今天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来了几天可能胆子肥了。”谈薇安抚：“一起找找，银河苑很大，指不定跑哪里去玩得乐不思蜀了。”
谈薇来到沈炼舟书房。
书房大敞着，只摆着书架、办公桌、绿植等，一览无余。
沈炼舟经常会在这里办公，与各方会议。
谈薇没找到索芳，就离开了。
走向一截短廊时，她轻咬唇，看向延伸到头的某个房间，那里连接着沈炼舟的书房，常年锁着。
她曾笑问沈炼舟：“沈炼舟，那个房间内是什么？”
此时的沈炼舟正将她按在墙上亲，“一些旧物。”稍后他笑着说：“怎么，去船上做不好吗？”
沈炼舟想要的时候不分时间地点，那时候，银河苑里到处都是他们的温床。
她在他跟前一向是乖巧的，看出来沈炼舟竟然想到了船上，似乎有意回避那里。她便识趣地没问。
谁没有秘密呢？
她也有，因此她很好地控制自己，往后的两年，她都把它当背景板。
此刻，一阵过堂风吹来，她站着瑟缩了下，门开了一条缝，她第一反应是索芳有可能跑进去了。
沈炼舟也出差了，这一连串的理由刺激她不由自主朝禁区走，伸手一推，门吱呀一声便推开了。
里面黑漆漆的。谈薇揿亮灯，室内大亮，她的目光射在对面一大片白墙上，精准地对着一个女人。
是一副女人的画。
占据了几乎整个墙面。
女人坐在一大团浓墨重彩的茶花里，穿着红色吊带裙子，跟她长得有七分相似。
只一眼她便认出来是江丹。
正是五年前的江丹。
沈炼舟一直将江丹的画放在这里，还有她的肩
谈薇颤抖着身体，险些站不稳，一朵殷红的茶花开在她肩头，是跟她肩头很像的刺青。
她捂住嘴，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跟着皮鞋有力沉稳地拍在地板上，似乎在书房里，又似乎朝这边来的。
她心中一痛。
她今天终于窥知了他的秘密，幸好有了长年累月的淬炼，已经麻木，此刻反而产生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但现在也绝对不是翻牌的好时候。
那边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是朝这边来的。
谈薇呼吸一滞，迅速逡巡一圈，这个房间很大很空，除了一幅画外，就摆着一组沙发，一个茶几，茶几上摆着一个花瓶，花瓶里不出所料的是一束茶花。
现在已经不是茶花盛放的季节了，她不知道沈炼舟是从哪里搞来的。但他总会有办法的。
“如果有一天，我有一个园子，我要栽上一大片蔷薇。”五年前，骑着脚踏车的谈薇从一户有钱人家出来后，单脚支地看向谢凉翼。
“姐姐，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谢凉翼背着包，手里举着奶油冰棒，“就算你没法实现，我也可以帮你实现。”当时的少年意气风发，对她笑眯眯地说。
可是，弟弟啊！
姐姐以后喜欢上了一个在市中心都能种上千平茶花的人。但那人从来都不知道姐姐喜欢的是蔷薇。
沉重有力的拍地声越来越近了，谈薇回神，连忙关掉灯，慌不择路跑到窗户边，掀开窗帘，打开窗户。
茶花谢了，枝叶摇曳在风中，她纵身一跃爬上窗跳下去，踩踏了一大片茶花。她揉揉膝盖，掸了掸衣服，站在一块石头上，重新将窗户关好。
与此同时，门被打开，沈炼舟进来了。
他出差回来了？
谈薇躲在窗户下，从拉开的窗帘细缝里看向沈炼舟。男人伸手拉开灯，霰雪一般的灯光簌簌落下来，男人走向对面，在空旷的室内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画上，定格。
谈薇不忍再看，她矮下身子，朝四周看了看，然后穿越茶花丛走向月亮河。
刚才跳下去时，手被尖刺刺伤，后知后觉泛着隐隐的疼痛。
晚上的天气又燥又闷，脏污的衣服贴在后背上湿黏的难受，她的眼微微一涩，目光透过大片大片绿荫成林的茶花，看向浦江岸边的灯光，犹若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那幅画。
不禁想起了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