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归家旅途
孩子们赶紧把李存义送回床上继续躺着,老人家还要挣扎着起来,折腾了好一会。
最终还是消停了下来,握着尚云祥的手道:“武人一颗拳拳报国之心,现在又有了皇上,云祥你得再去考个武状元啊,你去, 你去!”
尚云祥叹了口气道:“师傅,您糊涂了,现在的皇上也不是大清的皇上,没有武举武科啦。”
李师傅确实有些糊涂了,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逻辑语言都混乱了起来。
一代宗师,晚年不凄凉,但是这会儿发病时,也是让在场的朋友、徒弟徒孙们十分难过。
“付贵儿!付贵儿,我记得你,你是山西的付贵儿!”
李存义忽然指着付贵道。
付贵见李师傅认出了自己,也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师公您好。”
李存义点点头道:“山西娃儿啊,该回山西去,待上几年,这世道,就该靠着同乡,别人都不可信。”
付贵心中一动,没有说话。
尚云祥拉着李存义又说了几句之后,没有再多言语,而是带着他们先住下。
天津的街面上风景怡然,与北平的肃杀气氛截然不同。
这里洋学浓厚,风气较此时的北平要开放得多。
早年间出了不少本地人与洋人的冲突,但多年下来,矛盾虽然还是普遍存在,但普通人也对洋人、洋教士早已没有了太多的隔阂。
本地也多了许多西洋风格的建筑。
很多保留到了现代。
当然我们得认识到,那些西洋建筑,大多还是在外国的租界内。
英国、法国、美国、德国、意大利、俄国、日本、奥匈帝国和比利时都在天津设立了租界。
付贵和宫二小姐并排走在天津的街道上,买下了不少天津小吃。
街边有一泥塑作坊,名为塑古斋,门前围绕着一群人,小孩大人都有。
里边的匠人也不叫卖,只是将造好的泥人一个个摆放在台子上,任人挑选围观。
墙上还赫然挂着两幅裱好的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一等奖奖章和荣誉奖章,以及参会照片。
宫二童心未泯,好奇地走进去与付贵一起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最终在一对小老虎面前停下了。
付贵见她喜欢,便直接掏钱买下。
一路上,宫二都对这两个小可爱爱不释手,手里紧紧地攥着两只小老虎。
随后二人又尝了据说是御膳房点心师傅传下来的果仁。
现代人早已经能吃到各种带着包装的虎皮花生仁、琥珀核桃仁等,在这个时代,只能在天津卫吃到。
每颗果仁都是精心挑选,粒大饱满,香甜酥脆,回味无穷。
尝了尝街边的耳朵眼炸糕、桂发祥炸麻花,最后在一个小摊子上喝了一碗茶汤。
一路闲逛,十分悠闲惬意。
但这并不影响付贵在街边看到的许多小乞丐,衣衫褴褛,提着个棍子,好一点地拿着个破碗,怯生生地讨饭。
脸上、眼睛里没有一点光芒。
他们也会挑人下菜碟,见到付贵和宫二这样成双入对的男女,他们就会可怜地上来伸手要饭,讨钱。
因为他们知道这种情况,男的一定会抹不开面子,在女的面前装善人。
付贵一路走来,给不少乞儿送了不少吃的,和在小摊贩主那里换成的铜板。
对此,摊贩主却撇撇嘴道:“好嘛,大善人,您介救得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那些娃儿过不了冬天的太多啦。”
付贵沉声道:“这些孩子吃不上饭,又是谁的错呢?”
摊贩主一边给付贵续上了一碗茶汤,笑道:“介还能是谁的错?是洋人的错?也不是爷们的娃娃,管不了那么多。”
付贵之前在北平待着的时候,也没那么多苦闷心酸,狼狈逃出北平,伤春悲秋,只觉世间皆苦。
忽而宫二察觉到了付贵心中所念,挽上了付贵的手。
两人宛如多年情侣一般,那层窗户纸没捅破,却也差不了太多了。
但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只是几天内,尚云祥便打点好了一切关系,要将宫二一行人护送回北平。
临行前,宫二与付贵相拥片刻,什么承诺都没做,心里却各自留下了对方的位置。
“付贵,一切都安定些了的时候,记得来找我。”宫二摩挲着两只小老虎泥塑,轻声道。
“嗯。”
“等一下……”
宫二鼓足勇气,将其中一只小老虎交给了付贵。
“这个,给你一只。”
付贵默默地收下了小老虎,十分珍重地捧在了手心,仿佛那个小小的泥塑重逾千斤。
路边,天空晴朗。
付贵怔怔地站着,看着宫二和师兄弟们远去。
风轻轻地吹拂着付贵的脸,多日的经历如梦幻一般闪过心头。
给人一种奇妙的感受。
而后,付贵也辞别了师傅,师公,决定回家一趟,时局艰难,向往安定的心又占了上风。
这次他独自一人踏上了归途。
大冬天,他却只穿了单衣,倒是背着个大包裹,包裹里装了些银行汇票、金银一类,还有些吃的。
赶着一架买来的马车,悠闲地往山西老家走去。
行至关卡,便遭到几名官兵盘剥,付贵不想惹麻烦,但也不想吃大亏,便跟别人一样付了应付的款项。
却没承想,一直走大路,确实是跟当初的孙大脸哥哥说的一样,还没出河北省的地界呢,就花出去十几块大洋。
等到出了河北省,在分界口,还遇到了一整村的拦路虎!
起因是付贵刚在前面的一个关卡付了一块大洋的过路费,还没走到一里路呢,下一个关卡又拉着线问他要养路钱。
村民分明就跟前边收他费用的人穿的同样的服饰,仔细一看,呦呵!
脸都一样!
付贵顿时就不高兴了起来,他是有钱,也不想惹麻烦,但还没走出这片山路呢,就被同一伙人薅两下,估计等到出去的时候,估计还得薅个几回。
便喊道:“你们这是可着我一个人勒索吧?我只是一个归乡的路人,不是商户,没有那么些钱给你们嚯嚯!”
对面那些个刁民可不管那些,当中一个腰间别着砍刀的丑陋年轻人坏笑着,露出一口大黄牙,一看就是常年吸烟土所坏了的。
“那你看这样中不中?不把钱给我们留下来,我们把你整个人都留下来,给我们田里涨涨肥!”
付贵叹了口气,他已经尽力避免冲突的发生了。
但要是对方是这个态度,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我再说一遍,你们已经收了钱,就应该把我放走,这也是对你们最后的警告!”
付贵不客气地喊道。
那个年轻人一听付贵都已经被围住了,还这么嚣张,当即取下手里的砍刀,怒骂道:“真是给命不要命,乡亲们,把他膀子卸了,驴蛋蛋都给他摘咯!”
年轻人身后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农村汉子手上拿着不重样的武器,什么镰刀、棒槌、锄头,一窝蜂地冲了上来,对着付贵的马车就是一顿打砸!
付贵见对方这么残暴,当即也是跳下马车对他们下了狠手!
只见付贵闪展腾挪,身形如电,只是一分钟不到,就连连放倒了三四个拿着家伙的汉子。
那年轻人见付贵还敢动手,血气一上涌,大骂道:“这超葫芦(傻逼)还敢对我们动手,我弄死你!”
他举起腰刀便朝付贵的后背砍去!
这年轻人是个练家子,一把腰刀舞得是虎虎生风,但付贵是何等人物,后背就跟长了眼睛似的,还故意在对方要砍到他的一瞬间转身闪过,一记掌刀直接劈断了年轻人的肩胛骨,痛得他刀根本拿不住,往旁边一滚,疼得吱哇乱叫!
正在这时,后边一个一直躲起来的农民竟然掏出一杆火铳,点燃了就往付贵身前送!
那火铳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古老货色,还是前膛枪,用火绳点火的那种。
付贵虽然体质强悍,但也不想近距离吃一发火药枪,用肉身试试热兵器的威力。
当即闪身抓住地上嗷嗷乱叫的黄牙年轻人,用他的身体当盾牌,直直地冲向火药枪!
那个拿枪的农民见付贵用人肉盾牌往自己这里跑,顿时也慌了神,连忙调转枪口往旁边甩去,枪口刚好射出一发夹杂了铁片、土石、以及不知道什么玩意混合起来的无数弹丸,还冒出滚滚浓烟,视觉上倒是十分骇人,效果也是出奇地惊人!
即便他调转了枪口,那些散射面积过大的碎屑还是波及到了年轻人的身上,一时间他半边脸都烂完了,成了血赤糊拉的大花脸,身体也被不少铁屑伤到,剧痛使他喊得震天响,不远处的村庄里都被惊动了。
他们听到枪响,就觉得不妙,一个村子一下子上百号人都提着农具、扁担等东西抄家伙朝大路上赶!
付贵望着远处乌泱泱一片冲过来护短的村民,又看了看自己轮子都被卸下来的马车,叹了口气。
当即俯下身子,将绑腿紧了紧,又把衣服上的绑带也给紧了紧,没办法。
对付这种刁民,没法善了,只能不客气了。
二十分钟之后,官道上密密麻麻躺了一地,不少人还能喘口气,有些年纪大的都鼻青脸肿,进气少,出气多了。
村子里的娘们本来还期待着家里的爷们得胜归来,抢夺不少过路人的财富呢,结果临了听逃回来的人说有个跟鬼一样的人物把全村人都打趴下了,等去了官道上,才知道那人没说谎,哭着给自家男人抬回村里。
此后这个村子便有了一个神秘故事流传,说是民国时期,有个神仙路过,把全村的男人都毒打了一遍。
原来这个村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刁民村,不好好种地,喜欢敲诈过路的人,但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干过类似的事情,而是变得勤勤恳恳,连个坏事都不敢做,生怕再遭到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