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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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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在空寂的街道上自由穿梭,圆圆的银月还在天上挂着,落下一地清霜。两人的影子在地上重叠,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在深夜回宫不是明智的选择,更何况越九皋是独自出宫,没有备马车,也没叫上侍从。

    但是皇宫到底是他的家,比起随便走进的那家客栈,还是皇宫更让他有安全感,更容易让他相信可以留住难得找回的人。

    没有马车,越九皋就背着昏睡中的陆白扉,一步步往皇宫的方向移去。

    汗珠从越九皋的额迹滑落,滚到地上。滴了一地的汗珠子,横跨半个京畿。

    一路上陆白扉都安静的伏在肩膀上,只要一个歪头,就可以看见这副思念了半年的面容。

    呼哧喘出的气体在黑夜中凝作白色的雾,拨开这层雾,越九皋仰起头,望着面前这座巍峨的皇城。

    此时最后的一声打更声从远处传来,天边有一方淡粉的云层逐渐升起,微弱的光芒浇到红墙上,精心雕琢的纹饰饱蘸最新鲜的朱丹。

    宫门的护卫知晓越九皋出了宫,苦等了一夜却不见人回来,已经在门口转起圈来,这时终于看见千盼万盼那个身影,忙不迭就迎上去。

    越九皋和颜悦色对他们道,“辛苦了一夜,待会自个领赏去。”

    守卫们也看见了他们的君王背着个人,手忙脚乱要备上马车,被越九皋阻止了。

    已经背了一路,不差这点路程。

    只是多吩咐了一句先备好热水以及两身衣服,仍然是背着陆白扉慢慢走着。

    直到回到寝殿,才发觉自己的后肩已经麻了。

    再之后帮陆白扉清洗完,把人抱回太极殿的床上,陆白扉也确实累了,这么折腾也不见醒,如今也很乖顺得躺在床上。

    越九皋伸出手,将陆白扉蹙起的眉峰抚平。

    陆白扉又瘦了,脸上、身上的骨头耸起,活生生一个皮包骨,也不知道在外头都吃了什么苦,还弄到了脚伤。

    将被子掀开来,越九皋捧着脚腕打量起来,略有些红肿,估计是他昨晚弄的,剩下没看见有伤口,估计是伤了骨,但遇见陆白扉的时候就没有包扎,也没有药香。越九皋又扫了眼陆白扉,见人正睡得安恬,便又把脚腕塞回被子里。

    治骨伤一向痛得很,越九皋不愿打消陆白扉的美梦,只叫了太医在外面候着。

    过了一会,在一室的静谧下,越九皋拥着陆白扉,也沉沉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犹似早晨,越九皋看着窗外的景色,还有几分恍惚。

    “来人。”越九皋准备问问时辰。

    “别……”

    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越九皋愣了一下,旋即记忆袭来,黑夜中发生的一切再次回转。

    像是一场梦。

    缥缈而虚假,于是越九皋将身侧蜷着身体的人紧紧拥入怀里,下巴尖抵在凌乱的发丝上。

    “白扉,我好想你。”

    怀里的人却没有回复他。

    而等内侍进来,目不斜视得跪在地上候着吩咐,陆白扉便浑身发起抖来。

    越九皋紧张地望过去,才发现陆白扉一开始是将自个整个埋入了被子里,那只纵横着粉红的手,正紧攥着一方被角。

    “白扉,你怎么了?”越九皋问,伸出手要代替那方被子,但是陆白扉攥得很紧,他要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头扒开,才偷到间隙握住陆白扉的五指。

    这个动作却引得陆白扉颤抖得更厉害,见手掌被制住,便用牙齿咬住被子,但也被制止了,陆白扉便弯下身子,往被子里面钻去。

    “陆白扉,你想做什么!”

    看人固执得往被子里躲,又不出声回应自己,越九皋生起气来,直接就将被子掀开,身体彻底暴露在空中。

    帮人沐浴完越九皋也很累了,便没有帮陆白扉穿衣。

    被剥夺最后一层屏障后陆白扉两手环在身前,用着跪趴的姿态,拱起来的后梁骨还在一个劲颤着。

    这个姿势会压住那只伤腿。

    越九皋心里还惦记着陆白扉的伤,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陆白扉会有这样的反应,但还是过去,准备抱起陆白扉。

    “不要……不要……”陆白扉只是绵绵得唤着,反抗的动作也没用上劲,不一会就被抱起。

    越九皋这才发觉陆白扉的脸上又铺满了泪痕。

    但是人已经像认命了一样

    ,没有再挣扎,只是低垂着颈,将头埋在越九皋肩窝。

    看人终于乖顺了,越九皋才长舒一口气,从身边捡起刚被掀翻的薄被,重新罩到陆白扉身上。

    然后才去问还跪在地上的内侍:“现在是什么时候?”

    “回陛下,酉时了。”

    听到时间越九皋愣了愣,他竟然一觉睡到了傍晚,随即也不想这事,吩咐着让太医准备一下,便叫人退下了。

    衣服摆在床角,越九皋准备拿过来给人穿上,怀里一直没作声的人却在这时候开口了。

    “陛下怎么做,有意思吗?”

    “什么意思?”被突如其来的发问弄得云里雾里,越九皋没弄懂陆白扉指的是哪件事。

    “陛下不喜欢我,把我扔到一处荒山野岭,任我自生自灭不好吗?江山符给你了,我已经没有用处,为什么还要这样凌辱我?以前是,现在还是这样。”

    陆白扉呜咽地道,泪水流出来,将越九皋的肩膀弄成湿漉漉一片。

    越九皋还没弄懂陆白扉的意思,一想是昨晚做的太多,把人弄怕了,便拍着肩膀安抚道:“是我做错了,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但是肩膀的水渍不少反多,怀中人的哭腔里带着无法排解的绝望,堵得越九皋心慌。

    “你一次又一次……反正我的身体也不是江山符,不是珍重的东西,你怎么不直接丢出去,而总是要叫别人来……”陆白扉喘了两口气,才将最后一字“看”抖出来。

    仿佛一个霹雳砸到越九皋的头上。

    他总算是懂了为什么陆白扉会这么害怕。

    “昨天……昨天我们是去了客栈,我抱你去的,东街的那家徕客客栈……”

    越九皋失声得解释着,不由也回忆起那一天陆白扉绝望的背影。

    上一世的事情了。

    “那天进来的人都是盲奴,他们看不见东西,我也没让他们接近你。给你蒙上眼罩之后我就让他们走了,剩下的动作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再后来,那批属国刚上贡的盲奴就被他打发到不知道哪个角落了。

    这件事陆白扉居然记了这么久。

    越九皋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人,解释完后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安慰人,轻拍后肩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最后还是陆白扉哭够了,缓过神,变成了一个乖巧的娃娃,任由越九皋给他穿上衣服。

    “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越九皋问。

    回答他的是木讷的点头。

    陆白扉的脚受了伤,越九皋便将人抱去用膳。

    一路都很乖,比昨晚将人背回宫里还要乖,便连用膳的时候也是乖到无神,越九皋给他夹什么菜,他就吃什么菜。到最后吃的太多,反而将吞咽进去的食物都吐了出来,还在麻木得将碗里的东西塞进肚子里。

    而越九皋一句“别吃了”,又让人立马乖乖放下筷子,低垂着头,仿佛等待下一个指示。

    越九皋颤抖得将手伸到陆白扉脸边,想碰一下这张他朝思暮想的脸,最终颓废的放下了手。

    “白扉,我们先来看看伤好不好?”

    不出意外得到了点头,越九皋将已经候了整整一天的太医唤了进来。

    在觉察到陆白扉在抗拒太医的触碰时,越九皋连忙呵止太医的动作,转过身来继续安抚着陆白扉:“白扉,我们就是看看伤,不要怕好不好?”

    得到的还是点头,可是伸出脚时的颤抖却越发明显。

    毫无用处的安抚。

    越九皋心里叹了口气,将陆白扉拥紧一些,对着太医道:“快一点。”

    满头大汗的太医发挥出医师生涯最佳的注意力,两三下工夫找出症状。

    “回陛下,这应该是骨头错位……”

    还打算陈述下病状,越九皋看了眼怀里人煞白的脸,直接打断太医的陈述:“直接动手。”

    “是。”

    太医抖着放两只手在陆白扉的脚腕旁边,下手的一瞬却是又快又狠。

    陆白扉高仰着脖子,叫唤却滞在喉咙没有发出,这时太医已经拿起药物和绷带,将脚腕包扎起来。

    处理完后,连连后退两步,才同越九皋讲着治疗事宜。

    “皇后殿下的伤并不严重,养上三周,便可以进行日常活动了,但在一个半月内可能还会有隐

    痛,这段时间最好不让伤处着凉。”

    越九皋“嗯”了声,便让人退下。

    他原还想叫人给陆白扉把个脉,但是看陆白扉这么抗拒的模样,便将这念头按灭。

    静默几息后,越九皋又问了陆白扉几件事,得到的都是点头。

    重生也有快一年时间了,兜兜转转,结果连最开始的时候都不如。

    越九皋笑了一声,又问了句:“你恨不恨孤?”

    一直在点头的人忽然就不动了。

    见状越九皋又连笑几声,虽然陆白扉没有说话,但也够了。

    失去的时候想着回来就好,回来之后又不想面对没有魂魄的躯壳。

    原先处处顺着来,最后落一个失去的后果。

    这次……

    越九皋对着外边的人道:“拿柄刀来。”

    他要逼陆白扉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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