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话不投机
这话着实让小桃大吃一惊,她谨慎地拉着唐婉来到一处远离人群的巷子口,环顾四周后又低头瞧着她的肚子,忐忑试探性问道:“小姐,你,你,小公爷……”
唐婉瞧着她这般小心翼翼做贼的样子捂嘴笑着,无奈摇摇头,抬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同我无关。”
“那,那莫不是小公爷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他怎能如此待你。”小桃说着自顾自地生气起来,“小姐,我替你去找小公爷对峙。”
“你如今的性子怎也跟晓月一般风风火火,我相信他,此事其中定有蹊跷,莫要问及过多。”
小桃懵头懵闹不知她家小姐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好端端为何要买滑胎药,可主子的事哪能由自己打听清楚的,便也只好哑然照吩咐办事。
阴山每年的元旦除街头舞龙舞狮和戏班子外,苏州河上也会有大小各异的船只进行游湖,也是寓意着来年能够顺风顺水。
此番游湖还讲究辈分,长辈官家为一艘,其官家子弟为一艘,品级不同所乘的船只大小也不同,官家的船上还设有歌姬吟唱,或观赏或对饮。他们难得心平气和聚在一起庆贺新的一年,也是化解恩怨的良好时机。
许是新的开端,连阳光也想凑这人间热闹繁华景象,即便微风拂面也带着一股暖意。唐婉站在甲板上眺望着前方望不见尽头的长河,想来齐暮云若在此一定热闹极了,她那张巧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以往还嫌她聒噪,可眼下却冷清至极。
“君住长江头,我居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宋仪雪念着诗经来到唐婉身侧,语气颇为惆怅,似乎在思念一人。
“或许苏州的河水抵不上长江,所念之人才会不得相见吧。”她又低声喃喃了一句,手缓缓摸在自己肚子上,“应是会有艳阳天吧。”
唐婉转身拉着她的手腕,像模像样搭着脉,“宋小姐,我自幼体弱,不瞒你说都快成了药罐子,因此我便在家研习了一点医术,也是为了替自己瞧何处染了疾,上次你走得匆忙,不如这次我替你把脉瞧瞧也好放心。”
宋仪雪瞪大眼睛立马缩回了手,吞吞吐吐道:“我,我无大碍,当时只是受了点惊吓,唐小姐,我有点晕船,先回船舱歇息片刻了。”
她回船舱时正好碰到孙仲铃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后宋仪雪径直往里走去,而孙仲铃踏足于此。两人起初都不曾开口只是默默站立在甲板上,半晌后孙仲铃还是率先说道:“当年在临安,士程哥哥便会领着我站在甲板上望着那一眼看不到头的河面,读了诗经才知道原来言语间并非都是诓骗人的,”她顿了顿语气,满怀怨气怒视瞪着身侧之人,“可这一切都被你抢走了。”
唐婉没有侧头瞧着她,阳光照耀在河面上,微波粼粼闪烁着光芒,语气平和道:“可还记得我当时和你相谈的话,我从未想要抢走士程哥哥,仲铃,眼下你爱的不是他,是你以为我夺走他的心魔,你已经陷在里面了,倘若你不肯就此罢手,我也绝不会再顾及你从小和士程哥哥的情义。”
孙仲铃冷笑几声靠在她耳旁一字一句道:“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你如今将要成为裕亲王妃,而我却身无旨意,若是哪一日我和士程哥哥私会有喜了,莫不是你还想让我一尸两命?”
她惊愕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不敢相信此话是出自被人誉为才女的大家闺秀口中,一副像是看疯子般的模样盯着唐婉,“既然你想自毁名节,倒也省了我用心,不日这河水中可就不只是游船了。”
“仲铃,我给你带了最爱的芙蓉糕。”赵承恩笑着朝她走来,手中端着糕点,瞧见唐婉也在此便冲她点头示意,回身将糕点递到孙仲铃面前,“头先你说念及临安的糕点,我便请那家师父来到了阴山,你尝尝味道可有变?”
孙仲铃立马转变了和悦的脸色拿起一块芙蓉糕,“味道依旧同以往一样,承恩哥哥对不起,我有些乏了想回去歇息着,不想扰了你的雅兴,晚宴再来给你赔不是。”
赵承恩伸手想要去扶她回去,可孙仲玲便躬身行礼告退了,望着她背影被一片黑暗笼罩消失,甲板上的人苦笑几声,将手中的芙蓉糕递到唐婉面前,“本王想你应道知晓为何她是外族后世却安然无恙吧。”
唐婉自然知晓,关于孙仲玲的一切裕亲王会拼尽全力护她性命,更何况这件事她并未直接参与其中,而那座山庄也被他暗中找人放火烧了,连带她的那把木梳一起,世间知道她身份的人只有三人。
赵承恩没有立马进去其意不用猜想也能知晓他的目的,唐婉拿起一块芙蓉糕,白嫩的外皮看着就垂涎三尺,此等珍馐怕也只能在临安城才会有,可她还是钟情街坊上的桂花糕。
“婉儿,本王知道仲玲处处针对你,就当本王有求于你,不要将她的身世和她的遭遇说出去。”他抱着怀中的盘子看着划过水面的涟漪,无可奈何苦涩笑道:“其实本王知道她心里从未有过我,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爱我,哪怕我日日夜夜守护她身边,她都不曾对我有过半点心思,以往还能对我虚情假意,可眼下连伪装都显得敷衍许多。”
又是一个情深不寿之人,有时并非是个糊涂人,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要比清醒时欢喜得多,世间难得的是糊涂,可却只有痴傻之人才会不忧不虑,看来也莫要笑他们痴,说不定他们还会鄙弃整日忧心忡忡伪装成他们的人。
至于赵承恩知道小黑屋一事让唐婉没有预料到,她以为孙仲玲此生会死咬住这个秘密,但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想必她也是看准了裕亲王会保护她才会告知,她不在意赵承恩怎样看她,在她心里只在乎赵士程。
无人知晓在黑夜中赵承恩曾多次因孙仲玲醉酒,更无人知道他曾为照顾孙仲玲呕血病榻半月,他想将世间珍贵之物寻来给她,哪怕是要剜心他也会毫不犹豫,可即便如此孙仲玲也依旧不曾多想他一刻。
“年少时本王曾一度期许及冠后能娶她,眼下倒还希望一直停留在那时,起码她待本王还有几分真心,能多看几眼。”赵承恩留下寥寥几句后也便转身离开。
唐婉未在船上看到赵士程,听赵承恩提及他们两人在上船时他被知府大人叫住,说是要赔礼当日在街头对他的无礼之举,也是有意和仪王套近乎,还旁敲侧击说了他家女儿一事,看来想撮合这段姻缘。
知府能有如此主张宋仪雪定对他说过什么,当日赵士程在大街上的那番话众人皆知,不然他不会撇下自己的脸面同意自己的女儿做妾。
元旦过后几日平淡如水,唐婉也在尼姑庵中每日诵经念佛,其间仪王妃来寻过她一次,她拗不过赵士程打消要娶她的念头,当时甚至不惜以自己性命相要挟他都不肯松口,赵士程居然还愿意为了他和宗族断绝关系,可仪王妃哪能任凭他这般行事,也只好答应下来这门亲事,但有一个条件,要么她答应知府千金为正室,要么为顾忌宗族颜面三年之后再娶她。
这么快就让仪王妃答应此桩婚事,唐婉不知她是明白其中隐情还是有心寻了足以相配的官家千金尽快让赵士程成亲,但不置可否的是孙仲玲定也会在她耳旁煽风点火说着此事要害之处。
而仪王妃正是拿捏了她烈性的性子,其一她绝不会愿意成为他人妾,其二三年后物是人非,赵士程身边已有知冷知热的枕边人,还会有孩子,即便他还念着唐婉要娶她,唐婉也不会答应。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唐婉答应了三年的等候之约,这三年仪王妃还要求她在尼姑庵中安生念佛,若是她出现半点岔子此门婚事依旧不作数。
这招缓兵之计唐婉心知肚明,要和她硬碰硬自是不妥,如今这般和气相商已是仪王妃做的最大的让步了,更何况眼下还有事情尚未解决,也便应允了此番条件。
“小姐,头先你交给我的差事有眉目了。”小桃匆忙提着裙角跑来打断了唐婉的游思。
她刚进屋才发觉眼下是在尼姑庵不同在家,回身将门窗关好压低声音道:“小姐,对不起,我又冒失了。”
唐婉放下手中抄写经书的笔无奈笑着摇头,“你呀,看来晓月才和你相处不过半年就已经习得她的性子了,还真是近朱者赤呀。”
“小姐莫要打趣小桃了,这些时日我去了城中所有的药铺询问此药,每家店铺都有,可后几日去问时每家店铺都没了,听说是被一位外地的药商全部买走,你说什么药商会买走这么多滑胎药呀。”
唐婉低头看着被墨晕染开来的宣纸笑而不答,此事的蹊跷应该快要浮出水面了,要不了多久会有人耐不住性子露出马脚来。
两日后的正午,尼姑庵一片寂静,此间寺庙修行尼姑本就稀少,除元旦前来上香祈福外,素日里只有少许妇孺香客,主持今日外行化斋更是显得冷清。
唐婉正在扫着院子落叶时,宋仪雪急急忙忙踉跄朝她奔来,话都还未开口就立马拉着面前之人的衣襟跪立在她面前,带着哭腔求道:“唐小姐,我知道你有着菩萨心肠,求求你替我说说情,我死没关系,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跟着我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