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棋手
整个事情如唐婉所料,从当时孙仲玲将她送至城郊后便就一直在提防着她,自己是真心想过要弥补她因自己而受此屈辱的过错,可孙仲玲眼里心里全是仇恨,旁人的话是听不进去的,只觉他人这是在可怜她罢了。
而段允灏从来到阴山之际便是一场在暗自筹划的阴谋,经过唐闳被诬陷一事后,赵士程又怎能不对这位突然到访的建安王有所防范。之前他曾说过敌国有探子混进了阴山,赵士程当初在引蛇出洞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这个探子或许就跟他有关系,可又没有确切的证据。
和他同知一个秘密的还有齐暮云,她从小便不似其他官家小姐在闺中安生待着,那日她又偷溜出城,在无意间看到了刚来阴山不久的段允灏在一侧树林中好似和什么人在说话,她透过树枝隐隐约约瞧见对方所行礼节并非中原礼数,起初并无在意,毕竟来阴山的外商也不少,只是好奇相谈买卖为何会挑选在这无人打扰的树林中,正当她耸肩不屑一顾时便听到嫁祸引起猜忌方可破其入之言才有所警觉。
偏偏不巧的是那日一只突然窜来的老鼠让她发出了声响,若不是赵士程从身后将其捂住拽离,只怕她早就成了那位王爷的刀下冤魂了。
为了引出藏匿在他身上的秘密,齐暮云便主动请缨上前迷惑段允灏套出些消息来,这便就开始谋划了被他相救对他心生情义的一段戏码来,连她家中人都被蒙骗过去,这事也只有她和赵士程两人知晓。
起初唐婉也被蒙骗其中,而后齐暮云瞧见段允灏对她态度不一般,偷偷瞒着赵士程将此事向她和盘托出,唐婉见她对段允灏只是逢场作戏,她那颗一直悬着的心这才安稳放在了肚子里,可为了不让他人怀疑也只能将这段戏码接着演下去。
为了避免不让齐暮云受到孙仲铃的威胁和怂恿,唐婉一早便将自己和她的恩怨告知了她,早在两人去酒楼前就已经被她预料到孙仲铃会派人前来跟踪自己,说不定散席后就会主动找上门,二人便一道合演了这出戏。
既然孙仲铃和段允灏有牵扯,他们之间定是会有一些买卖在其中,齐暮云实在难以接近段允灏,只好从孙仲铃身上找到破绽,段允灏便交由唐婉来应付。
这事唐婉在小树林便向赵士程主动提及,她知晓他一直隐瞒此事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沾上危险,可她已然被搅合在其中难以全身而退,只能和他们对头一战。
赵士程自然不会放心她前去接触段允灏,一来怕她真会遇上危险,二来那位王爷也不是吃素的料,以他对一个男子的了解,段允灏那不屑的眼神中对唐婉藏匿着一种不可言说之感,究竟是戏弄还是其他情义难以得知。
可他自然也明白唐婉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此事关系重大,甚至会牵连国朝,为了宋朝安定和百姓不会经历流离失所,两人决定一道携手对抗。
好几次唐婉因段允灏受伤都不曾告知赵士程,怕他担忧更怕他会乱了计划前去找段允灏算账,如此他们一早计划之事就极其容易被他人牵着鼻子走。
今日一事自然要顺着孙仲铃设定的计划来,她就是想要拉拢齐暮云来一起抵抗自己,如此也便遂了她的愿。那醇酿中掺和着各种花蕊,唐婉从小对一种花香过敏,光闻其味道就会流鼻血,也不知孙仲铃是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将那一味花酿入酒中等着上演一出好戏。
赵士程用手指轻碰着她略微通红的鼻子,“太过冒险了,婉儿,能不能……”
唐婉左右晃动着脑袋,握住他的手坚决道:“士程哥哥,我能为你所做之事甚少,这次不仅是为了替你分担烦忧,更是宋朝及百姓,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好,你只管做你想做之事,所有危险我替你担着,莫要担心,我会护着你。”
齐暮云在一旁扯着架子上的花草轻咳几声:“这还有一人在呢,义兄,看着你一副正人君子般的模样,哪知晓你也这般油嘴滑舌。”
她不发声倒还忽略了此人存于此屋,一出生赵士程便回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她这般粗狂的样子,若说那位邻国郡主生于塞外性子野了些,可这位齐家小姐虽不是一直养在深闺,可也在这人杰地灵的阴山长大,怎也生出这般豪爽的性子来。
“之前你不是向我信誓旦旦说着一定要找出段允灏的蛛丝马迹来吗?不会到此刻你还未和他多言语几句吧?”
“造谣,今日我还同他多说了好几句呢,虽然他一直爱答不理的样子,可也同我说话了,难不成我齐大小姐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啊。”齐暮云嘟囔着走到唐婉身边摇晃着她的肩头,“婉儿你来评评理,有这么当人家义兄的吗?居然想着把自己的妹妹送入虎口中,这义兄可太没人性了。”
唐婉笑着还未开口赵士程便嫌弃的拉着她到一旁,“婉儿身子不适,莫要去叨扰,”他颇为无奈地低声笑道:“你还真会倒打一耙,此话可是你自己保证过的,如今将这虎口转送给婉儿,我自然得要叨扰你几句。”
不过此番他前来可不是只来打趣她的,近日他在筹备冬猎一事时难免会和异族之人打交道,发觉在边塞交界之地有一处小国依附在北境的国都,最近在四处寻找失散在其他国都的皇子,阴山这一月来也多了好些从其他国朝边境而来的商人,其中不少都是为了前来寻人而乔装行商。
段允灏这半月也和这些外商来往密切,不过邻国郡主本就是异族人士,他常和这些人往来固然也不会引起过多关注,只是他似乎一直将那位邻国郡主推给赵士程,但其间孙仲铃前来拦截的次数较多,但他们怎么也不会料到一国郡主和一位镖头杠上头了,她三天两头去寻武涯的麻烦,这次冬猎她还指名要在狩场上和他一决高低。
齐暮云在一旁幸灾乐祸道:“义兄果然是生得俊美,不仅我家婉儿倾心相许,孙家小姐又念念不忘,眼下还有位异国郡主等着你前去应付,真是羡煞旁人矣。不过婉儿也不输于你,她眼下……”
“士程哥哥,离冬猎还有几日,你安心筹备事宜,我会在家中乖乖等你来娶我。”唐婉说着让他赶紧去寻齐大人说着狩猎一事。
赵士程心中知晓她定是顾忌自己有事隐瞒着他,但他没有寻根问底,只是让她好生照顾自己,等这几日安生渡过后他会想尽一切法子前去说亲。
齐暮云见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撑着下巴一直望着唐婉,“你被允诺的婚事真不想告知他吗?万一生出变故来,至少还能有一人护着。”
若郑文轩只是想要寻一位冲喜之人此事或许棘手,可当唐婉得知他有心仪之人,还为她辗转反侧来到阴山就只为见上一面,此事定是有突破口可以解决,倘若告知了赵士程,恐又得关心则乱,此刻可不能出现任何岔子。
唐婉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推倒齐暮云面前颇为担忧道:“晓月,你对建安王可有……”
“没有,我怎么会对他有情义呢,我,我只是为了任务前去接近他罢了。”齐暮云眼神闪躲着端起茶杯猛地往嘴里送,可喝得过急立马就被呛住了,唐婉起身给她拍着后背。
“我,咳咳……我没事……”
同为女子,唐婉又怎能看不出她女儿家的心思,起初在告知自己她是为了任务有目的的接近段允灏时还为此松了一口气,可这几月来她一直寻着各种由头前去找段允灏,从佯装失落到她眼中确实有惆怅之意时便就明白身旁的女子或是对他真动了心思,这便自己才将这个任务揽到自己头上。
“晓月,”唐婉拿着手绢擦拭着她嘴角的水滴,“今日我骂了建安王,虽是做戏,可我也确实是想骂他,他一直佯装接受着你对他的示好,这会让你沉溺其中,这是逢场作戏,你不能将自己置身其中抽离不出来。”
齐暮云抿着嘴唇拉着为她擦拭嘴边的手,眼中有晶莹的光闪现过,“他会死吗?”
她不等唐婉回答便俶尔一笑,深叹一口气:“我以往总觉得飞蛾扑火的事太过荒谬,明知会被挫骨扬灰却还要硬生生往里扑,这种人不是傻子就是缺心眼,如今倒是骂了我自己一回了,放心吧,我只有分寸的,莫要担心我。”
唐婉本还想多安慰她几句却被催促着回家思索着要如何应付郑家的婚事,三日后可还要和他们相商如何化解这场棒打鸳鸯的阴谋,让她先将眼下搁置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解决后再来思量她的事。
齐暮云在唐婉走后,从怀中掏出那枚在地上捡到的玉扳指,当时唐婉进屋和南烟相谈要事,她一直在屋外拖延着段允灏。
她刚将玉扳指放置在他掌心就被段允灏拉住了手腕,一把将她拉拽到她跟前,在她耳边呢喃道:“你三番四次来拦截本王,是不是对本王别有企图?”
齐暮云当时被他这一举动给吓懵住,可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自己的心就像来回蹦跶的小鹿一样肆意乱窜,脑中一片空白,哪能回答他这似是而非的话来。
段允灏笑着将那枚扳指反搁在她手中,“以后这枚玉扳指便由你保管了,我想齐小姐应道不会让它丢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