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墙打鬼
“轻舟！”
没有人回应。
一眨眼的工夫，魏元宇就成了孤身一人，只有浓重得有如实质的白雾，紧紧地包裹着他。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个楼层。
分明只有四层楼，他却在楼梯间走了很久。
鬼打墙。
魏元宇镇定下心神，闭上眼睛，双手摸索着楼梯扶手向下走。他记得对付鬼打墙的办法，就是不看。
对于先天失明的他来说，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又向下走了几个台阶，耳边渐渐传来嘈杂的人声。
家长里短的寒暄，开门、关门，亲人之间的告别，还有清晨洗漱的声音，锅碗瓢盆的碰响，以及不远处，街道上的车铃和引擎。
一派人间烟火的背景声。
魏元宇想要睁开眼睛查看，又担心这些都是鬼制造的幻觉，于是仍然老实地闭紧眼睛，继续往下走。
“强子，听说这儿的鬼很凶，咱们真能抓到吗？”
楼梯下方突然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魏元宇心头一颤，愣在原地。
“没问题，您就瞧好儿吧！”另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反正你要是敢坑我们，我就找人把你给废了。”第三个男人的声音。
“这话说的，哪儿能啊！”被叫作强子的男人说道。
魏元宇屏住呼吸，感觉到越来越近的声音，三个“人”好像正在向上走，很快就会走到他跟前。
听声音和气息不像是鬼，说话的内容反而提到“抓鬼”，魏元宇犹豫了一下，还是睁开眼睛。
眼前却一个人都没有。
在睁开眼睛的刹那，适才听到的市井喧嚣，便像突然按了暂停键一般，瞬间消失了，周围又是一片死寂。
魏元宇叹了口气，果然是幻境吗？
再走两个台阶就是楼梯平台，他本想坐下休息一会儿，迈出步子，突然就像是撞到了什么，脚下不稳，一个踉跄，他整个人都趴倒在楼梯平台上。
他这一摔，竟然失去了知觉。
待他悠悠醒转，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魏元宇站起身，揉了揉摔疼的膝盖，不经意地一瞥，走廊外的场景让他目瞪口呆。
一派人间烟火。
永顺公寓像是在他晕倒的那段时间里焕然一新，准确的说，更像是转换到了另一个时空。
他茫然地向前走了几步，站在走廊上，透过天井，放眼打量整栋筒子楼。
租客们进进出出，到处是市井的喧哗，魏元宇后知后觉，他刚才闭着眼睛听到的，就是眼前这个时空的景象。
他的目光下意识抬起来，看向第四层也就是顶层的北面。
唯有那里，还是一片死寂。
尤其让魏元宇骇然的是，一切都像是发生了逆转，本来满楼火场，只有404幸免；现在，他却看到，整栋筒子楼，只有404室，被一片焦黑覆盖。
轻舟！
魏元宇担心沈轻舟，快速向404跑去。
眼前的场景让他不知所措，404室内赫然是火灾后的荒废景象，他们昨晚还在这里待过，那些烧得惨不忍睹的家具还依稀可辨，就是他们昨晚看到并使用过的。
就连他们吃饭用的圆桌，也还摆在那里，只是木质的桌面都被烧毁了大半，只剩下摇摇欲坠的架子支在那里。
魏元宇抿了抿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又走出404，绕过隔壁的405，走到406门口，门上的符纸还在，他抬起手摸了摸，可以摸到符纸。
魏元宇有了个猜测，他又试着推开门。
门开了，站在门口望了望，除了覆满灰尘的简陋家具，里面空无一人，一阵阵阴寒的气息从屋子里传出来，魏元宇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他关上门，抬头又看向门框上的符纸，伸出手，想要揭下来。
“卧槽！你丫干嘛？”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急冲冲走过来，踮着脚尖，抬起手在魏元宇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魏元宇都愣了，捂着头看他。
你是谁？干嘛打我？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胖男人就瞪起眼睛开骂了：“你他妈的，想放鬼出来害我们是吧？我就说你拉我们来拍视频就没安好心！”
“你在说什么啊？我……”魏元宇突然怔住了。
男人没理会他只说了一半的话，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又向后重重一搡，吼道：“刚才看你趴在楼梯那儿不动，就知道你想耍花招。我告诉你，晚上我们还不来了呢，你自己一个人来吧！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头里，你要是拍不出值钱的视频，我就找人把你给剁了！”
魏元宇已经顾不得和胖男人纠缠，因为他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他低下头，看到的是一副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刚才他说话的声音，也不是自己的。
胖男人见他一直怔在那里不说话，便骂了声“傻逼”，然后忿忿地走了。
魏元宇回过神来，快步走向一扇窗前，借着窗上的玻璃，他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惊怔过后，他突然想明白了一切。
他集中精神，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
他惊诧地发现，这段记忆里，有一个少年，叫沈轻舟。
魏元宇一边读取记忆，一边缓慢地向楼下走。他知道，眼前的人间烟火，才是永顺公寓本来的样子。
这一次，他跟着三三两两的租客，顺利地走下楼梯。走出门口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女孩身上。
这个世界的季节也是冬季，女孩穿一件银灰色貂绒大衣，下穿深蓝色牛仔裤，搭配一双黑色马丁靴，一头大波浪卷发披散着，五官立体，唇色红艳，看起来很有御姐范儿。
女孩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便迈步走上一条小土路。
魏元宇忍不住笑了几声，几个大步追上去，用陌生的声音搭讪：“小姐，去墓园吗？”
他注意到女孩反感地皱了皱眉，转过头来，就换了一副交际花儿模样。
“是啊大叔，我家里有过世的亲戚，今天刚好头七，我去看看。”声音好听，关键是说话时语气温婉，像是训练有素的名媛。
魏元宇摸摸自己的脸，小声嘟囔：“我现在看起来很老吗？”
又转头逗女孩：“你穿这么漂亮，不怕对先人不敬吗？”
女孩明显压着性子，保持礼貌微笑：“先人是我老公，他生前交代我，一定要打扮漂亮去看他。”
魏元宇别过脸去偷笑，又转过头一本正经地说：“嗯，是挺漂亮的。”
女孩大方地笑了笑，可是那副眼神分明在说：滚远点儿，别妨碍老子办事！
魏元宇又差点被逗笑，板着脸唉声叹气地说：“我也是去看先人的，本来还有个同伴，走着走着，我的伴儿就走丢了。”
他还想再逗几句，这时女孩突然将一条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用魅惑的语气说道：“你的伴儿，是不是叫沈轻舟？”
魏元宇一惊，忙甩开对方的手，怒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是我！”
“女孩”双手抱在胸前，做无辜状：“是你想演戏的，我当然要配合了。”
魏元宇的视线不自觉地就瞟向了那个特殊部位，当即羞红了脸，上前扒拉下“女孩”的双手，说道：“别用人家的身体做奇怪的动作！”
“女孩”摊开双手以证清白：“我不是我没有！习惯性的表演动作罢了！我真没想过占人家便宜！”
魏元宇忍着笑说道：“行了，我知道了，快把手放下来吧，不知道的以为我要打劫你呢。”
“女孩”从善如流，像古代淑女一样把两只手交叉放在身前，柔柔弱弱地跟在魏元宇身后。
魏元宇却无心再玩闹，严肃地问道：“你也是突然撞到了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沈轻舟也正经起来，用女性的声线，说出男人的语调：“嗯，原来我们怕了半天，鬼竟然是我们自己。”
魏元宇无奈地点了点头，又问：“你能读取这女孩的记忆吗？”
沈轻舟答道：“能，她叫李琳，26岁，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长秘书，她老板很色，每天都趁工作揩油，她早上起来就哭了一顿，因为她不想再面对老板，又舍不得2万的月薪，她交过两个男朋友，第一个是大学同学……”
“不用说那么详细！”魏元宇赶忙叫停。
沈轻舟尴尬地笑笑，说道：“突然涌进那么多别人的记忆有点崩溃，想说出来宣泄一下。”
魏元宇斜着眼睛瞟他，说道：“不是因为人家漂亮就想多了解了解？”
沈轻舟本来想撩撩挡在额前的头发，听魏元宇这么一问，又把两只手举起来自证清白：“她漂亮是漂亮，可是跟我没关系！我喜欢的不是漂亮女人！”
魏元宇有一丝警觉，尴尬地别过脸去。
果然，沈轻舟把脸贴到魏元宇耳边，轻轻吹气：“我喜欢的是漂亮的小瞎子。”
“离我远点！”魏元宇忙躲开，警告沈轻舟，“你现在用的是女孩子的身体，不要做奇怪的事！”
沈轻舟负气地抱胸，察觉到不对又叉腰，又觉得不合适，他干脆把两只手垂在身体两侧，娇嗔地说：“也是，我还懒得对着你这张大叔脸调情呢。”
魏元宇转过头，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大叔，可能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