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永顺公寓
旗袍女人提着灯笼，引领玩家们走出墓园。
墓园外是一条蜿蜒的土路，延伸到不足五米外的浓雾里。
雾气和黑暗像有实质一般，从四面八方围裹过来，女人的灯笼发出的微弱光晕，就像撕开浓雾与黑暗的一把剪刀，随着他们的前行，雾气被驱散向两边，又在一行人的身后重新聚拢。
玩家们边走边环顾四周，但是在浓雾的包裹中，他们辨不清周围的环境，只是偶尔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在远处的浓雾中一闪而过。
走了大概十分钟，前方出现一片高大的暗影，女人提着灯笼再靠近些，玩家才看出来，那是一栋破败的建筑。
门廊上挂着块牌匾，上面是黑漆刷出来的四个字：永顺公寓。
魏元宇不懂汉字，沈轻舟帮他把字念出来。
魏元宇眸光微颤，沈轻舟诧异地看他，他便压低声音告诉沈轻舟：“两年前我住过的一个地方，就叫永顺公寓。”
沈轻舟一愣，看看不远处的骆雪和康迪，捏了捏魏元宇的手，示意魏元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这栋建筑有四层楼高，内部结构尚不清楚，从外面看，正对他们的这一面是一排排整齐的窗户，沉沉的夜色里，这些窗户全都黑洞洞的，不知是住在里面的人都睡了，还是本来就没有人住。
“谁带表了？现在几点？”那位老者突然问道。
这倒给大家提了个醒，所有人都翻出手机查看。
没有信号，也没有网络，时间倒是被某种力量统一校正过，他们进入游戏的时候，现实世界是上午10点多，现在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却都是午夜12点13分。
也就是说，他们到达这个世界的时间是午夜12点，等待旗袍女人出现，再被女人带到永顺公寓，用了13分钟。
在玩家们查看手机的时候，女人走到公寓外的大铁门前，打开铁门上的一个小门，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然后便走了进去。
她没有说话，但那副表情分明是在催促，周围都是令人不安的浓雾和黑暗，虽然面前的建筑也透着诡异，玩家们还是紧跟女人，追随着灯笼散发出的唯一的光亮，陆续走进了公寓。
一进入就是一阵阵深入骨髓的阴冷，魏元宇不禁打起寒颤，沈轻舟立刻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魏元宇想拒绝，沈轻舟则霸道地按了按他的肩膀，魏元宇拗不过他，现在也不是为小事争执的时候，便老实地穿上了沈轻舟的衣服。
他们的现实世界是12月中旬，玩家们穿的都是冬衣，还是被冻得哆嗦，而他们眼前的旗袍女人却仪态从容，像是不知冷暖。
她踩着一双白色高跟鞋，优雅地扭动腰肢，走进大门右侧的楼梯间。
玩家们跟着上楼，四周还是一片漆黑，但公寓里的雾气淡了不少，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玩家们，可以勉强看清公寓的内部构造。
是那种三四十年前的筒子楼，呈“回”字形，东西南北四面都是成排的单间住户，东西南北四条长廊串在一起，中间是口字型的天井。
走上一楼的楼梯间，就能透过天井，看到顶楼的走廊。
黑暗中，旗袍女人的高跟鞋在楼道里响起清脆的脚步声。
像是惊扰了满楼的居民，悠长的开门声此起彼伏，玩家们定睛看去，从一楼到四楼，模糊的影子从半开的房门里陆续飘出来，停在长廊的边沿，齐齐地看向楼梯间的方向。
这一幕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一整栋楼的不同位置，不同楼层，都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人影，黑夜里看不清他们的脸，只有身高体型不一的剪影，在走廊上越聚越多，耳边还响起越来越嘈杂的议论声。
“你看她这屁股扭得，真招摇啊。”
“这么漂亮的女人，不是狐狸精就是扫把星，看把她男人给克的！”
“可不是么！自打她嫁过来，她爷们儿就没得着好儿，现在她查出了癌症，更是无底洞了，也甭怪她男人成天不着家！”
“啧啧，她儿子倒是挺可人儿的，就是年龄太小，过几年有富婆看上了，没准儿她也没那福气跟着享福了。”
黑暗中，这些恶毒的言论就像环绕立体声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显然是在说眼前的旗袍女人，可是这女人却像听不见一样，仍然气定神闲，优雅地向前迈步，带领玩家们走上了顶层。
从一层到四层，整栋筒子楼，唯有四层的一个房间亮着灯。
那个房间在一排住房的中间位置，女人带着玩家们走过去，一路上借着微弱的烛光，玩家们看清了这栋楼的布局。
外卖小哥出于职业习惯，拿出手机打开指南针功能，辨认了一下方向。
他们正走过去的那一排住房是大楼的北面，从东到西共有七间房，最东边的门牌是401号，以此类推，那个亮着灯的房间，应该就是404号了。
很不吉利的号码。
魏元宇拉住沈轻舟的手，低声说：“两年前，我就住过那间。”
沈轻舟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偷偷捏了捏魏元宇的手，不轻不重的力道让人心安。
女人带玩家们走进404房，里面却是出乎意料的整洁温馨，家具简单而陈旧，却收拾得干净利落，茶几上还摆着一个插满绢花的花瓶，让人不难联想，房屋的主人虽然清贫，却热爱生活，乐观向上。
房间的整体布局，像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格。
女人吹灭烛火，把灯笼放在一边，转身面对玩家们，笑得优雅大方。
“大家辛苦了，先吃饭吧，吃完了我给大家分配房间。”
一只手指向房间的一角，圆形的折叠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围着桌子摆放的椅子正好是七把。
女人说完话就转身走进另一个房间，不再管玩家们到底吃不吃。
玩家们面面相觑，沈轻舟则揽过魏元宇的肩膀，一脸的放松：“走，吃饭去，我早就饿了。”
他们穿越进游戏前是上午十点多，沈轻舟没吃早饭，这会儿饿了，倒是真的。
蒋忆涵也搓着手走过去，沈轻舟右手边是魏元宇坐，她便在沈轻舟左边坐下了，恭敬又兴奋地和沈轻舟聊了起来。
“真想不到我有一天能和舟宝一起玩游戏，我不追星都特别喜欢你，你比电视里还要帅呢，为人也这么亲和。”
沈轻舟礼貌地笑笑，拿起筷子给魏元宇夹菜。
蒋忆涵又看向魏元宇，眯起星星眼，露出姨母笑：“这游戏真神奇呢，魏元宇的眼睛都能给治好。”
她这一句话，让康迪和骆雪的脸色都沉了下来，骆雪没好气地坐到桌子的另一端，刻意离魏元宇远远的。
康迪走过去坐在骆雪旁边，一直抱他大腿的外卖小哥也跟过来坐下，看看魏元宇和沈轻舟，又看看康迪和骆雪，察觉到了他们之间有什么隔阂，但是识趣地没有说话。
最后，稳重的老者也走过来，坐在魏元宇的旁边。
魏元宇不由得抬起头看了老者一眼，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再看看老者的脸，越发地觉得眼熟。
老者察觉到魏元宇的打量，也不在意，只是礼貌地笑笑，问道：“年轻人，这些饭菜，都可以吃吗？”
“我也想问呢，我们真的可以吃吗？”外卖小哥盯着满桌子的菜，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魏元宇也回以礼貌的微笑，说道：“据我们以往的经验，游戏会正常提供吃穿用度，游戏的意志好像不会在这些基础需求上为难玩家。”
老者了然地点头，又用戏谑的口吻说：“游戏的意志，是考察玩家们的智慧和勇气，对吗？”
魏元宇点头，又补充说：“还有运气。”
“哦，运气。”老者挑了挑眉毛。
他们谈话的时候，蒋忆涵已经很心宽地开吃了，她边吃边说：“对了，我们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叫蒋忆涵，和骆雪一样是大学生，我爱好广泛，最喜欢刺激的东西，所以我能进入这个游戏，我特别开心。”
外卖小哥打了个哆嗦，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蒋忆涵。
蒋忆涵并不在意，反而趁机问了一句：“小哥，你叫什么？”
“我叫陈涛，就是个打工的，什么冒险啊刺激啊，我就想活着出去，不想玩儿什么游戏，我有那精力还多接几个单，多赚点儿钱寄给我爸妈呢。”
他懊恼地说完，四个老玩家以及蒋忆涵都沉默了。
为了避免空降到第四场游戏的新玩家们失去求生的欲望，四个老玩家都心照不宣地隐瞒了部分游戏规则。
他们强调了游戏的危险，但是没有告诉新玩家，这个游戏没有新手村，新玩家都是空降到老玩家的游戏中，也没有告诉新玩家，活过一场游戏不算结束，后面还有更难通过的游戏。
至于蒋忆涵，她知道骆雪经历过不止一场游戏，她一个新手还能和骆雪同场，说明游戏规则不简单，在她的追问下，骆雪才把所有游戏规则都告诉了她。
而这位喜欢刺激和冒险的中二少女，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更跃跃欲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