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分割感
魏元宇一直躲着沈轻舟，一回房间就缩在沙发上不动，沈轻舟叫了几次都没有回应，无奈，只能先去洗澡。
从卫生间里出来，裹着白色浴袍，头发还湿漉漉的，沈轻舟拿一块毛巾擦头发，动作突然顿住，脑海里窜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他现在所做的，是那场戏的后续，他是刚做完坏事的霸总沈舟，洗了澡出来，将会看到几近崩溃的魏宇。
他惊愕又不安，这就是剧本对自己的影响吗？
焦急地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窗台上，那个忧郁又凄美的身影。
魏元宇像只受伤的猫，抱着腿坐在窗台上，额头抵着窗上的玻璃，刘海遮着眼睛，他的眼神迷离而空洞，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旷野。
他看到那个和他长相一样的鬼，站在黑暗的荒草中，被朦胧的夜雾笼罩，从小腿到脚都是透明的，就像随着雾气飘动似的。
它仰着头，面容悲伤而绝望，又带着某种莫名的隐忧，和窗台上的魏元宇对视。
魏元宇向它竖起中指。
沈轻舟笑了，小宇真是倔强得可爱。
他试探着走过去，魏元宇的眼睛向他这边扫了一下，没有表现出害怕，而且很无所谓地又看回窗外。
沈轻舟便几个大步走了过去，在窗台的另一边坐下，与魏元宇面对面，两个人的脚尖挨得很近。
“别看了。”沈轻舟又这样劝，只是这次没敢拿手去捂魏元宇的眼睛。
魏元宇还是看着窗外的鬼，就在沈轻舟以为他不会理自己的时候，魏元宇突然问道：“你为什么总阻止我看它？”
沈轻舟愣了一下，抓抓头发，犹豫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种感觉，那些东西像是在召唤我们，它们……在勾我们的魂。”
“勾魂……吗？”魏元宇皱眉思索着，又问，“被它们召唤出去后，会怎么样？”
沈轻舟又是一愣，没想到魏元宇会这样问，答道：“可能……会被它们吃了，或者是变得和它们一样，成为旷野里的鬼，总之，应该不会有好下场。”
魏元宇没有回应，眼眸轻轻晃动着，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惑着。
沈轻舟看着他，觉得这个青年可爱又脆弱，让他想……狠狠地蹂躏。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惊慌不安。
“有烟吗？”这时，魏元宇突然看向他，清澈眼眸直视着他。
沈轻舟的心跳停了半拍，一向沉稳的他竟然有些慌乱，他从浴袍的口袋里快速取出烟盒，拿出一支递给魏元宇。
他看着青年细长的手指捏过烟，又递到嘴边，两片粉润的唇咬住烟嘴，他盯着青年的嘴看了很久，才发觉青年正困惑地看着他。
火儿呢？！
沈轻舟又慌乱翻找，找到打火机，为青年点上烟。
魏元宇奶膘的脸颊缩了缩，皱着眉猛地吸了一大口，吐出烟雾的时候咳嗽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头后仰在墙上，线条优美的脖颈上，喉结滚动了几下。
沉默中，沈轻舟看着眼前这俊秀又忧郁的青年，突然想到，魏老师平时从不抽烟，他知道魏老师抽烟，好像只有被秦峰打了，想要自杀的那晚，还有……就是现在。
魏元宇还深陷在魏宇的痛苦中。
“我们都被影响了。”魏元宇半睁开眼睛，疲惫地看着沈轻舟。
沈轻舟：“嗯。”
魏元宇又吸了口烟，然后慢慢吐出来，借着这段时间犹豫着什么，然后抬起头，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我感到我和魏宇的共情越来越强烈，我很喜欢你，本来出于关心，去你的房间照顾你，却被你强奸，我现在很痛苦，也很羞耻，我现在对你爱恨交加。”
顿了顿，又肯定地补充道：“不是对沈舟，而是对你，沈轻舟。”
魏元宇的声音很平静，面色也很清冷，沈轻舟知道，他在控制自己的情绪，逞强地表现出理智。
沈轻舟的手不由得攥紧：“我也是，我感到自己在慢慢变成沈舟。”
“为什么会这样？”魏元宇冷声问。
沈轻舟：“是……游戏的作用吧，就像上次在人鱼小镇，我们被人鱼的灵魂碎片控制……”
“是规则。”魏元宇斩钉截铁，打断了沈轻舟的话。
“第一个游戏世界，是点组画像的映射，世界发展的规律，和我自杀那晚发生的事对映；
“第二个游戏世界，是像‘洞穴之喻’一样的假相，我们被影响，是因为月光能用影子传递灵魂，光影关系就是那个世界的规律。
“这是我们的第三个游戏世界，我们被影响，是因为剧本中的角色，所以，那个剧本，应该就是破解这个世界的关键。”
沈轻舟点头，目光落在魏元宇的手上，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手肘搭在竖起的膝盖上，手腕自然地垂着，两根手指虚弯，夹着快要烧完的香烟。
突然，那只手动了一下，沈轻舟心虚地收回视线。
魏元宇又吸了口烟，然后把烟在窗台上捻灭，神情变得凝重：“我们的剧本不全。”
沈轻舟也紧张起来：“对，剧本只到明天拍的两场戏就没了，如果这个世界的规律是剧本，那么我们现在看不到完整的剧本，也就没办法推理出世界发展的趋势。”
魏元宇冷笑一声，又问道：“这个世界的规律，真的完全取决于剧本吗？”
沈轻舟：“……”他有点跟不上魏元宇的思路。
魏元宇自问自答：“第一个世界，规律就是与我自杀那晚的对映，第二个世界，规律是光影关系。这两个世界的规律，就像政治课上说的，是客观存在的，不会因为我们玩家做了什么而被改变。
“而这个世界，却表现出一种很明显的分割感。
“我们在‘拍摄’的时候，必须严格按照剧本中的设定，严格说出剧本中的台词；可是我们在‘拍摄’之外，却可以很自由地行动。”
沈轻舟刚想提出质疑，魏元宇又自言自语地接着说下去。
“虽然‘拍摄’之外，会有系统音提示我们必须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做什么，可是玩家却可以选择不遵从，虽然不遵从的后果可能会是死，但是玩家改变了游戏规则的现实已经形成了。
“所以说，那些通过系统女声发出的指令，虽然很严苛，但却构不成这个世界的‘客观’规律。”魏元宇特意在“客观”二字上加重音。
沈轻舟恍然大悟，不禁打了个响指，补充道：“对啊，世界的规律，应该是客观存在的，不被人的意志所改变的。
“就像第一个游戏世界，我们无论怎么做，那些闪电都会随机地落下来，天泪城都会在你哭了以后发生大洪水；
“还有第二个世界，月光通过影子传递灵魂碎片，人鱼通过海洋力量灵魂转移，还有形成诡异光影关系的‘洞穴之喻’。
“这些都是世界客观存在的规律，有没有玩家到访，世界都会按那个规律运转，我们玩家只能利用那些规律破局。”
魏元宇嘴角轻挑，说道：“可是这个世界，规律不是客观存在的，是游戏靠一种超自然力量硬施加给我们的，而且分割成‘拍摄’内和‘拍摄’外。
“‘拍摄’外的系统女声指令，实际上不是规律，而是主观意识很强的规定。
“‘拍摄’内，我们要按照剧本内容表演，可是这不容违背的剧本，还是个半成品。”
“半成品……”沈轻舟沉吟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说，控制我们的剧本，非但不是这个世界客观的规律，反而有可能会随着某种意识而不断变化？”
“不知道，”魏元宇慵懒地说了一句，就从窗台上下来，“去洗澡。”
沈轻舟下意识伸手去扶。
“别碰我！”魏元宇却紧贴墙壁躲他，看他的眼神畏惧又羞愤。
沈轻舟的手停在半空，又慢慢收回。
魏元宇像逃跑一样，快速走向卫生间。
沈轻舟愣了很久，才从窗台上下来，走到卫生间门口，听到里面的流水声，还有在流水声之间，拼命压抑的，青年的抽泣声。
沈轻舟很心疼，魏元宇被角色影响了。
他也是。
因为他现在，真切地感受到，他喜欢上了魏元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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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的拍摄，只有两场戏。
一间废弃的仓库，孟可扮演的沈太太，像个太后一样，颐指气使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她的身边飘动着几个可怕的白色鬼影。
可是孟可没有表现出紧张和害怕，“演技”似乎也有了很大的提升。
在她的椅子前方不远处，康迪扮演的魏康，和骆雪扮演的小雪，都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他们身边同样聚集着几个鬼影，那是扮演打手的龙套们。
康迪和骆雪，同孟可一样，都惊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几乎是完全投入到表演中，“演技”好得吓人。
“沈、沈太太，您放过我们吧，我、我会说服我哥哥，不再状告沈舟先生。”康迪扮演的魏康，颤着声音哭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