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罪
刑月糊里糊涂地就多了个师父。姓天名心，其他一概不知。
她还没来得及欣赏一下望月仙门白日的绝美山峦风光，就被天心丢进了一派惨白的冰天雪地之中。
身后的小豆丁已经抖成了筛子。
“你怎么还被这个小东西。”天心摸了摸自己几十厘米长的花白胡须，全身上下都写着嫌弃。
刑月将人里三层外三层裹好，重重叹口气：“土土你坚持一下，等妈妈修炼好就带你吃火锅。”
天心震惊：“他是你孩子？”难道他年纪轻轻刚收第一个徒弟就要当师叔了？
此刻天心全然忘却自己的一种师侄们，选择性忽略自己极高的辈分。
刑月苦涩一笑：“养子罢了。”还不如亲生的，养大了估计也不会孝顺她这个辛辛苦苦的老母亲。
天心了然地点点头，兴致勃勃地说道：“既然是个养子，不如扔了吧。”说罢，天心剑尖一挑，只听一声惨叫响起，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棉布包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嗖地一声从断崖处跌落。
数秒后，一声悠长的惨叫才堪堪传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惨叫声传来刑月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不是传说中的至善仙门吗？怎么一上来就干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
“放心吧，死不了的。”因为年迈而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胸有成竹地说道，“就算是你被我练死，那个小东西也死不了。”
刑月瑟瑟发抖，不知该同情土土还是该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来吧，不升上玄仙不能下山。”
刑月：qaq
她答应了麟符要去看他的……
麟符等了整整一个月，既没有等来姐姐的消息，也没有等来姐姐的探望。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他期待能见到姐姐，或者只是能收到只言片语也好，他想念那难得的温存。
可他又害怕。这一个月，他终日惶惶，担心自己的根骨，担心一个月后的再次测试，担心他可能永远也没有办法踏入内门。
曾经他是那样抗拒和修仙之人产生关系，可是如今，这关系已经成为了他的奢求。
他强自镇定地读书习字，安慰自己外门也不错，望月仙门不愧于自己有教无类的招牌，无论他想要学习什么都能找到合适的老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就从曾经那个需要靠路人聊天才能了解元清大陆皮毛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和同龄人阅历相当的真正的成年人。
起码他以为是。
虽然他依旧没有朋友。
不知道姐姐是希望他学习诗书礼易为官为君之道呢，还是想让他拥有一技之长赖以谋生呢，他站在路中心犹豫着下一阶段的学业选择。
“诶，又到了测根骨的时候了，你们去不去？”小姑娘挂在自己哥哥的身上，央求着，“哥哥带我去看嘛。”
“啧，有什么好看的？你哥我还没到十八呢。”
小姑娘嘴角一翘：“那当然是去看看有没有好儿郎，将来能当你的妹婿呀。”
小姑娘的哥哥伸手便打：“你才多大！是不是又在偷偷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一边训斥，二人离开的方向却还是忘仙堂。
忘仙忘仙，若不成便忘却修仙。
等麟符反应过来时，他的双脚已经踏上了去忘仙堂的路。
衣袖中的手已经攥紧，他如此机警一人，怎会需要靠他人提醒才能想得起来测根骨的日子，除非是他不想要想起。
麟符从没有哪一刻像如今一般意识到，他在害怕，他在怕那个必然会出现的结果，他可以欺骗所有人，却欺骗不了自己。
他其实早就在心中笃定，血毒之术，也是仙法的一种。不然若是区区凡毒，如何能伤到地仙之身的碎心无？如何能在关键时刻帮到姐姐？
麟符呼吸加快，他赶紧闭上双眼大口吸气，片刻后才将情绪平复。
总要试试，万一呢？即使是万分之一的机会能陪伴在姐姐身边，他也绝不会放弃！
月月都开的忘仙堂月月爆满。
刚刚十八岁的少年少女们斗志昂扬地走进，快要十九岁的少年少女们则垂头丧气地试图碰运气，人人都想赌那万分之一的概率。
除了这些人以外，周围还有熙熙攘攘的旁观群众，有那试图挑选金龟婿的，也有想要看看仙人养眼的，大部分人只是单纯想看个热闹，万一这些人中将来出了牛逼轰轰的仙人，什么上仙仙尊，那可都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虽然大概率是留给子孙后代的谈资。
麟符虽然才十八岁零两个月，可他的脚步和那些快要十九岁的人一样沉重。
因为他，顶级炉鼎之身，怎会没有根骨？
忘仙堂虽熙熙攘攘，可真正来测试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热闹人，簇拥在根骨莲池旁善意地鼓舞每一个测试的年轻人。
麟符很讨厌这样的鼓舞，他来回踱着步子，硬是熬到天黑，熬到周围人都散去不少，忘仙堂主持根骨检测的仙子都快要离开之时，他才走了上去。
“这位师姐。”
熬了一天想要下班的仙子并没有那个力气给出和善的笑意，她冷着脸：“下次来早点。”
她有些烦躁的将人引去根骨莲池，这种一看就是测不出根骨但是不肯死心之人，总是要卡着时间来，耽误她回家修炼。
还非要叫她师姐，烦死了。
何必呢，好好看看他们堂前那两个大字，忘仙忘仙，测不出就好好生活，一遍遍地来又耽误自己又耽误她。
她程式化地递过去一个匕首，说道：“在指尖割开小口，滴一滴血入莲池。”
麟符看出了对方的不耐烦，虽然他恐惧那个结果，可还是加快了速度，一时不小心便将伤口割大了些许。
数滴鲜血滴入莲池，如莲花般绽放出道道红痕，麟符顾不上指尖撕裂一般地痛楚，紧紧地盯着莲池。
一息，两息，三息，再等等，说不定下一息……
“好了，无法测出根骨，回去吧。”
忘仙堂仙子看着麟符那不断低落鲜血的手，烦躁地抓了抓脑袋，丢出一包纱布：“好了好了，你这不是还没到十九岁吗？还有机会，少流点血还有下次呢。”
“别磨磨蹭蹭地快止血然后快走，我赶着回家。”她一脸凶相地又丢出一小瓶伤药，“下次别割那么狠。”
她摇头叹气：“不就是不能修仙？你在人世间过百年精彩，也未必就比无趣长生差，这世界上不能修仙的人那么多，他们不都还是好好活着？”
麟符沉默，他懂，他都懂，这些话他早就不是第一次听，早在踏入望月仙门的第一天，方妩就已经跟他讲过一遍。
但是不能陪在姐姐身边的他，根本没有所谓百年精彩。
一个月后，麟符再次来到忘仙堂，这次他早了一刻钟。
天色还未完全昏暗，夕阳还留了最后一丝余晖，周围依然熙熙攘攘，人群挤挤挨挨试图看到下一位仙人的诞生。
麟符走上前去，熟练地接过匕首，熟练地划开早已愈合的伤口，滴下一滴鲜红。
抬眼望去，无数白莲亭亭玉立绽放池中，细致纤长的根茎翠绿通荧，层层叠叠地花瓣娇嫩欲滴，正随着晚风微微荡漾，和着荷叶发出些微地声响。
静谧、美好。
一如他一滩死水的丹田。
“麟符，无法测出根骨，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