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罪
“你怎么知道他是炉鼎？”碎心无的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女子强自镇定着，却掩盖不了声音的颤抖：“我……我观他和我体质相似……”其实是碎誉偷偷将此事告知。
从知道此事后她就在想，仙君需要那么多炉鼎吗？她眼角已经生了几道皱纹，而且这两年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质在下降，对仙君的价值似乎越来越低，这个月仙君甚至都没有来过她房间！
这个人是仙君养来代替她。
这个结论让她万分惊恐，她只当过炉鼎，她只会当炉鼎，尽管她知道这是在透支自己的寿数，可若非碎心无养着，她根本活不下去！她会被各路修者一拥而上随后迅速地消耗掉所有的生命力，在短短数月内就会沦为乱葬岗无人问津的尸首。
她怕。
“不，你们根本不相似。”碎心无笑了，这人怎配和麟符作比？那可是他寻觅多年才找到的万中无一的顶级炉鼎。
他漫不经心地攥住了女子细嫩幼滑的脖颈，多年的耳鬓厮磨也没有换来他哪怕一点怜惜：“你教他的？”
女子根本维持不住平日里优雅的模样，她在半空之中疯狂挣扎，四肢乱飞张牙舞爪，保养得宜的细软指尖都变成了绛紫色，被扼住的喉咙让她根本发不出声音。
只是，碎心无认定的事情，并不需要人来回答，这样低贱的召之即来的炉鼎也不配获得他的耐心：“也只有你总与他接触，想来，你是怕了。”他十分疑惑，“为什么会怕呢？”
能在他身边待数年不已经是一份了不得的荣宠了吗？
“你啊，还是太贪心。”他语气温柔低沉，仿佛情人之间的私密呢喃，伴随着咔嚓的骨头碎裂声音，手上的身躯彻底失去了挣扎的痕迹。
碎心无嫌弃地将尸首扔在一旁，施展了净水决还不够，掏出了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双手，他看向蜷缩在一旁的麟符：“不要怕，好好跟着我，便不会如此。”
不然，那就是他的下场。
麟符聪明得很，他当即明白，只要他跟着碎心无，或迟或早那必然是他的下场。
他早就在女子的故事中明白了什么是炉鼎，那是仙人用过即弃的玩具和工具，而如今碎心无更是在他面前生动的演绎了一番什么叫做真正的用过即弃。
若有一天，他作为炉鼎的价值渐渐消散，女子的今日就是他的明日。
当麟符回到碎府之中，再一次得到和碎誉独处的机会时，他低眉顺眼的跪坐在碎誉跟前。
许是那天碎誉心情好，将一盘糕点像喂狗一般扔在麟符面前的地上。麟符乖乖巧巧地捡起来放入口中，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神情，他语气天真地说道：“碎誉大人，您对我真好，我想一辈子跟着您。”
碎誉神色阴鸷，眼底全是乌青，他阴恻恻地声音如腊月冰雪，浸着头骨寒凉：“我好？难道不是碎心无老爷更好？他可是你救命恩人。”
麟符摇摇头，摇头的动作都显得乖巧懂事：“麟符记得，虽是碎老爷将我带回碎府，可是第一个将我从废墟中捞出的，是碎少爷您。”
碎誉在笑，可那笑无声却凄厉，连一个炉鼎都记得的事情，他的好父亲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讲到此处，麟符再一次停住了话音，他不敢看身边的刑月，微微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堆，跳跃的火焰映进他的眼眸一如他躁动不安的心：“阿月姐姐，我……挑拨他们父子仇恨，让碎誉愈发癫狂。我在他书房偷书，明白碎誉想要下毒杀他父亲。我将计就计以自身骨血为毒，想让两毒叠加送碎心无上西天……”
他声音哽咽：“是我，杀了碎府所有人。”
他不是像阿月姐姐想象中的纯白无垢的可怜少年，他隐忍阴险，他冷酷残忍，他狡诈多思，他和那些美好的词汇唯一的关联大约是他长得足够好。可他的脸早就被他亲手刻下深可见骨的伤痕，从左眼下划过左边整个脸颊，刺目又显眼。
他是罪人。
“不是所有人，一百八十一人，两人存活，一人是你，另一个呢？”刑月的声音一如往日温柔平和，仿佛那些残忍的、血腥的故事并没有在她心中泛起涟漪。
事实上，这一惊比她预想的境况好了太多太多，她原本以为麟符是在遭受常年折磨之后奋起杀人，从而带累无数无辜仆从。
打从最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麟符是完完全全的恶意杀人，她从不会以最恶意的角度去揣度人心。
麟符道：“是环儿。”
“环儿为什么能活下来？”
麟符老老实实地解释了碎府的年节分食红豆汤传统：“我的毒下在了红豆汤中，所有人都会喝。但毒是以我自身血肉炼制，只有曾大量生啖我血肉之人，才会毒发。”
“大量？”
“至少超过一碗。”
刑月忍不住皱眉叹息，这碎府啊，还真是从根上就坏透了，她甚至难以想象，怎么会这么多人中，只能挑出一个环儿？
这么小小的身躯，一百多号人，整整七年，他要被吃掉多少血肉才能让凑足一百八十万？就算元清大陆天材地宝多人恢复能力快，也不能这么糟践。
“麟符，那毒如此功效，可是你特意为之？”
麟符点点头，从一开始，他就想放过环儿。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最后竟只放过了环儿。
可那又如何，他的双手依然沾满鲜血，他是在报复，他放弃了所有可以申诉的渠道选择了独自施展这罪恶的复仇。
他杀了一百七十九人。
“小朋友，你可想过，若是你不反抗，继续下去，你会活下来吗？”
麟符摇摇头：“我会像那个无名女子一般死在碎心无手上。”
“那你可想过，若是你只杀了碎心无，你逃得出去吗？”
麟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幕幕场景在他脑海中生成。
不会的，那近乎疯癫的碎府中人，没有一个人会放他离开。也许环儿会心软，会帮他，然后两人被一同关押在某个暗无天日的密室，也可能，那些人会亲手将环儿在他眼前杀死。
威逼，震慑，小小的碎府失去了领头羊会陷入短暂的混乱，各方都在奋力抢夺碎心无留下的巨额财富，其中最重要的大约便是他。
兴许，他都活不到领头羊们分出胜负，就被一拥而上的虫豸分食到尸骨无存。
从此，世上再无麟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