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罪
琰圭向着刑月抬了抬自己白皙莹润的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虽无证人证明我是真，但也没有人证物证能说明我在说谎，既如此，便不可判我有罪。”
刑月拍着自己的小胸脯振振有词：“哪怕有一丝疑虑，也不应该冤枉一个好人。”
刷拉，刑月只觉黑影一闪，立在她身前的黑刀竟真的被收了回去。
她迟疑地问道：“不杀我了？”刑月有些不敢相信，她说得嘴都干了，终于把人说动了？
琰圭迎风而立，灼灼身姿立于废墟之上更显仙气缥缈，明明是那样风流俊逸的长相身姿，却配了一柄霸气长刀立于身侧，反差之下显出几分桀骜不驯。
可惜，又是个遗憾长了嘴的。
“还不走？是不是我把书房毁了你才比较高兴？”
刑月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抬脚就向着书房冲，那可是不知道多少万的灵石，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像一阵旋风冲进书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找了半天才在书架的角落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术法基础大全》。
还好还好，她还担心过碎心无这等水平的人没有这种基础书籍。
要问地仙为何会有这书？那当然是因为这书房不过是个摆设，让书馆之人随便配了套书当装饰罢了。
哪怕到了元清大陆，人还是离不了喜欢用知识装逼的毛病。
琰圭一直盯着刑月的身影。
碎心无在丰饶镇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虽然鲜少外出秘境寻宝，可凭借活得长还是藏品颇丰。
这书架上的书看着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基础书籍，实则不少书都暗藏玄机。他随便拿了一本便知这书有暗页，需用特殊灵力将表层化去方能显现真实。
而在这么多藏品中，刑月精准地挑了一本朴实无华的真正的《术法基础大全》。
无论琰圭怎么审视都无法发现这书被动了手脚的痕迹，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难不成是出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秘法？
这个女人，难道知道这种秘法？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此人嘴里那么多新鲜词，一看就不是什么单纯良善的普通人。
有趣，虽然该死，可免费看场表演在实施刑罚倒也不是不行。
“你打算在哪学？”
刑月想了想，她其实无处可去，她没钱还要脸，思来想去若不想住破庙的话，碎府似乎是她最好的选择？
“就在这儿吧，大门修一修还能凑合用，就当废物利用。”她在心底补了一句，这碎府也算脏物，之后就是属于整个仙狱的财产，她这个仙狱掌事借住一下合理合法。
说不定之后还可以改成仙狱驻凡间招待所，招待往来公职人员，给大家最贴心的后勤保障。
今天也是个勤俭节约的小能手呢。
刑月是个行动派，她说完看琰圭没什么阻止她的行为，便立马动身。
修门简单，她现在力气大得很，随便一掰就把主屋大门卸了下来，然后咔嚓两下插在了府门口的地砖之上，暴力又干脆，除了丑毫无缺点。
她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虽然碎府名气大到丰饶镇百姓绕路三尺，可若是没有门时间久了难保没有匪盗铤而走险，要是撞见她修炼一不小心受伤了就不好了。
插上这么两扇门就不错，木门暴力插入地砖，再好不过的震慑手段。
随后，她便做起了辛苦活，她开始统计这满院尸身。
刑月不是没有接触过尸体，哪怕在穿越前，总是替孤寡老人跑腿的她偶尔也需要帮他们送终。
可她从未一下子见到如此大量的尸体。
这些尸体身上肌肤青黑发紫，手指不正常的蜷缩，身上脸上布满抓痕血迹，独自异常肿胀，甚至有的人腹腔破裂肠流满地。可诡异的是，这些人脸上竟是笑容。
刑月摸了摸胳膊，背了两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个个为死者描画身形书写体貌特征，然后一一将其摆放在最阴凉的堂屋中，打算明日出去打探一下是否需要联系亲人认领尸身。
如今正值盛夏，白日里天气炎热尸身易腐，她要再快一些才是。
等她整理好整整一百七十八具尸身后——碎心无已经被她埋了——天光已经大亮。
盯了刑月满满一整夜的琰圭脸上丝毫不见疲惫，他对面前这个奇怪的女人感兴趣极了：“你为了不把这些人也一起埋了？”
这么费劲的记录又有何意？
刑月道：“我暂不知他们因何而死。”她至少要摆脱了目前的男人才能去找麟符，“他们却等不起，若能让亲人见上他们最后一面，也不枉我辛苦。”
不论能不能找到，她至少要为之努力一番才能心安。
“你倒装成了个大善人。”琰圭发出一声嗤笑，显然并未相信这套说辞。
他已经看出，这些人，不过是恶有恶报罢了。
天道轮回，因果相交，曾造下的孽缘总有反馈自身的可能，虽也有恶人长命，可若是身死自也怪不到谁。
他从不反对冤冤相报，若是不将心中怒意发泄而出，若是不能手刃仇敌，那曾经受过的苦楚又有谁能来偿还？因此在他看来，刑月不过是在做一些不明所以的行为，伪善地试图感动自己罢了。
也许是杀了人过意不去？要真是如此，还真是虚伪极了，不知这些人泉下有知是否会因为这莫名其妙的行为而少一星半点恨意。
刑月随便挑了一间房子便住了进去，假装看不见杀神住在了自己旁边，当然她对人家也做不了什么，她只能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事情，期待着这样无聊的生活能让琰圭大人快点嫌弃。
她的生活着实无聊极了，收拾完满园尸体后又开始收拾房间，收拾完房间之后便开始收拾自己，收拾完自己则打开了那本《术法基础大全》挑灯夜读。
她还挺开心，对阿统说道：“我发现我干了怎么多事都不困诶。”
阿统道：“修仙之人本就少眠，到了地仙的级别，每日睡上一个时辰足矣，就算几天不睡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刑月忍不住感慨，当年高考她要是有这种本事，她一定是学校里最耀眼的崽，说不定还能考个清华北大。
清华北大预备生打开了《术法基础大全》，她凝视了半晌，艰难地开口问道：“阿统，这个字……念什么？”
阿统两眼问号：“你不是认字吗？麟符不还给你写了六个字吗？”
刑月眼神四处乱飘，脸颊微红，声音小小：“我只认识一个人字。”
她真不是文盲，但两个世界只有“人”字一样她能怎么办呢？
阿统惊叹地称赞：“那你在麟符面前，可真他妈的能装。”
这就是虚伪大人欺负小孩的必备技能吗？
阿统提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的建议：“你可以去问那边那位。”
刑月道：“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能脱离和我的绑定关系？”不然为何让她问杀神，嫌她活得长？
阿统将两条黑线眼睛绕成了两个圆圈，以示真诚：“放心，你不死我也能脱离，不必担心我。”
刑月：……更担心了怎么回事。
她纠结了一会儿说道：“我可以去买本字典啊。”
阿统道：“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存在着21世纪汉语/元清大陆字典吗？”
刑月默然无语，许久后才挣扎着说道：“我可以随便找个路人询问！”
“路人可不识字，你得去找教书先生。”阿统贱兮兮地说道：“先不说你没钱给束脩，你可想好了，学堂里那么多人一传十十传百，咱们现在还在丰饶镇，麟符就在不远的西市中住着，你真的不怕他知道，原来帮助自己的刑月大人竟然是个文盲？”
“我跟你学。”
“我们之间是意念交流，我只会你会的文字。”傻人只能配傻系统。
“我去别的镇。”
“你没钱。”
短短几句话，阿统一个脏字没有说，刑月却觉得自己的膝盖已经要被箭射断了。
最后，刑月还是站在了杀神门口。
无论是问谁，这个脸总是要丢的，思来想去，杀神早就看到了她无数狼狈的姿态，也不差这一张脸吧？
至于这条命，杀神要是想拿早就拿走了，不会因为她是个虚心求学的好宝宝就怒气杀人。
她视死如归地敲响了房门。
嘎吱一声，门应声而开。
“三更半夜，你是来投怀送抱？”琰圭用疑惑地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刑月，“先不说我并非□□入骨之人，小地仙，你这三分颜色似乎还不如我？”
他神色分明比之前冷上三分，略有些嫌弃地转身试图关门：“不要再来，不然……”腰侧长刀发出一声嗡鸣。
刑月赶紧用脚抵住门：“您误会了！我是来求学的！”
她硬着头皮高举手中书册：“我不认字，求您赐教。我会给您报酬！”
此话一出，那紧紧夹着刑月脚掌的门终于松了力道，琰圭面容上的冷淡之色稍稍褪去，他眉头微微抬起，又疑惑又嫌弃：“你，不认字？”
那是怎么修到地仙的？
“不瞒您说，我这不是失忆了嘛，我忘了。”刑月越说声音越小，说道最后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她自己都觉得扯，失忆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你这失忆，还真是好用。”
刑月锤头丧气，这块砖不太好用。
琰圭冷冽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好嘞。”刑月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点头哈腰进去点灯关门拉椅子，求学嘛，姿态低点不丢人。
“报酬打算给多少？”
刑月几乎把自己笑成了一朵花，小心翼翼地说道：“别看我现在很穷，等我再学学就去仙狱赴任，到时候拿了俸禄——”刑月扒拉了几下手指，最终比出了三个，“前三个月的俸禄全都交给您怎么样？”
琰圭没说是否同意，他随意地坐在椅子上，一头长发悠悠散落铺散一地，月光下红润的指尖虚点在书册上：“想学什么？”
这就是答应了！刑月眼神一亮，赶紧拿起书翻了翻。
她主要是想识字，那自然是，越长越好，字越多学的越多，说不定没两天她就能够举一反三整本书都能看懂。
她果断地指着一个长达五页的术法：“就这个，我先学这个！”
琰圭抬眼望去，眼神如坠冰窖，面上却绽出如花笑颜。
他骤然靠近，纤长指尖轻轻勾住刑月鬓角发丝，呵气如兰：“双修秘法？你这点报酬怕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