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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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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麟符奔跑在陌生的街巷上,这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城镇,却也是他第一次踏足的城镇。

    街巷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和他幻想中的模样完全不同。

    在他的梦中,在他想象里第一次踏出碎府大门的时候,雀跃的心情大约能让他连续在街上逛三天三夜不停歇,说不定还会被街上的稚儿当做疯子看待。街巷应当是热闹的,卖糖葫芦的小贩边走边叫卖,横冲直撞的小孩子拉着大人的手非要买一根来尝尝,暖融融的阳光平和的将光芒洒向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可惜,现实是空无一人的街巷外加阴云密布的天空。

    好在他也没什么时间暗自感伤,淡淡的愁绪被逃命的急切冲得丝毫不剩,只剩下迫切的离开这座城镇的欲望。

    天上下起了星星点点的雨滴,打湿了麟符的衣衫,那不怎么合身的被强加到麟符身上的月白外衫逐渐变得沉重,他默默将其裹紧。

    他没有资格讨厌别人的施舍,他除了这一点点施舍之外身无分文。

    ——

    此时的碎府看上去狼狈极了,昔日丰饶镇第一辉煌的人家那最辉煌的厅堂已经成了破败的烂木碎石,好在除了战斗中心主殿之外,其他地方虽然狼狈房梁却坚强的没有坍塌。

    “咳咳。”刑月从地上爬起来,“小丝巾,我还活着诶。”

    “我叫阿统。”阿统在刑月脑海中是个具象化的纸片人形象,两道细细的黑线组成了眼睛,此刻倾其所能翻了个抽象的白眼。

    不是长成什么样就叫什么好不好!这飘逸灵动又时尚的大红牡丹丝绸丝巾,是它在刑月之前生活的地方找到的超受喜爱单品,这副样子是为了给刑月点熟悉感。

    怎么总觉得刑月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它明明每天都会在小区中心广场看到大群丝巾飞舞。

    “系统的统?”

    阿统没什么好气地说道:“不然呢?捅你一刀的捅?”它阴阳怪气,“圣母您还没被捅死,可真是苍天有眼。”

    刑月撑着自己残破的身躯在碎府中缓步而行,她表情惊恐极了:“我会死吗?”

    她确实是死过,可她现在的这情况难道不是穿越了吗?穿越了还拥有系统,不应该是不会再死的天选之人吗?

    不然她刚才哪敢那么拼命!

    阿统用看智障一般的眼神看着刑月,目光中还有点点怜惜。它发出一声悠长叹息,唉,怕不是捡了个傻子。

    阿统继续琢磨,它找的明明是世界选定的天选之女,按理来说应该是一个霸气嚣张说一不二的狠角色,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震慑得住那些牛鬼蛇神。

    它要寻找的是“刑月”的转世,“刑月”可是曾经的元清大陆数得上号的狠角色,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可面前这个刑月……怎么看怎么像个同名冒牌货。

    但它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它再来一次跨世界寻人,只好睁着眼睛瞎编道:“哦,伟大的被选定的人,你是注定要拯救世界的英雄,是元清大陆永远的希望!”

    它不放心的补了一句:“但还是会死的呦小傻子-·-”

    刑月:“阿统……一般没人用翻译腔解说修仙世界。”

    阿统:“我乐意我乐意,阿统自有妙计,小傻子不要吐槽我的安排。”

    刑月听话地闭了麦。

    阿统看着刑月这好欺负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它得花多大的心力才能把人带好。

    “剧情都给你发过,自己看!”

    刑月重伤的身体已经有些走不动路了,再不休息怕是要直接罢工。她大咧咧地坐在路边的石阶上,闭上双眼看起了脑海中的剧情。

    这一看她才发现,这不是《副官上位记》吗?

    这书是男频的,本来她没打算看,奈何小豆包喜欢,总缠着她一起看,她这才看完了一整本。

    说起小豆包,也不知她“死了”以后,小豆包怎么样了。

    刑月收起自己发散的思绪,专心复习这部数百万字的鸿篇巨制。

    虽然写了数百万字,但剧情基本等同于标题,男主乃是仙狱副官,带领手下一帮人惩奸除恶维护整个六界和平。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古井无波的过下去,结果有一天空降来了一个仙狱掌事,这掌事除了修为高绝之外无一优点,贪婪残暴徇私枉法,经手案子全都搞成了冤案,把六界搅和得鸡犬不宁怨声载道。

    故事就从副官忍辱负重开始,到副官一剑劈死掌事为止,大结局是副官最终成功上位给六界撑起一片清明之天。

    “我是这个反派掌事?”刑月满脸懵逼,“不太好吧,我从心理上抵制冤假错案的。”

    让她办冤案,还不如给她送回去再出一次车祸。

    阿统冷哼一声,它是什么身份,它怎么可能支持搞冤假错案!这简直是瞧不起它。

    “你看那书没写完,接着看后续。”

    刑月继续看了下去,果然发现了自己从没看到过的内容。

    就像童话不会写王子和公主在一起之后的事情一般,小说也懒得写功成名就之后的故事。副官这么多年跟着掌事一点本事都没学到,整个六界也因为刑月的胡搞让一堆纨绔子弟走上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高位。

    简而言之,整个六界的头子们没一个有脑子的。纨绔头子们继续骄奢淫逸无恶不作,正义头子们为纠正这些将刑罚的严苛搞到了极端。

    极端加重了无序和混乱。

    乱七八糟群龙无首,六界并没有像副官想象中变得天朗气清,反而走向了癫狂,最终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魔修以混乱癫狂为养料,布下禁术将整个六界献祭,六界重归混沌。

    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阿统听了都连夜逃跑的程度。

    再一次看到这些,阿统的内心依然久久不能平静,声音都带上了哽咽:“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逼,搞毛啊,混沌啥都没有怎么比得上六界!”

    混沌那可是堪称不毛之地的地方,没有璀璨星辰,没有日月争辉,没有嘤嘤鸟语,甚至连一星半点绿草都看不见,整个天地间只有灰茫茫的雾气。

    不,甚至没有所谓天地。

    六界多好啊,五彩缤纷什么都有,是什么人才会丧心病狂到想要毁了六界?这简直是阿统的心魔。

    刑月明白阿统正沉浸在悲伤之中,她努力忍耐,可忍耐再三还是没忍住:“阿统,好孩子不可以说脏话。”

    这孩子也不知是谁教的,怎么教成了一副不带脏字就不会说话的模样?

    刑月忍不住摇头叹气,好孩子应该牢记八荣八耻和中小学生行为守则。

    阿统被噎得一梗,被迫做了个总结:“总而言之,根据我的测算,只要带你去以下几个时间节点,就有改变这一切的希望。”

    虽然,希望十分渺茫,可它除了去抓住这个渺茫的希望之外别无选择。

    刑月识海中那本数百万字的鸿篇巨制随着阿统的话语哗啦啦的翻页,那几个时间节点大致可以总结为:

    残暴仙君的童年阴影;

    庶子冥王的入狱前夕;

    浪荡妖王的纵欲时刻;

    ……

    “连这些都算出来了,你还不知道怎么做吗?”刑月觉得不可思议,这也太明显了吧。

    阿统的两条横线眼都弯曲成了问号:“我他妈的怎么知道你们人类到底在想什么?”它猜得头都秃了好吗!

    刑月叹了口气:“这不就是问题少年拯救手册吗?”

    这几个时间点无一例外,全都是那些未来会将世界一手引领向混乱的大佬们转变成变态昏君的关键节点,往恶轻轻一拨就将世界引向灭亡。

    若是向另一个方向呢?若是从小教导他们什么才是正确的为君之道,包括那个愣头青副官,统统来一场德育加知识教育,是不是就能改变那混乱的未来

    没了混乱的底子作为献祭的土壤,那试图毁灭天下的魔修大概也没有办法成事。

    “虽然阿统你脑子不太好,不过数据处理水平还是不错的嘛。”刑月笑眯眯地夸奖着,还没等阿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夸还是被骂,刑月已经站起了身。

    “走吧。”

    “去哪啊?你跟个破布似的还能去哪?”

    “去关爱脆弱青少年。”

    ——

    麟符坐在城外的一座废弃破庙中,这庙宇不知被废弃了多少个年头,曾经坚硬平整的地砖都已经被破土而出的荒草拱到四分五裂,连庄严的佛像上都爬满了裂纹,轻轻一碰似乎就能将信仰毁灭。

    他只能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还算得上完整的砖块上,尽力让自己远离窸窸窣窣的蛇虫鼠蚁。

    迷茫充斥着小小庙宇中的每一个角落。

    离开那座牢笼对他而言是太难完成的任务,以至于当一切真的来临时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准备好,他所有的美梦都停止在逃出升天的那一刻,却没有想过之后他要如何独自一人去生存。

    应该也不难吧?他早就厌倦了那些口蜜腹剑心口不一的虚伪修仙人,他只想隐姓埋名的生活在某个不知名的乡村中,和淳朴的村人一起偶尔在茶余饭后感慨下离自己无比遥远的仙人们,畅想着若是自己会如何如何,然后惬意的伴着落日余晖回到茅草屋中。

    在繁华的城镇中也不错,虽然身体瘦弱,可他能识文断字甚至还偷偷学了打算盘,找个客栈当个账房先生,偶尔为路过的客人倒碗茶水,听着他们谈论南来北往的趣事,神神秘秘地说着那些仙人的八卦。

    总而言之,他要远离关于仙人的一切,让那些过往从此成为传说中的故事,而不是会再一次发生在他身上的真实!

    麟符下定了决心,第一步,就是要毁掉他这一张无数人见过的脸。

    他从地上拾起一块尖锐石子,风霜作祟下那石子的尖角几可与刀剑媲美,若是娇气的小姐公子们说不定已经心生惧意。

    可从他那裸露的胳膊上交错斑驳的伤痕便可知道,疼痛这种东西怕是已经陪伴了他无数年。

    麟符双手对准了自己的脸颊,双眼紧闭着准备迎接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的疼痛。

    这次疼痛过后,他将迎来新生!

    “你在干什么!”

    啪,手腕传来冰凉的触感和隐隐痛感,他难以握住手中石块,石块叮叮咚咚滚落在地。

    他紧闭的双眼此刻瞪得极大,这个女人竟然没有死!

    他对碎心无做的那些事情根本不是出于对这个女人的期待和感激,他早就深刻的理解到这些修仙人士全都是些虚伪的垃圾,对他们留情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只是担心凭借这个女人那低了好几个境界的修为打不过碎心无,他是想让二人同归于尽!

    可惜,老天爷似乎并不想放过他,明明他已经那么注意隐藏自己的踪迹,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脚印都抹了去,竟然还是如此迅速就被寻到了踪影。

    哪怕再过一天也好啊,等他毁了这张面容再换上一身衣着,地仙又如何照样无法找到他的踪迹。

    凭什么呢,凭什么在每一次他以为自己能够逃出生天之时,上苍却充满恶意的告诉他这个世界没有希望,他能够拥有的只有绝望,他只配当那最低贱的炉鼎,只配给这些修仙之人那光辉灿烂的一生当一个微不足道的垫脚石……

    “呵……呵呵……”麟符猖狂地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忍不住呛咳也还是止不住自己的笑意,仿佛他这一辈子只剩这么一场酣畅淋漓自由自在的笑,仿佛从此以后别说笑,连死的自由也不存在。

    他笑这天笑这地,笑所谓天道缥缈无踪,笑大地宽广却无容身之地,更笑自己,不过是一个笑话。

    在无尽的笑声中,麟符脱下了自己的外衫,就着外衫上潮湿的雨水气息擦净了脸颊上的污秽,原本俊朗的相貌显露了出来。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因为身形瘦削下颌角格外清晰锐利,薄薄的双唇因为激动的情绪而泛起鲜艳的红色,只消看一眼便能确定这是一个狼崽子。

    狼崽子此刻却摆出了一副魅惑的神情。

    他刚刚除去外衫的手没有停下,苍白瘦弱的右手握住了领口,慢慢地向外拉扯,衣衫半褪间露出了些许少年人青涩的肌肤。

    “这位大人想让麟符如何伺候?”他被碎心无当做炉鼎培养,虽然还未曾真正经历,但早就被教导过如何伺候他人,这些诱惑手段不过是信手拈来。

    他勾引、诱惑,只要他足够努力能让这些自视甚高的仙人感受到一丝愉悦他便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是垃圾又如何?既然上苍非要让他成为垃圾,那他便活下去,终有一天,他会一刀捅入此人丹田!

    “麟符已经等大人很久了。”他半跪在地上,屈服的低下了曾经高昂的头颅,露出一段纤细的脖颈。

    突然,他眼前一黑。

    要来了吗?麟符索性闭上了双眼,一滴泪从眼角隐隐滑落,他终究是躲不过。

    此时,刑月已经被震惊到目瞪口呆,脑子再一次短路只能遵循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她发挥出此生最快的手速,用比和碎心无对决时还要快的速度嗖的一下掏出一件衣衫,对着麟符兜头罩下:“不要妄图玷污星月道德示范小区居委会帮扶办主任的纯洁性!”

    她还想选党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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