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回去的危险
热气蒸腾。
袅袅的白气萦绕在场上久久不散。
血肉精炼。
庞大浮肿的血毛肉眼可见地干瘪萎缩下去，编织成一件半似大氅半似蓑衣的披肩置于陈羽背后。
右边是黑蟒肩吞鳞披膊，左上是恶禽叼衔羽搭肩，又取了些虫皮虫壳炼制成轻甲战裙覆在身。
浑身的骨骼血肉以婴兽幼虫的血肉孕生，将陈羽旧有的躯体吞噬干净，再重新凝炼出一道人身。
伤疤，腐肉，烂牙……这些陈羽身上原先的杂质废品已经全部被剔除。
彭踞将脸部的骨头重新增削了一下，将色斑祛掉，在原有的相貌基础上，稍微俊美白皙了几分，整个人的气质也更显成熟稳重，和中年时期的陈羽更为接近了。
陈羽睁开眼睛，他的眼球中没有瞳孔，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圈淡粉色的纹络，旋转、压抑、迷乱。
迷幻的眼睛淡淡地扫视了一下新的躯体，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除了……
“除了这左手。”
那手臂上面依旧是布满皱纹且干瘪衰老，即便是本体蚕食后重塑，但是这左手依旧雷打不动地呈现出如此衰老的状态。
“法则的影响，果然单用血肉孕生这样的低级招数，是没有办法去除的。”
干瘪的左手背在身后，有黑羽搭肩遮掩，这样不会被人注意到。
陈羽伸手招来了两只旁边候命的血鬼，掌心中射出两道血光打在血鬼身上。
不消片刻，这两只血鬼都变成了陈羽的模样，只是依附血鬼变身的原因，这两位陈羽皮肤都是暗红色的，如恶鬼般。
一个头顶长着数颗肉疙瘩，如同佛陀的肉髻;另一个则是全身上下长满了巴掌大的闭目人脸。
“嘶，尸手白捡的技能，为什么要去除，真是败家子啊。”人蛇彭踬舔着脸上的血迹，并没有给彭踞什么好脸色看。
“真是服了，你俩怎么拖拖拉拉的还不回去，我饿都要饿死了。
蠢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是知道的，怎么你这个浓眉大眼的顾家男人也一点都不想着你的老婆孩子，果然嘴上说的大义凛然、什么情断愁肠的，其实心里最是无情无义便属你是头一个。
呸，两个人渣玩意。”
彭踞默默将人蛇切成六块，让其他的血鬼将人蛇分别抛尸到各处。
“说说看，你的想法。”
“什么想法，呵，我们三个跟在原主陈羽身边多久了，像这样的普通人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当一个杂货店的小老板，然后安安静静的结婚、生子，然后有一天遇到命兽后去死就行了。
这是我们三尸神的本职差事，监视人们。现在忽然莫名其妙地拿到了一个……系统？我姑且这么说吧。
我一个下半身思考的尸神都觉得有问题，像你这多疑的家伙，岂能没有考虑？
内心里，你应该是疑神疑鬼了好久吧，呵呵，现在估计也就那蠢蛇被饥饿搞得半疯，可能没有察觉吧。”陈羽盯着彭踞的脸，观察它的神情。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拿到系统，走上人生巅峰，像你这样乖乖地按着系统给你规划的步子走下去就行了。
韭菜……干嘛要想这么多呢？”
彭踞歪着脑袋，头顶的肉髻破出脓水，张开了数颗布满旋动着的粉色圆环眼纹的眼球。
“……你猜出什么了？”陈羽听彭踞这话，眉毛挑起。
“我没……只是，又开始迷茫了……陈剓，爸爸去左医生那取药，你们两个可不要打架。”粉色圆环转动，彭踞说话的声音呆呆的。
“啧，唉，这都是什么呀。”陈羽扶着额头，为自己有这样的盟友感到颇为头疼。
“陈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武者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不是谁都是故事主角！”陈羽摇头，对着儿子提出的意见很不赞同。
“爸爸，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武道强者意志！”
“你是吃了什么菌子，才让你生出这样的幻觉？哈哈，我们三个人里，有两个就是吃人的怪物，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想想看我们会是主角么？顶多是别人的反派经验包……哪个主角像你一样骄傲自大？”
“原来是你这样的看法。”
“你年纪还小，经历的事情少，现在谈这个没有用处，好好增强实力才是要紧的。”
陈羽拍开彭踞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将这个脑子不清楚的丢在一旁，让它和石头玩过家家。
另一边人蛇被迫分开的身体让陈羽命血鬼取回来了，既然彭踞不靠谱，也只能用这个憨货了。
将它的身体接上，陈羽伸出食指指了指头顶的翠绿树冠。
“树冠……？”
人蛇彭踬抬头，入目便是密压压的墨绿树冠，饱满的粘稠汁液悬坠在顶，颗颗晶莹剔透。
“饿，好饿啊……”
之前在林中狩猎地蠕的时候，也是在树冠汁液滴落的时候，地蠕才会主动从地底钻出。
三尸也趁着这个机会，捕杀地蠕、采集树脂。
这树脂能量极为丰富，只需一滴，便可以抵得上二三十根干尸木的蕴含。
“这上面，全是吃的。只要我们能够爬到最顶端，你要多少都可以。”
陈羽站在人蛇彭踬的背后，搭在它的肩膀上，附耳低语。
“可是……白树上不知道有多少个仆役，拿到树脂可不是简单的事。贸然进攻，没准我们掘地三尺攒的这点家底一下子就给败光了。”人蛇虽然贪吃，但是还没有到那种已经饿得折磨到自己发疯的程度，性子暴戾是暴戾，不过该怂的情况还是得怂。
嗥螟指着坑坑洼洼的林地，为了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一样可能夺取的基因样本，秉承着科学的孜孜不倦精神，这林中三米以下的地底土全部让血鬼们给犁翻了出来。
“蠢蛇，赌一赌，单车变摩托，鸟枪换大炮，只有强者才能坐在餐桌上享受没事不是么？
难不成，你回去后只是肤浅地沉迷吃人？那些命兽，血肉又多，能量又多，你……还没有尝过它们的滋味吧？”陈羽睁着淡粉的眼睛望着头顶处的树脂，眼中的欲望丝毫没有掩饰。
“一个合格的吃货，可不会嫌做饭麻烦。”陈羽勾着笑意，继续蛊惑，劝动人蛇给自己当炮灰，应该还是很简单的事情吧。
人蛇吞了吞口水，想到哪些命兽的身体，感觉自己都不会说话了。
“这……我虽然是喜欢吃，可不代表我喜欢被别人吃啊！
这白树这么大一个，要是能动，它一招下来咱们所有人都得完犊子！
你可跟我别扯什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还是稳健一点，出去吃了人，然后再想办法吃命兽吧。”
人蛇手抱着陈羽的臂膀，微微拉扯着，抬头看着四周环绕的参天白树，小心翼翼地念到。
“你……你这混账东西。”
陈羽粗鲁地打开人蛇的手，掐着人蛇的脖子，目光凶狠道：“软弱的废物，敬酒不吃吃罚酒，与其到时候让你拖我后腿，不如我现在就把你吞噬掉！”
“陈袅，陈剓！我不是说过了，你们两个不要打架么。”
彭踞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两人身边，一手按着一人，制止即将发生的姐弟争斗。
“你……也在找死么，带着你们两个拖油瓶，不如我一个人控制身体，回去遮幽山，省的你们背后捅我刀子。”
“弟弟，你发疯了么，我是你亲姐你也敢打！”陈袅对着陈剓拳打脚踢，但是陈剓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手上的力道甚至还加重了几分。
“逆子！你居然连你亲姐都不放过！”
彭踞眼球中泛着黑光，数道黑光集中在身前，将叛逆的陈剓击飞出去，救下了楚楚可怜的陈袅。
“彭踞，干得漂亮，我早就看这蛮子不爽了。”人蛇缠上彭踞的身体，借着彭踞不断挑衅、谩骂陈羽。
“好，好得很。人类有句古话说得好，攘外必先安内，看来不解决你们两个，我是找不回回家的路了。”
“逆子，你还敢对为父还手。”
彭踞的花纹转动，从他的身上蔓延出粉红色的雾气，一幕幕场景在迷雾中上演。
各种各样的命兽出没在白岸城中，破坏、杀戮、吞噬，武者非常艰难地和命兽厮杀搏斗。
蛇虫鼠蚁，豺狼虎豹，诡异的死灵，扭曲的树精，堕落的人魈……
在最后的一幕场景中，白岸城直接被套上了一层虚幻的山林虚影，在毒障重重的密林中，一处腐朽古老的青铜色古墓似乎在缓缓开启。
“我靠，人怎么全死光了……”人蛇指着结尾处白岸城中，荒草丛生、白骨露野的场景，非常夸张地跳起了脚。
“……”陈羽冷漠地看着这些场景，没有给出什么反应
“好了，我们停止内斗吧。”陈羽捂着头，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经历的事情。无论是这些蝼蚁般的平民，还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武者，在最后青铜墓穴出来的一瞬间，所有人都会死。”
“……”陈羽对彭踞的话的可信度表示怀疑，但没有急着开口讽刺。
“啧，那我们到底能不能不出去了，这出去就是死，咱还是继续在这里勾着吧。”暴食的本能终究抵不过死亡的威胁，人蛇的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想要出去，就得增强实力啊，所以这树冠我们是一定要上去的。
林子里什么情况你们也是明白的，可供狩猎的怪物越来越少，而派出去巡视的血鬼返回的时间越来越短，这个梦境，在崩溃啊。
不趁着现在多狩猎一些技能，多储存一点能量，怎么活的过下一场的大逃杀啊。”
“我有一个问题，在那个场景中，你这个普通人是怎么活下去的。”嗥螟对于这个大脑，还是很相信的……才怪。
它们三个都不是好东西，那颗大脑就是个疯子，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符号都不能相信。
“这种事情我没有必要和你们开玩笑。
我知道你们两个都不会听我的，毕竟我们的本质摆在这里，我是白痴癫子，你是杀坯色鬼，他是脑残莽夫的饿死鬼。咱三个凑一块那是五毒俱全，谁也不会信任谁，这是正常的。
但是我们心中有信仰，眼中有希望。我在未来三十年、四十年的经历和记忆，这些对于我来说是真真切切的，它绝对是真的，也绝对可以帮上我们的忙。
就如同你的遮幽山，你既然不愿意承认遮幽山是你臆想出来的，那么为什么要对我的记忆报以恶意揣测呢，我也希望我们三个可以好聚好散啊。
为什么像这样的废物都可以是宿主，而我们只能苟延残喘在他这样的躯壳里呢？
我们不比宿主差，现在已经成功取代他走出了第一步，未来的人生还很漫长，我们还有很多美食没有去享受，我们还要回到遮幽山去，我们不能死在白岸城。”
陈羽手舞足蹈，神情亢奋，气喘吁吁，越说越激动，眼中的粉色圆环花纹旋转得飞快，满嘴的唾沫星子横飞。
“别蛊惑了！嗥——”
尖锐的鸣叫打断了陈羽的演讲兴致，终于让陈羽从癫狂的边缘拉了回来。
“咳咳，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陈羽轻咳了两下，在癫狂中两人不知不觉竟已经互换了身体，掌握陈羽尸身控制权的又重新变成了彭踞。
“你是怎么办到的，我不是已经把你们赶出躯体了么。”嗥螟阴着脸，一脸不可置信。
“本来三人中，我就是比你们两个要强一点，后面我们又吞噬了脑壳虫，可能对于我的精神力有了不小的强化吧。”
陈羽温和地笑着，眼中的环纹飞快地放大缩小、正旋逆转，它的情绪还是处于一个亢奋的状态。
“我们三个要团结，无论谁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都是要为了我们的将来做出贡献的。”
“闭嘴！”心情不爽的嗥螟眼睛都变成了赤红色，再让这家伙鬼扯下去，恐怕会压制不住嗥螟对彭踞的杀意。
好想把那蠢蛇撕成碎片，好想将那白痴的眼球挖出来嚼碎！
嗥螟沉重地连连大喘气。
……
三人相互扯皮，时间很快又过去一段。
最后还是彭踞、人蛇两票压倒嗥螟，由彭踞负责陈羽身体的控制权，除非彭踞失去意识，再由嗥螟上线。
“喂，你还在想啥呢，别再浪费时间了，我们直接攻上去！”
嗥螟和人蛇一左一右架着陈羽，后面跟着八百多个血鬼，已经准备开始向白树顶端进攻了。
“啊，嗥螟你别在我耳边乱吼！
啥，你刚刚问什么来着？哦，我最后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我记得青铜墓穴开启的时候，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然后从城外飞来一个青铜巨鼎，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反正后来白岸城没有变成命兽盘踞的命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