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旧楼
旧楼位于启蒙镇口附近,当时正对是信用社。我去的时候,我们的办公楼已经改到新楼了,说是新楼,其实也有差不多十年房龄了,只是相对来说,比旧楼那就新太多了。
旧楼还是文革前的产物,2层的一个老建筑,砖木结构,双层木板中间隔开就是一楼的天花板和二楼的地板。楼下是分隔成很多门面,出租给地方上的人开买卖,楼上就是我们单位带家属的宿舍楼。没带家属的住新楼,因为新楼才有食堂。
前面说过一个梅嫂子,在爱药那个故事里,不知道大家还有印象不?她就是住在旧楼。故事也要从她说起。
我刚去的时候,梅嫂子就和我一见如故,那时候我们所长经常需要到县里办事情,晚上就住在县局招待所,不一定回去。而我去报到的那天,所长简单的把我安排了一下,就上县城了。我的住处因为某些原因,还没有着落,梅嫂子就说那你这两天去和我住算了,我就跟她回了家。
那个楼可真旧啊,这是我的第一感觉,木地板走上去各种响动啊。而且没有厕所。
当天晚上,梅嫂子给我接风,把所里的同事都弄到她家吃饭。由于是办公楼的格局,所以二楼一进去就是中间一条很长的走廊,两边一个个的房间。每家占对应的2间,左边一间卧室兼起居室,右边一间厨房兼客厅。
我们就是在厨房里吃饭。然后吃好喝好了,大家也都散了,我正在换睡衣打算上床,梅嫂子就问我:“小妹你晚上要上厕所的不?”
我说:“可能啊,我有起夜的习惯,而且每天要起来几次呢,你晚上自己睡,我会拿电筒去的。”
她就说:“那可不行,晚上你得叫我陪你去。”
我就笑说:“没关系啊,我不怕的,我就怕我晚上走这个地板响声吵到你,你瞌睡不浅吧?”
她正色说:“我说不行就不行。你晚上一定要叫我陪你。”
我再三说:“不行不行,因为我晚上真的要起几次夜的,从小就这样。你要是和我一样起来,你就没办法睡觉了哦。”
她咬牙想了半天,从她家柜子顶上拿下来一个全新的印着囍字的红搪瓷痰盂,放在床边说:“你晚上就用这个。不许出去。”然后自己又笑:“呵呵,这个还是我和你们所长结婚的时候的子孙桶呢,这些年我们从没用过,因为我们晚上从来不起夜,今天正好派上用场了。”
可能大家不了解我们当地的风俗,新人结婚必须要有个马桶(子孙桶),后来现代化了,就用红色痰盂代替了,又新娘家买嫁妆的时候买好,还要在里面放上花生、枣子、糖、瓜子和两个红蛋。寓意多子、早生、甜蜜、吉祥。由真正的童男子双手捧到男方家去。
我哪好意思用啊,这个东西人家夫妻都没用呢。我就在心里暗暗打主意,晚上自己出去。
嫂子我们卧谈了一会儿,就各自睡了。大概到了半夜1点多吧,我醒来想去卫生间,就偷偷穿了鞋,从枕头下面摸出电筒,蹑手蹑脚的慢慢走到门口,开门出去了。为了避免回来门被碰上,我把牛头锁的小锁给下了。
去上了公共厕所回来,我走上了二楼,就听见二楼这个走廊深处有人在走路,我想估计是谁起来上厕所。因为走廊太深了,外面的路灯只能勉强照到一半,里面是一片漆黑,我也不去注意是谁家家属了,就回去睡觉了。
我是个倒霉妹子,晚上是各种起夜啊。大概到3点,我又想去卫生间了。
然后我就如法炮制,又溜出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又是听见脚步声,然后听见最尽头处传来关门的时候门有点卡的那种“吱呀”声。我用电筒往里面照了一下。就看见右边最后一个门正在关上。最后“咔哒”一下,碰上了锁。
上午在所里开会的时候,因为所长给我介绍过,这里二楼也有几间是出租给地方上的人的,我就想当然的感觉,可能那间是出租给人了的。因为水管都接在那个面,我们所里的同志都是只拿来当厨房,另外一边才当卧室的。
我也就回去睡觉了。到差不多6点了,我又醒了。想去卫生间,但这次我不小心把嫂子弄醒了。她就起来陪我去了。
冬天,那是正月刚过,5点天还是墨黑墨黑的。我和嫂子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冷得没睡意了。特别是她不习惯晚上起夜的。我们就相互挨着取暖聊天。
我说:“嫂子,其实你真不用陪我受这个罪啊。我刚才自己去了两次的,都没啥啊,再说我穿个制服的,还怕有坏人啊?实在不行我就大叫,这里附近都是居民,怕什么啊。”
嫂子吓了一跳,说:“什么?你刚才出去过?”我说:“是啊,我怕吵醒你,我悄悄去的。”
嫂子赶紧跳下床开了灯。然后才又爬回被窝说我:“你咋不听劝呢?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的,算了,还是告诉你吧。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
嫂子就说:“你知道不,你来这几天也是巧到头了,别的我先不给你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许你晚上出去不?因为我们楼里有间房子租给一个外地来的拾废品的老太太,她可能是没家人了,也可怜,我们就把一间房子租给她住。过年前我们这栋楼里的全部回家去了,一直也没人留心她,只留了新楼那里一两个人换班值班。这次你们放春节假不是放了28天吗?等我们回来以后,也没看见这个老太,在外面敲门叫也没人答应。我们以为是不是她不想给房租跑了,反正没多少钱,就随便她了。后来发现有点怪味道,也以为是她捡的废品。后来你们所长就找了几个人,想说把那房子的锁给撬了,打扫一下重新租出去。那天小笼包(我一同事,人太胖太圆润了,所以这个是他外号。)和小平两个把门撬开,两个大男人都吓尿了!”
我听到这里感觉肯定出问题了,想也想得到是那个老婆婆死在里面了,而且肯定味道或者情况不对了。赶紧拱手示意嫂子别形容下去了,我怕我受不了!
因为我见过类似情况,当时上班没几天,和我们局长去锦屏县城物资局去办公事。就看见三江派出所的几个熟人在物资局附近一间旧房子前,一看就是在勘察现场。我们过去搭话,我往里面一看,直接就吐了。一个人形尸体被吃掉了大半!房间里还有老鼠压根不怕人在跑!后来听派出所的朋友说那是个老头,死了好久没人管,被老鼠吃成这样了。而且因为是夏天,附近的居民闻到了恶臭,才报警的!造孽的是,这个老头还是有一女两子的,而且都是在锦屏县城生活!知道这个事情的,没有不骂那种子女是畜生的!
我赶紧止住脑袋里的各种想象。想赶紧拉个话题把这个事情撇开,就说:“嫂子,咱们带家属的都住这里吧,也不算阴沁了,人多阳气足嘛。”
嫂子说:“什么哦,本来带家属的就3个,现在那2个的家属都不敢来住了,白天还来转转,晚上就回当地的娘家睡了。本来出租的几间,人家也退了房了。现在如果你不来和我睡,我也要去朋友家睡去了。我娘家在寨子里,我回去可不方便。”
我脑子就嗡了一声,然后问嫂子:“那右边最后一间是谁家的?怎么不锁门?你不是想说这楼里今天就我们两个吧?”嫂子脸都白了:“你问最后一间干什么?”我有点了然了,但是天没亮啊,我不敢说话啊。
我就说:“咱起来吧,上街去看看,我们去新楼食堂自己做点早餐吃,我饿了。今天食堂的张姐偷偷给了我把钥匙,说是随时我可以去找吃的。”
到了新楼食堂,我烧好火塘的火,从冰柜里拿了东西来煮吃,在吃的时候,有几个早鸟也起来了。我才敢把我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来。
大家七嘴八舌的就说了好多话。然后我知道了一个事情,就是那老太太就是死在那间房!
我一直不肯相信我看到门在关是我的幻觉。而同事们也保证那个锁是换了的,锁起来的。
我中午就纠结了所有同事一起陪我去看,还有一个派出所的新认识的朋友。几个大男人陪我我胆子自然大了。
我去看了,那个门确实是锁起来的!但是我也知道,那个不是我的幻觉!
后来我还是经常去和梅嫂子睡,但是晚上我再也不出屋了!我们有时候还是听见走廊上的木板有走动的声音,不是那种房子旧了以后发出的声音,而是真的脚步声!
只是一来后来几个家属搬回来住了,二来也又租了几间给附近学校的学生。所以我们都安慰自己说那是人家在起夜。
除了梅嫂子外,旧楼里还住了两位家属,分别就是上文中小笼包和小平的家属。
当时所里就所长他们三个是带家属的。梅嫂子一是胆子天生就大,二是自己的娘家在山里寨子,发生了老太太死亡的事件后,其他的两个家在镇上的都回了娘家借宿,只有梅嫂子要照顾家庭不方便回去所以还住着。三是人家梅嫂子毕竟是领导家属嘛,这样纷乱的情况下总要做个表率稳定军心。
另外两个家属搬回来住,已经是过了差不多3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估计到底是出了阁的姑娘,和姑爷住在娘家各种不便,我们那里的风俗是嫁出门了女儿女婿回娘家住的话不能同房。因为我们那里的老辈人相信这样会给这个家庭带来霉运。哪怕房子再宽,亲友借宿在家,夫妻也是要分开睡的。
这时间一长了,从人伦上来讲,也十分让人尴尬。所以另外两个嫂子也就搬回了旧楼自己的家。
另外的两个嫂子,一个叫花、一个叫青。花是小笼包的夫人,青是小平的媳妇。都是镇上人家的姑娘。
花是个内向的人,胆子特别小,我刚去所里就听到个笑话,就是说的她。说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有次小笼包晚上去上厕所了,花被打雷闪电惊醒,发现家里就剩自己。花那个哭啊,惊天动地的,当时办公还在旧楼,住的人也多,大家晚上听见嚎啕大哭以为她家出了啥事,有几个同事一推门就进了她家。就见花衣衫不整的床上抱着被子哭,而小笼包穿个裤头从外面屁颠屁颠的跑进来。大家问了半天才知道花是被雷给吓的,一众人哭笑不得。
花除了胆子小,其他的方面还是不错的,人话不多但是没啥心眼。
青和我年纪相仿,性格和我也差不多,不过她不信鬼神的,她说她回家住只是因为她父母的要求。
我们几个女的很快玩到一起了。
本来花是坚决不肯搬回旧楼的,但是她的弟弟要娶媳妇了,娘家她的房间要腾出来给弟弟当新房,新楼这边又都住满了。她没办法才回了自己的窝。
可就是花搬回旧楼的第二天晚上,她家就炸了锅了!
那晚上大概是3点多,旧楼的人听见她家闹起来了,以为是他们夫妻打架呢,后来就听见花喊救命。老房子不隔音,几个邻居听见就着急了,一起开门去拍他们家的门,半天都没人来开,就只在里头闹。有个中学生性子比较急的。就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就见小笼包穿个裤头躺在床上,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大张着嘴,眼睛翻白在那一动不动的。花披头散发的半瘫坐在地上,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一副吓傻了的样子。
梅嫂子和另外一个租房的老王都是懂点事的,而且老王就是个医生,那时候租了我们旧楼一楼开了个药店,因为楼上要存药,所以不放心自己也经常在这里睡。梅嫂子照顾花,老王就给小笼包检查,弄了半天小笼包才缓过来,花还在那里直眉瞪眼的发呆呢。
等小笼包缓过来了,大家就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笼包一个大男人吓得簌簌发抖,结结巴巴的半天才说清楚。原来先前他们两夫妻好好的在睡觉,小笼包就感觉脖子有点痒,抓了半天还是一下一下的痒。他睁开眼睛一看,可吓死了!那个死了的老太婆正站在他床头,她的头发披散下来扫在他的脖子上,咋能不痒呢!小笼包大叫一声就瘫在那里动弹不得了。这声大叫也把花给惊醒了,花就看到个影子一闪就不见了,一开大灯发现自己老公变成了那副模样。她叫了两声救命也吓得半昏厥了。
这一夜大家都没再睡觉。点亮了全楼的灯楼上楼下的到处检查,对外说是进了贼了。其实也是希望借助人们的折腾弄出点阳气来掩盖内心的恐惧吧。
那晚我已经住进了新楼我的宿舍,当天晚上的事情,我也是第二天早上在食堂吃早点听见来上班的所长和小平他们说的。小笼包被惊吓过度,第二天就所长放了他一周的假,让他回县城的家休养几天,他回来以后,附近的街坊都反复的问他这个事情,开始他还都肯说。但是他到底是一个大男人,时间长了面子总是挂不住,就不怎么愿意和人谈这个事了。
而青在不久之后,有一天也很神秘来找我去吃饭。我说算了别出去了,咱们上门口菜市去买几个菜,叫厨房张姐帮忙弄一下,晚点等食堂的人都吃完了咱们进去开小灶算了。那天就叫了另外一个单位的两个姐姐一起来,还有青的老公小平我们几个就关了厨房门在里头吃小火锅。
青再次详细的问了我到所里的第一天晚上住在旧楼的遭遇,我只好又详细的说了一遍来给她们下酒。
然后青告诉我:“一开始我总怀疑你是看花了眼睛或者睡迷糊了,但是昨天晚上我知道你不是了。”
我问她为什么呢?
她说:“我昨天晚上快睡觉了,想起厨房里有块腊肉放的地方太容易被老鼠啃了,就想去把它吊起来。然后我就走到对面厨房那里,打开了门刚想开灯,就看见我家火塘边上坐了个人影!我看得很清楚的,因为有路灯照过来,我吓得回头往房间跑。我一挪步就听见走廊尽头那间房间的门猛的响了一下!就是那死去老太太的房间啊!我吓得一晚上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