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那定下的婚期
楚熹月沉默半晌，“跟我说说你在外游历的趣事吧，书信上所写的终归有限。”
萧纯煦揽着楚熹月坐下，“刚好有些事想告诉你呢。燕持公子已经被齐王下狱，即便不被赐死，恐怕也逃不过终生圈禁。”
楚熹月看着萧纯煦眨巴眨巴眼睛，“你做了什么？”
萧纯煦笑道：“这可都是信阳公子的功劳！三年前月华集，燕持公子回大齐之后便开始处处为难无攸公子，企图抢夺他手中的资源，却没想到无攸早就向信阳投诚。两人联手，反过来断了燕持公子的财路。信阳手握重兵，无攸手里有钱，两下相加便是如虎添翼，燕持公子根本无力扭转局面。于是，他出了个昏招。”
楚熹月瞪着眼睛等下文，萧纯煦轻笑道：“他找到了鸿雁阁。”
“鸿雁阁？”楚熹月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魏明彰手底下的那个杀手组织？”
萧纯煦刮了一下楚熹月的鼻尖，“答对了！”
“然后呢？”楚熹月追问。
萧纯煦笑道：“先前我便提醒过魏明彰，信阳公子可交。他的本事你是了解的，借着宜山平原的事情，与信阳公子一来二去的就成了莫逆。这次事情落在他手里，这么好的机会他岂会放过？他接了燕持公子的生意，转头便卖给了信阳公子，还帮着信阳公子来了一出人赃并获！事情闹到齐王面前，齐王自然不会轻饶了燕持公子，却不想想燕持岂是那等肯忍气吞声的性子？转头便纠集了几万人围了齐都，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想要逼齐王退位。不过他一来师出无名，二来手底下兵不多将也不行，没几天就被信阳公子带兵平反，成了阶下囚。如今只看齐王的心是软是硬，是顾着父子情分，还是拿他以儆效尤了。”
楚熹月听完叹了一口气，“外头风云变幻，我却只能守在这宫墙之中，闭目塞听，当真无趣。”楚熹月现在获得资讯的途径只有许悯，可一来时效性太差，都是过时许久的消息。二来并不详尽，都是寥寥几笔有个开头结局而已。
萧纯煦握着楚熹月的手，摩挲了片刻，说：“是我疏忽了。如今你掌管着万通商会，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不管天下纷争，几人称霸。唯有天下财权，尽归你一人之手。有些事情，的确需要洞察先机。如今我已经把情报网织遍天下，今后各地来的消息，我都让人备一份送到你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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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朝之后，萧纯煦跟燕帝进言：八皇子萧纯泽已经年满十六，该为朝廷效力了。萧纯煦有所请，燕帝自然无不准。萧纯煦愿意提携萧纯泽，兄弟之间若能同心同德也是好事。于是萧纯泽正式入朝，进入了大众的视野。
另外，七皇子府早已建成，只是萧纯煦这些年一直在外，因此并未启用。如今萧纯煦回来了，毕竟不宜常住宫中，于是燕帝命太常寺挑个吉日，让萧纯煦正式出宫开府。
开府之后的首要大事自然就是萧纯煦的婚事了。当初燕帝赐婚，之后萧纯煦便一走三年，大婚也一直拖着，淡新竹也一直等着。如今萧纯煦归来，自是不宜再拖延，燕帝亲自召见沈无机，让他卜算一个良辰吉日出来。
最终，婚期定在了第二年开春。
小徐山，望仙殿
萧纯煦气冲冲的踢门进了沈无机的房间，没等沈无机行完礼，萧纯煦抓着他的脖领子质问道：“孤有没有提醒过你，婚期尽量拖延！皇家大婚，流程走个一年半载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结果你居然给孤安排在了开春！沈无机，你就是这么给孤拖延的？”
沈无机一脸的无奈，“殿下，平常若是拖延个一年半载的倒也没什么，可您这已经拖了快三年啦。陛下如今实在是催得紧，臣真的是尽力了！”
萧纯煦皱着眉放开了沈无机的衣襟，将他丢在地上，“罢了，你这般不中用，孤只能再想想旁的法子。”
沈无机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殿下，臣将婚期定在明年初，也实是为了殿下着想。那淡家小姐命格贵重，是您绝佳的助力。倘若再推迟下去，恐生变故啊。”
萧纯煦看向沈无机的眼神深邃了些，忽的笑了，“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沈无机，在淡新竹的事情上，这是你第二次阳奉阴违，违逆我的意思了吧。沈无机，孤以为效忠投诚，当以主上唯命是从。难不成你们修道之人，自诩超脱，便可以肆意违逆孤的意思吗？你当孤不能拿你怎么样吗？”
沈无机端端正正的对着萧纯煦一叩首，“殿下明鉴，您乃是天命之子，辅佐您成为一代圣主，是贫道的使命。而长公主殿下，乃是您命定的皇后，贫道在第一次见她时便已经说了。至于淡新竹，她与您宿命相缠，倘若不能妥善安置，将来反而可能妨主。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的将来着想啊！”
“孤的将来？”萧纯煦大笑，“沈无机，孤不信你那些所谓的天命！也根本不想为了什么天命，去娶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你明明知道，孤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能够跟月儿离开宫廷。你那些所谓的为孤着想，孤根本不需要！”
沈无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戚，天命，岂是你想或不想，便能轻易改变的？
“殿下，您可曾想过，以长公主殿下今时今日之地位，如何能够离开宫廷的庇护？大燕的政务您不能放手，长公主身边更需要一支强大的护卫。即便您能够离开燕宫，可是又有什么区别？你们根本不可能真正去过平凡人的生活的！何如，把燕宫，变成你们自己想要的样子。”
沈无机的最后一句话，低沉中似乎带着某些诱惑的魔力，在萧纯煦离开小徐山许久之后，依旧在他的脑海中徘徊，在他的心头撞击。
何如，把燕宫，变成你们自己想要的样子！
回城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萧纯煦却只吩咐了黎一峰一声：“你先回府”，便直奔宫墙而去。
楚熹月已然睡下，被翻窗进来的萧纯煦吓了一跳。值夜的玲珑也吓了一跳，看清楚是萧纯煦之后，捂着砰砰跳的心口去了外间。
楚熹月还没等问话，便被萧纯煦一把揽在怀里，紧紧的抱住。楚熹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白日里听说你出城了，还以为今夜不会回来了呢，这是怎么了？”
萧纯煦的头埋在楚熹月颈间，闷闷的回了一句：“我跟沈无机吵了一架。”
楚熹月摩挲着萧纯煦的背，轻声问：“为了婚期的事？”
萧纯煦点点头。
楚熹月轻笑道：“你又何必呢！淡新竹等了你三年，这桩婚事已经无从更改，再推又能推到什么时候？你如今的年岁，陛下总归要为你指婚的，不是她也会是别人，如何逃得脱？”
萧纯煦摇摇头，“不为这个。”顿了顿，道：“沈无机跟我说了一堆什么天命之子的屁话，他说我注定要做帝王。”
楚熹月沉默了。
她知道，萧纯煦一心想要带她离开宫廷，她也从来都对沈无机的话将信将疑。可是这一次，即便抛开所谓的天命，楚熹月依然相信沈无机所言非虚。
“毅儿，你有帝王之才，这一点我们谁都不能忽略掉。抛开宿命，只谈现实，你觉得你那几个兄弟哪个可堪大任？又有哪个，能乖乖做你的棋子？”
“我已经在培养八弟了。”萧纯煦的声音闷闷的，透着显而易见的不自信。
楚熹月笑着抚摸他的额发，“我知道，可他能不能成为你希望的那个人，还未可知。即便你真的能成为大燕幕后之主，我，永宁长公主，又如何能抛开大燕楚贵妃的身份？”
永宁长公主之名，是她最坚强的壁垒，可也是她永远无法逃离宫廷权力的枷锁。
这些事，萧纯煦当然都想过，可他仍然想要试一试，搏那么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搏一个无牵无挂，自由自在。
“连你也觉得，我是在痴人说梦吗？”
楚熹月拥住萧纯煦，轻叹：“我只是觉得，你太辛苦了。”
萧纯煦不再说话，在楚熹月怀中赖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烦闷的心情疏散了些。坐起身，忽然瞧见楚熹月枕边有一本诗集。
“什么书如此爱不释卷的？我也读读。”萧纯煦随便翻了一页，眼神微不可查的缩了一下。
楚熹月笑道：“不过是晚上睡不着，随手拿的。好不容易睡下了，又被你吵醒。”说着，才想起来捶了一把萧纯煦，“还没说你呢！要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还有，这么晚了，宫门都下钥了，又没什么要紧事，你还跑来做什么？宫墙也敢翻，你真当御林军是摆设吗！”
萧纯煦抬起脸嬉皮笑脸的道：“谁说没有要紧事？来看月儿你就是最要紧的事啊！”
眼看楚熹月又要捶他，萧纯煦抓住楚熹月的粉拳，在嘴边轻吻了一下，笑道：“别担心啦。这些年，我的弓马骑射，拳脚功夫练得都是马马虎虎，唯有轻功，堪称一流，为的就是能够随时过来见你。小小的宫墙而已，挡不住我的。”
楚熹月推他，“好啦，萧大侠厉害！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
“那我走了。”萧纯煦揽住楚熹月在她额前一吻，而后翻窗而出。
目送萧纯煦离开，楚熹月含笑翻身睡下，全没在意枕边的诗集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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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纯煦离开楚熹月的房间，翻墙离了明镜殿，想了想，又翻回来了。
今夜安顺不当值，早早便睡下了。睡得正香，忽然有种危机感莫名而来，安顺“腾”的从床上坐起。可下一秒，他就看清了来人，立刻下床跪倒在地，“见过殿下！”
萧纯煦也没看他，径自找了个座位坐下，示意安顺把灯点了。
安顺不敢怠慢，赶忙过来点了蜡烛，然后垂首肃立一旁。萧纯煦就着那一点昏暗的烛光，将手中刚从楚熹月那里顺来的书认真翻看了两页，淡淡道：“素来听闻六哥文采斐然，竟不知还出了诗集。这等才华，湮没深宫，当真是可惜了。”说罢，看了安顺一眼，“楚贵妃与六殿下是如何结识，如何交往的？为何孤丝毫不知？孤养了你们这么多人在明镜殿，都当自己是摆设吗！”
萧纯煦的眼神并不锋利，甚至可以说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在里头，可安顺硬是被那轻飘飘的一眼看得冒了一头的冷汗。赶忙又跪下回话：“启禀殿下，贵妃娘娘她的确与六殿下并无深交。即便是年节聚会碰上了，也不过打个招呼，寥寥数语而已。这本书，是八殿下带过来的。”
萧纯煦盯着安顺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两眼手中的诗集，“八弟即便不靠谱，也不会平白干这样的事情。安顺，你是安稳日子过久了，想要换个差事了啊。”
安顺脸色泛白，一个头磕在地上，“殿下明鉴，奴婢绝没有隐瞒之意，贵妃娘娘与六殿下之间当真清清白白！娘娘她是让八殿下去跟六殿下学学问，学处世之道，想来，娘娘是有些欣赏六殿下的人品和文采吧。可如今殿下您回来了，八殿下不是立刻就回来跟着您了吗！对娘娘来说，自然没有什么人是比得上殿下您的。”
学学问，学处世之道……
六殿下的处世之道，自是与世无争，淡泊宁静。
楚熹月为何让八殿下去跟六殿下学这些，用心不言而喻，到底还是为着自己的。她在帮自己培养一个合适的，有能力却无野心的幕前之主。
萧纯煦的心忽的软了，他的月儿啊，总在用她的方式默默的守护着他。
六殿下的确有才，而更难得的是他竟也能让自己一直默默无闻。若不是因着他的眼疾，其实就性情而言，这个幕前之主由六殿下来做倒是最为合适。
萧纯煦在拿到诗集的那一瞬，是有心想要将六殿下推至幕前的。但如今看来，月儿想必是想要给他宁静。
还是遂了她的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