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那调换的合约
守藏馆是从太守府单独辟出来的一处院落，用来存放所有合约以及重要文件。
守藏馆的守卫见到颜知善，笑着招呼道：“颜书吏，今日你又是最晚的。跟在公主殿下身边，差事不好办吧！”
颜知善拱手回道：“公主殿下勤勉，我等又岂能惫懒懈怠。劳烦守卫大哥开个门吧。”
守卫开了门放颜知善进去，里头门口处坐着一名年过五旬的老书吏。颜知善拱手道：“这是万通商会今日签订的合约，麻烦张老入档。”
张老书吏笑着接过合约，“有长公主殿下坐镇，商行天下，我这守藏馆里的合约多得都快要装不下啦。”
颜知善笑道：“张老说笑了，不过多亏太守大人英明，以天下舆图定位。否则月华集一开，合约量剧增，馆中当真是要手忙脚乱一阵了。”
张老书吏捻须一笑，“大人自然英明！”说着将合约递给身旁的小童，“两份北方瀚州的，一份东南越州，一份南方南海国，拿去归档吧。”
小童接过合约进了馆库，张老书吏又在书册上登记好，拿给颜知善签字画押。
一套流程走完，颜知善想起今日楚熹月特意问起与大齐的合约，于是又问道：“明日将与大齐签订的合约是否也存在库中？我想再校验一遍。”
张老书吏呵呵一笑，“在！”于是又回头吩咐小童，“去将明日要用的大齐合约拿过来，让颜书吏校验。”
张老书吏没说二话，小童却撅着嘴有点不乐意。近日来合约量剧增，他本就忙得团团转，如今还要做额外的工作，自然不甚情愿。“不是才拟好校对过了，怎么一个个的全都要重新验看。”
张老书吏看了他一眼，小童撅着嘴进去拿东西。颜知善问道：“怎么，还有其他人也来重新验看过了？”
张老书吏笑道：“难得你们这群年轻人都这么仔细，做事牢靠，这是好事。”
颜知善略有几分不好意思，“本就是我多操了一份心，倒是劳烦张老和小哥了。”
小童没什么好气的将东西递给颜知善，颜知善双手接过。既然来了，无论如何，还是再验看一次吧。
颜知善展开合约认真研读，却是越读越吃惊。“张老，敢问先前进来验看这份合约的是谁？”
张老书吏看颜知善神色有异，不由紧张的问道：“怎么？合约有问题吗？”
颜知善低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笑答：“没什么，蒙张老夸奖，想问问是哪位仁兄如此严谨周到，日后好多向他学习学习。”
张老书吏捻着胡须点点头，“敏而好学，颜书吏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头先来的是黄书吏，刚离开不久。这份合约本就是你二人拟定的，若有什么疑问，你自去同他再商讨一番也可。反正老朽今日当值，一直都在。”
颜知善拱手谢过，离开了守藏馆，脚步不停的来到楚熹月的住处。“劳烦通禀，在下是太守府的书吏，名叫颜知善，求见长公主殿下。”
这个时辰，一名小书吏来求见公主，守卫奇怪的看了颜知善一眼。但到底是楚熹月身边伺候的，没那么多骄横的毛病，虽然感到奇怪，也还是进去传话了。
过了一会儿，玲珑从里边出来，“颜书吏，公主殿下此刻不在，请问是有什么事吗？等殿下回来了，我帮你转达便是。”
颜知善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多谢玲珑姑娘，既然公主殿下不在，那学生先告辞了。”
玲珑见他不肯说，也没再追问，目送颜知善离开。
颜知善略思索了一下，转道回了住处。
太守府的官署很大，当值的人都有自己的住处，几名年轻的书吏住在同一间小院里。颜知善房间的隔壁住的就是黄植，他也没敲门，直接进了黄植的房间。
屋内的黄植吓了一跳，“知善啊，你做什么呢？吓了我一跳！”
颜知善的目光在黄植脸上转了一圈，而后又在屋子里四处搜寻了一遍，却没看到什么可疑之处。颜知善开口问道：“植兄下午是否去守藏馆校验过明日要与大齐签订的合约？”
黄植坦然一笑，“确实！与大齐的合约极为重要，我不放心，所以又去校验了一遍。”
颜知善盯着黄植，“难道植兄校验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吗？”
黄植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怎么，知善也去校验了一遍？”
颜知善盯着黄植的眼睛，“不错，我刚刚从守藏馆回来。只因长公主殿下叮嘱这份合约极为重要，因此想着再验看一遍，却没想到，竟不是多此一举！”
黄植的手拢在袖中，笑得略显僵硬，“难道合约有什么不妥吗？”
颜知善气乐了，“合约有何不妥？植兄验看的时候难不成没有往后翻看吗！签约的合同并无问题，可是几时加了一份备案合约？咱们本应与信阳公子签订的合约，为何却变成了燕持公子？更不要说其中的抽成，比其他国家低了近两成，还要再返佣给燕持公子！这是要将万通商会拱手送人吗！”
颜知善正色道：“我去之时，张老说你刚走不久，这话守藏馆的人都可以作证。期间没有人再碰过这份合约，因此除了被你调换，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颜知善看着黄植的脸色几经变幻，又将语气缓和了些，“植兄，你学识渊博，又乐于助人。知善来太守府的这些时日，蒙植兄不弃，对知善颇多指点，照顾有加。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做了这糊涂事，现在把原稿交出来，咱们去把它换回来，我可以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趁着现在还没有其他人发现这件事，咱们现在去，还来得及。”
黄植哈哈大笑，“来得及？即便你今日可以帮我遮掩过去，可这样大的把柄握在你手中，从今以后，我岂非成了你掌中之物！我黄植明明才学出众，可困在这太守府中，我永无出头之日！平日被蒋子修压着一头便罢了，他毕竟资历摆在那。可你这小子凭什么能得许太守另眼相看，如今还谄媚到了长公主跟前！今日这事既然已经被你发现了，那就休怪为兄心狠手辣！”说着，黄植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对着颜知善就刺了过去。
两人距离很近，黄植又出其不意，颜知善躲闪不及间，匕首即刻扎进了胸腹一寸有余。
可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颜知善抓住黄植的手，用力向外一抽，匕首转了个方向便直直的刺进了黄植的肚子。
黄植毕竟只是一个书生而已，可颜知善，是银匠的儿子。
论力气，一双整日拿笔的手，怎么比得过要帮父亲劈柴挑水干粗活的手呢！
匕首刺进黄植的肚子，颜知善却吓得不轻。他只是想要防卫自己而已，那匕首是怎么跑到黄植的肚子里去的？
颜知善慌张的想要松开手，却又被黄植死死抓住。他瞪着眼睛看着颜知善，“凭什么！我不过是求一个出头的机会，你已经得了长公主的赏识，却还要来阻我的路！”
颜知善紧张得舌头都快打结了，说道：“植兄，植兄你先不要说话，我去叫医官来！”
黄植用力抓住颜知善，“你此时还假惺惺的给谁看！颜知善，我黄植有今日，皆拜你所赐！你看清楚我此刻的模样，我要你此后余生，都不得安宁！”
颜知善看着黄植，忽然就不慌了。他越发平静的看着黄植充满怨恨的眼睛，“植兄，没有人能过阻你的路。你今日所得，皆是咎由自取。植兄的确才华横溢，你若觉得在太守府屈才了，可以另谋高就。若是想证明自己，那便拿出本事来，让所有人对你刮目相看。做人最起码要光明磊落，似你这般在背后搞小动作，即便本领再大，也不堪重用。因为你的人品不行，德行有亏！因此，你即便此刻面目可怖，我也不会因此心生魔障。只因，我问心无愧！”
黄植气得一把推开颜知善，“你这心机深沉歹毒之人……“
颜知善却没听他继续咒骂，得了自由之后立刻转身出门，高喊道：“医官！快来人啊，去请医官！黄书吏受伤了！”
小院之中一阵手忙脚乱，很快有医官来帮黄植和颜知善处理伤口。许悯分别看望过两人，了解详情之后，便将两个人分别关在两间屋子里，派兵把守，任何人不得接触。
颜知善坐立难安，不知那合同的原稿是否能被找到，不知是否会影响到与大齐的签约。他向守卫请求了许多次，想要求见长公主，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此时，楚熹月正在萧纯煦处，听暗卫的奏报。
是的！整座太守府，甚至整个宁城的各个角落，都有暗卫值守。
月华集期间，这座城里发生的所有事，全都逃不过萧纯煦的眼睛。因此，燕持公子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全都在萧纯煦的掌控之中。
今日若不是合约之事恰巧被颜知善撞破，楚熹月本打算将计就计呢。
等到暗卫将所见所闻讲了一遍，特别是将颜知善怒斥黄植的那段话说完，楚熹月忍不住笑道：“这颜知善，倒是个不错的孩子。”
萧纯煦也笑，“孩子是个好孩子，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燕持公子一定也已经收到了消息。明日签约，你准备如何？”
楚熹月从怀中掏出一张合约来，“那就还是用原本与信阳公子商定好的签啊。”
萧纯煦拿过合约看了一遍，笑道：“月儿这是自己拟了一份？”
楚熹月将合约从萧纯煦手里抽回来，得意的一笑，“是啊，这叫以备不时之需！反正这合约的制式我都看明白了，与大齐的条款都是我亲自谈下来的，做一份合约也没什么难的。”
萧纯煦笑道：“月儿如此聪慧，自然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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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按照约定的时辰，楚熹月来到驿馆的大签约室时，信阳公子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见楚熹月进门，信阳公子与使团众人赶忙都站起身见礼，“见过永宁长公主。”
楚熹月微微一福身，“信阳公子有礼，诸位请坐吧。”
双方人全都坐定了，楚熹月摆手，有内侍将双方的合约摆在各自桌面上摊开，“先前与信阳公子商定的条款都已经陈列在此，请信阳公子过目。若无异议，那么今日便可以正式签约了。”
信阳公子笑道：“整个月华集都在说，永宁长公主最是公道不过，孤自然也是信得过长公主殿下的。”说着，提起手边准备好的笔便准备签约。
楚熹月眉心微挑，心想这燕持公子倒是很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他果真看也不看，直接就准备签了。还没等楚熹月再说什么，门外传来一声断喝，“且慢！”
众人的目光齐齐的朝外看去，从门外走进了一队人。为首的面色极白似敷了粉一般，头戴冠玉，身穿蟒袍，神色中似乎总是带着一副不奈，看人的目光总是带着一种趾高气昂的傲慢。
信阳公子见到他吃了一惊，站起身来，“大哥，你怎么来了？”
燕持公子拿眼尾扫了一眼信阳公子，“自然是父王派我来的。”
信阳公子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疑惑，“父王？”
还没等他再问，燕持公子直接越过他，来到楚熹月面前，“永宁长公主，孤乃大齐特使，此来宁城，专为大齐与万通商会的互市而来。”
信阳公子虽然心有疑惑，却还是走到近前来，“长公主殿下，这位是我大哥燕持公子。”介绍完又转向燕持公子，“大哥，互市的事我已经跟长公主殿下谈妥，今日正要正式签约呢。父王让大哥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要交代吗？”
燕持公子看向信阳公子，冷冷一笑，“谈妥了？三弟动作倒是快，只是三弟是以什么身份跟永宁长公主谈的合约？这合约，是三弟代大齐签的，还是三弟为自己牟利而签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