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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那一夜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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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顺检查了一下打斗的痕迹,很快就发现萧纯煦掉下去的滑坡处。安顺向下张望,坡下是处峡谷,深不见底。安顺皱着眉,不怎么抱希望的朝谷底喊了两声,只有他自己的回声响彻耳边。安顺犹豫再三,转身往回走。

    萧纯煦的那个护卫已经死了,可玎珰还有一息尚存。他还是先将玎珰带回行辕,再召集人手到峡谷寻人吧。

    峡谷之下

    潺潺溪水旁,楚熹月率先醒了过来。

    半边身子已经疼得麻木了,楚熹月推了推身边的萧纯煦,“毅儿,醒醒!”

    萧纯煦睁开眼,想要坐起身,却闷哼了一声,缓了半晌才慢慢爬坐起来。除了背后深可见骨的一剑,他滚下山时为了护住楚熹月,右臂也撞断了。

    “幸而这山中草木繁盛,咱们这一路滚下来才没被摔死。”楚熹月抬头望向他们滚下来的山谷,“可是这里山路陡峭,想上去却是难了。”

    萧纯煦看向四周,“我的护卫已经回去报信了,咱们且先等等,眼下最需要担心的是许如意。他如果尽心职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到崖下来寻咱们,御林军可没有他那样的速度。”

    说起这个,楚熹月才想起毒雾的事,从怀中掏出一个细瓷瓶,“许如意最后丢的那颗毒暗器似乎挺厉害的,这是避毒丹,你吃一颗以防万一吧。”

    萧纯煦没接,只笑着看着楚熹月,“你出门还随身带着避毒丹?”

    楚熹月被他揶揄了也恼不起来,只浅浅一笑,“你再三提醒我出门小心,我自然什么都要留几手防备了。察觉到不对劲儿的时候,我就先吞了一颗。只不过这血光之灾,还是没能逃得过呀。”

    萧纯煦点点头,“总算还是将我的话听进去了几分。”

    楚熹月看了看萧纯煦的脸色,“你也没中毒?”

    萧纯煦伸手从领子里拉出一枚玉坠,“我舅舅担心宫里的孩子长不大,从小便让我戴在身上的。这玉坠能百毒不侵,我有它,寻常的毒都伤不到我。”

    楚熹月凑近去看了看,那玉坠莹洁透白,阳光之下似乎还泛着七彩光泽,“确实是个好宝贝,你舅舅对你真好。”想起萧纯煦的母妃,相比之下,他这位舅舅似乎还与他更亲一些。

    “是啊,母妃一心只有父皇,舅舅劝说不了她,便对我更加尽心照顾,什么都给了我……”萧纯煦一时感怀,可眼下时机不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聊那些伤春悲秋的事。

    萧纯煦四处张望了一下,“咱们得先找个地方藏身。父皇遇刺,眼下行辕的御林军都被二哥调去搜捕刺客,也不知道能分出多少人手来寻咱们,恐怕坐等救援也不见得是个好主意……”萧纯煦看了一眼楚熹月透血的肩膀,别说楚熹月还有多少体力,便是他自己也伤重难行,想要自力更生逃出去,怕是更难。

    楚熹月的伤很深,可是伤口却不大,此刻已经不流血了。萧纯煦看她的伤口,她也去看萧纯煦的伤。长长的一道狰狞伤口,几乎贯穿了整个后背。楚熹月皱着眉伸出手,“你出门围猎,身上总会备着伤药吧。拿给我。”

    萧纯煦从怀中摸出一小瓶金疮药,“只有这些。”

    楚熹月看了一眼,仔细些勉强够用。“你趴下,我先给你上药。”

    萧纯煦刚刚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现在又让他趴下。他衡量了一下,觉得自己要么干脆爬不起来,要么起来的时候再次挣开伤口。只能耍赖道:“这地上硌死了,你就这么给我上吧。”

    楚熹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此时才察觉,他的右臂一直以一种很不自然的姿态垂在身侧。头先滚下来的时候,楚熹月被萧纯煦严严实实的护在怀中,她想起那时听到了萧纯煦的痛哼,想来这手臂伤得不轻。

    楚熹月的眼睛有些发酸,低下头轻声道:“那你坐好,我先给你清理一下。”楚熹月细细的将萧纯煦的伤口处理好,两个人又配合着费了不少劲才勉强包扎上。弄完了这些,楚熹月坐在萧纯煦身旁忍不住笑道:“咱们两个半残,加在一起恐怕都斗不过一只兔子。许如意要是这个时候来,那可真是跟收菜一样就把咱们俩都给收了。”

    萧纯煦抬起头四处看了看,“毕竟御林军也在搜山抓捕刺客,鸿雁楼的人倒也未必会一直留在这边。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你看那边山坡里像不像是个山洞?咱们去瞧瞧。”

    左手拉起楚熹月,两个人相扶着往山洞去,楚熹月问道:“陛下真的遇刺了?”

    萧纯煦点头,“是啊,今晨围猎,忽然从林中射出一支重箭。那箭的角度和力道,非一般人可以驾驭,也极难抵挡。幸而父皇身边的护卫将那箭尖打偏了些,父皇只是伤在肩膀。”

    “呵呵……”楚熹月低笑,“前脚刺杀陛下,又借着陛下遇刺的由头来杀我,这分明是想一箭双雕啊。可是,许如意说他并不代表大梁,还说是有人出钱买我的命。这可就奇了。”

    萧纯煦却半晌没有回应,楚熹月转头看他,只见萧纯煦也正低着头满含笑意的看着自己。

    “你笑什么呢?”

    萧纯煦用眼神示意他们相挽的手,“你看咱们现在,像不像一对老夫老妻。七老八十了,腿脚都不灵便,只能彼此相扶着往前走。”

    两个人一个伤在左肩,一个伤了右臂,倒是幸好还有那么一只胳膊可以彼此搀扶着,彼此依靠着,还真是有种相依为命之感。

    楚熹月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跟你说正事呢,别东拉西扯的!”别开了眼,脸上烧得不得了,却并没有放开相扶的手。

    萧纯煦暗暗偷笑了一下,而后才敛了笑容认真道:“一箭双雕这个词用的妙,依你的意思,刺杀父皇和刺杀你的,是同一伙人?”

    楚熹月用一种显而易见的表情,“我今日约了乐怡去骑马,可是巳时过了她还没有来。陛下遇刺,一队御林军顺理成章来护送我回行辕。那队御林军,腰牌令箭俱全,礼制流程均无差错,这可不是临时起意就能做到的。”

    萧纯煦表示赞同,“今日这局,环环相扣,委实精妙。只是,若说鸿雁楼背后主使是大梁,有件事我却想不通。”

    楚熹月微微一笑,“以刺杀燕帝为代价,却只为了制造我的杀局,我也有些看不懂了。而且凡事都有例外,如今两桩刺杀皆已失手,反而留了这么大的把柄给我们。据我所知,梁王昏庸无能,是个胆小怕事,优柔寡断的人,绝不可能敢派人刺杀燕帝。大梁这局引火烧身,是蠢,还是说另有布局之人?”

    两人已经走到那山洞近前,萧纯煦左右看了看,说是山洞,倒不如说是个小土坑更为合适。大约是某棵大树翻倒之后留下的,一个横向的土洞,人缩进去勉强能够遮蔽一下头顶而已。

    萧纯煦扶着楚熹月在山洞旁坐下,“我也觉得梁王不可能是幕后主使,我甚至觉得,想要刺杀父皇和想要杀你的并不是同一个人。无论如何,这事肯定不会到此为止,咱们先能逃出生天再说吧。你先歇着,我去拾掇一下。”

    萧纯煦将山洞内用枯叶垫了一层,还不忘将他们一路走来的痕迹抹平。然后扶着楚熹月,两个人钻进洞中,又将洞口用枯枝遮挡了一下。萧纯煦满头大汗的坐到楚熹月身旁,透着枝桠的缝隙看了看天,日头已经偏西了。“二哥将御林军都调走去捉刺客了,能出来寻咱们的恐怕也只有我的亲卫。也不知靠那十几个人寻到这里要花多久时间,今夜咱们就在这儿躲一晚吧。只是这里也不便生火,更没什么可以果腹的,怕是要委屈你了。”

    楚熹月拿出手帕给萧纯煦擦了擦汗,轻声道:“若不是你,我今日必死无疑。我还没谢谢你呢。”

    萧纯煦握住楚熹月的手,“月儿说胡话呢!我只恨自己来得晚了,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的伤不算重,倒是你……”楚熹月轻轻摸了一把萧纯煦的后背,一手的湿濡。这伤药怕是白上了,伤口肯定也都裂开了。背上的伤还是其次,那断了的手臂若不及时医治,恐怕会更加棘手。

    萧纯煦却不以为意的笑笑,“只要你平安,让我怎样都可以。”

    楚熹月看着萧纯煦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明明是那般清浅的颜色,却让她觉得炙热如火。

    楚熹月别开了眼,可下颌随即又被萧纯煦擒住,“月儿,你为何一直躲着我?一直要与我分得这般清楚?我对你的心意明明白白摆在那里,我可以剖开了自己的心给你看,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我?”

    楚熹月对上了萧纯煦的眼睛,没有再逃。她轻轻的开口:“毅儿,我不过是曾经帮了你一些微末之事,那些帮助于你而言根本可有可无。而且平心而论,我欣赏你的才华,留你在身边是希望你能为大楚所用,本就带着目的,对你也算不上有多好。你如今前途无量,等到及冠之后,陛下必定会为你安排一门合适的婚事作为助力。而如今我身份尴尬,我们在一起,对你来说完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你能记着从前的情分,将来与大楚修好互利合作,陛下百年之后给我一份体面恩养,便已经是报答我了。你何必非要与我……”

    “楚熹月!我爱你!”萧纯煦打断她的话,“不是报答,无关你对我好或是不好,我爱你,这就是答案!”萧纯煦目光灼灼的盯着楚熹月,“你说的这些话,我当然都清楚!利弊得失,我从小就懂得计算,不需要到现在才来教我。可是,只要一想到前路无你同行,我只觉得自己一世独活,孤家寡人。这样的人生,根本毫无乐趣。什么雄图霸业,如果到最后换来的只有内心无限孤寂,我不想要这样的前程,不想要没有你的人生!”

    萧纯煦将楚熹月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月儿,你总说人心易变,我知道你害怕我们没有将来。可你能不能试着信我一次!你摸摸,这颗心里只有你,以后,也只会有你!”说着,萧纯煦举起左手,“我今日在此指天盟誓,我萧纯煦对楚熹月永不相负。将来哪怕有一时一刻对不起你,就让我刀斧加身,不得好死!”

    今夜月色皎洁,万籁俱静。黑暗之中,唯有萧纯煦那一双眸子熠熠发光,直将楚熹月的心也一点点照亮了。

    那个在她面前一向清透爽直,毫无遮掩的少年,她拿他当小朋友,当弟弟,却忘了他也是波谲云诡的宫廷里长大的孩子。就连在江洲那样的环境里,他都能做假死之局逃出来,他怎么可能连前路艰辛都想不清楚!即便他犯糊涂,他身边的人也会提醒他,阻止他。可是他就这样始终坚定的守在她身旁,抓住那一丝情谊不肯放手。

    是她一直小瞧了他。

    楚熹月迟迟没有回应,萧纯煦抿着唇,垂下眼,“罢了,我如今无权无势,更无能力保护你。是我太心急了,我不逼你,好月儿,你不要生气不理我。”

    “我信你!”楚熹月看着萧纯煦失落的样子,真是心疼又好笑。在人前,萧纯煦总是表现得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样子。可在她面前,他就是那个喜怒哀乐都只为她的少年啊。

    不论将来如何,只为他在她面前保持着的那一份纯真,也值得她再信一次,再试一次吧!

    萧纯煦惊喜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么?月儿,你再说一次!”

    楚熹月轻笑了一声,“我说,我信你。我会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萧纯煦激动得一把抱住楚熹月,而后,两个人俱是一声痛呼。“月儿,对不起!我太高兴了,我忘了你身上还有伤呢!疼吗?”萧纯煦手忙脚乱的又将楚熹月放开,摸索着想要检查她的伤口。楚熹月轻叹一声,将萧纯煦的手握住,安抚道:“我没事,你的伤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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