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那月黑风波夜
“这汤泉行宫可真大，陛下常来吗？”安顺领着楚熹月还有丽嫔在行宫中小转了一圈，丽嫔赞叹的说。
安顺答：“回丽嫔娘娘，陛下倒是不常来，不过前些年太后在时，时常会过来行宫休养。特别是冬天，行宫这边暖和，温汤也养身，太后娘娘每年都有差不多半年要住在这边呢。”
丽嫔点头，“原来如此，难怪我瞧着这行宫里的规矩像是比宫里头还大呢！”
“这是谁又给你做规矩了？”楚熹月看着丽嫔轻笑道。
丽嫔吐了下舌头，“也不是啦。就是咱们刚到行宫的时候，我急着想去泡汤，就让宫人准备。结果她们告诉我，妃位以下是没有私汤的，想泡就去后头的大汤那边泡。这一来一回要花上不少时间呢，我就只能等晚膳过后再去了。”
楚熹月看向安顺，“果真有这样的规矩吗？”
安顺想了一下，答道：“算是有吧。”
楚熹月挑眉，“什么叫算是有？”
安顺笑答：“禀娘娘，太后在时，确实是有过这样的规矩。不过太后娘娘已经仙逝多年，倒是许久不曾见到这么守规矩的宫人了……”
楚熹月明白，这就是宫人们看人下菜碟，欺负丽嫔年纪小，性子又乖巧，偷懒耍滑呢。
安顺看了楚熹月一眼，“娘娘，要不要我去认识认识这些守规矩的姐姐们？”
楚熹月摇摇头，“罢了，不过在行宫住两日而已，何必去计较。既然确实有过这样的规矩，多说也无益。”而后看向丽嫔，“我宫里有私汤，不如一会儿你去我那儿吧。让她们备些瓜果点心，咱们一起也热闹些。”
丽嫔很高兴，拍手笑道：“那太好了，不如现在就回去吧！”
楚熹月笑，“你可真是迫不及待，这么喜欢泡汤吗？”
丽嫔点头，“是啊是啊！我从小就喜欢玩水，为了让我学凫水，我父王还特意给我挖了一个大池子呢！”
“你还会凫水？”楚熹月惊奇道：“蜀中多山，我以为那里的人也全都是旱鸭子呢。”
丽嫔答：“那倒是没错，若论水系发达，哪儿也不比上大楚呀。姐姐，你凫水一定很厉害吧！”
楚熹月低笑了一声，“说来惭愧，我凫水真的很一般。”
两人说笑着回了楚熹月的寝殿，汤池老早就准备好了。见楚熹月还邀了丽嫔来同泡，宫人们手脚麻利的备好了一应器物，服侍两人下了汤池。
楚熹月穿着抹胸，外头还罩了一件半袖的小衣。丽嫔倒是只穿了一件抹胸，肩膀和手臂全都裸露着，手臂上那一点朱砂一目了然。
楚熹月原本以为自己身份特殊，燕帝才没有碰她，没想到丽嫔的守宫砂也仍在。她看了两眼，忍不住问道：“丽嫔，你入宫有大半年了吧，这，是陛下觉得你年纪小，所以一直未曾宠幸吗？”
“宠幸？”丽嫔一脸的不解，“姐姐是说陛下对我不够宠爱吗？陛下他虽然平日不怎么搭理我，可是我觉得他对我还是挺好的呀。”
楚熹月愣了一下，而后笑了。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连宠幸是什么都不知道，若她是燕帝，只怕也是下不去手的吧。
“我说的不对吗？”丽嫔眨着眼睛问道。
“公主，丽嫔娘娘，乐怡公主来了。”还没等楚熹月说话，玲珑进来禀报。楚熹月正好趁机跳过这个话题，笑道：“乐怡这个时候过来，怕也是来凑热闹的吧！”
“楚姐姐，你可真了解我！”乐怡公主已经自己走进来了。“我带些果酒，这是行宫里自己酿的，清甜可口，咱们正好一边泡汤一边喝一点。”
宫人们又是一阵忙活，服侍乐怡公主下了汤池，三个人推杯换盏的，到最后竟然都有些醉了。
丽嫔一直手舞足蹈的，乐怡公主倒是安静些，可就是赖着不走。最后玲珑干脆自作主张，将东西厢收拾了出来，让人去各自宫里报了信，将两位主子留宿了。
夜里，楚熹月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不知怎么就醒了。起身想要喊玲珑喝水，一偏头却看见窗边站了个人。
楚熹月抚着胸口，抱怨道：“又这样悄无声息的跑过来，吓死个人了！去给我倒杯水喝！”
萧纯煦低笑着去帮楚熹月拿了水，坐到床边，“本没想来的，后来听说你喝多了，就想着过来瞧瞧。”
楚熹月就着他的手将水喝了，白了他一眼，“瞧什么？”
萧纯煦笑着帮她擦擦唇角，擦了水渍，却又舍不得松开，手指在楚熹月的下颌处流连。“你酒量不好，还爱贪杯。不过也挺好，你醉了以后，才会愿意跟我说些掏心窝的话。所以我听说你醉了，就忍不住想要来看看你。”
楚熹月将萧纯煦的手推开，“你就是想要趁机撩拨我，小子坏得很！”楚熹月忽然眯起眼睛抓住萧纯煦的衣襟，将他拉到眼前，“你说，你是想护着我，还是得到我？”
萧纯煦忽的笑了。先前看楚熹月目光清明，还当她酒醒了呢。可是如今听她竟然问出这样的话，看来还是没醒。手指抚上楚熹月的脸颊，又慢慢的摩挲至脑后，用力将她的头压进自己怀中，“傻月儿，是你护我在先的，你忘了吗？虽然我口口声声一直说要护着你，可事实上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你在护着我的呀！”
楚熹月喝了酒，本就气闷，此时被萧纯煦压在怀中就更闷了。用力推了他一把，将闷在他怀里的头解救出来，“若早知道你是萧纯煦，我才不会管你。”
萧纯煦笑道：“不可能！你若知道我是北燕质子，在你们大楚被欺负成那样，肯定不会不管我的！”
楚熹月想要反驳，却发现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当初若真的知道北燕质子被丢在江州，过得这般凄惨，肯定是要将人接回东都，好生照顾的。楚熹月撅着嘴，“还真是块逃不脱，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萧纯煦笑着与她打趣了几句，忽然神色一变，侧耳朝外头听了听。
“怎么了？”楚熹月问。
萧纯煦微微皱了一下眉，“像是有很多人朝这边来了。”
楚熹月望窗外看了一眼，“这么晚了，陛下也该歇了吧，谁还会来？”
两人正疑惑着，殿门外，安顺急切的敲门声响起，“公主，二殿下领着一队御林军往这边过来了！二殿下身边的护卫说刚刚瞧见了刺客！”
楚熹月这下是真的清醒了，看着萧纯煦，“他不会是来抓你的吧！你过来有人瞧见吗？”
萧纯煦想了一下，“今天下午，我在园子里跟三哥闲聊，倒是遇上二哥了。”
“你们起冲突了？”
“那倒没有，只不过他当时正拉着行宫中的一个宫女，呃……”萧纯煦看了楚熹月一眼，顿了顿，思索了一下措辞，“行荒唐事。”
楚熹月瞪大了眼睛，“园子里？光天化日，他怎么敢！”
萧纯煦耸耸肩，“我一向有耳闻二哥在女色之事上比较豪放，但今天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我也很是震惊。不过总不至于为了这事就盯上我了吧！”
楚熹月推了推萧纯煦，“先别管为什么了，他们眼看都到门口了，你赶快走啊！”
萧纯煦摇头，“不行，二哥身边自有高手。这么近的距离，我一举一动都会被发现。而且，他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抓刺客，必然是有备而来。恐怕你这宫外头已经布好了网，只等抓大鱼呢。”
楚熹月沉眉，推开萧纯煦下了床，“那就这样吧，你就待着别动。我倒要看看，他还敢搜宫不成！”
此次出行，珠珞和瑞珏提早去了围场行辕安排打点，只有玲珑和玎珰跟在行宫，此时早都候在殿外了。楚熹月召唤了一声，便都进了来。瞧见萧纯煦在，也权当没看到一样。玲珑给楚熹月罩了件披风，扶着楚熹月的手出了寝殿，玎珰和安顺跟在后头。那厢二皇子已经领着人进了前殿了，宫女内侍们也跪了一地。
“二殿下！这三更半夜的，你带着这么多人到我这里来喊打喊杀，意欲何为？”
楚熹月虽然素着面，散着发，可那一身皇家公主的威严气势仍然不减半分。她面若寒霜冷冷的看着萧纯慎和他身后的一队御林军，一时间鸦雀无声，在场的人全都噤若寒蝉，无人敢迎向她的怒气。
除了，萧纯慎。
他正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楚熹月，说起来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观察过这位大楚第一公主。楚熹月的亵衣外头罩着一件厚披风，赤脚套着绣花鞋。那双白生生的脚背偶尔会在行走之间若隐若现，只因与大红色的软鞋颜色对比太过分明，显得格外生动。萧纯慎愣是从她那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上，看出一丝妖媚的味道。
他一向觉得深宫公主性子无趣，尤其还是什么最得宠的，无疑就更是无趣了。却没想到这位大楚公主看起来，还挺风情万种的。
萧纯慎很有些邪性的笑了一下，“孤也不愿这样，只是如今宫卫由孤负责，刚刚孤身边的护卫亲眼看见，有刺客进了娘娘的寝宫。孤也是为了娘娘的安全着想，少不得要进去瞧瞧。”
萧纯慎在楚熹月身上流连的眼神越来越放肆，那不单单是一种猥亵，而是面对猎物时，嗜血的掠夺感，直让楚熹月觉得脊背一阵发寒。
楚熹月忍着怒火，看着萧纯慎，“如此倒是多谢二殿下费心了。不过你也看见了，本宫这里值夜之人众多，根本不可能进得来刺客。即便真有什么宵小之徒，二殿下如此阵仗，恐怕也早已经吓跑了。二殿下一片孝心本宫明日自会禀告陛下，夜已深，殿下请回吧！”
楚熹月的反应全在萧纯慎意料之中，他笑着回道：“楚妃娘娘，那些刺客轻身功夫都好得很，普通的值夜宫人哪能发现得了？孤既然带人来了，便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孤可以保证，那刺客就在您这宫里，跑不了！孤此番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更是为了父皇与阖宫众人的安危，还请楚妃娘娘行个方便。”
楚熹月往前迈了一步，迎上萧纯慎挑衅的目光，扬起下颌冷傲的斜睨着他，“本宫已经说过了，我的宫里没有刺客！”
萧纯慎看着楚熹月，呵呵一笑，“楚妃娘娘要硬是这么说的话，孤就不得不怀疑那个刺客与娘娘之间，有什么关联了……”
“你放肆！”楚熹月厉声喝道：“萧纯慎，你三更半夜带了这么多人来到我宫里，说是捉拿刺客，我看你分明就是针对本宫！如今还要诬陷本宫勾结刺客，你这是要离间大楚与北燕刚刚建立起来的邦交吗？”
萧纯慎挑眉道：“楚妃娘娘不用一上来就给我安这么大的罪名，刺客在不在里面，搜一搜就知道了。若是当真没有，孤甘愿受罚。可若是有……娘娘这般阻拦，除了这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孤实在想不出，娘娘还有什么理由如此。”
楚熹月一双美目划过萧纯慎的脸，轻笑了一声，“人，确实是有。今日乐怡公主与丽嫔都在本宫这留宿，你带了这么多人来搜宫，合适吗？”楚熹月看向萧纯慎身后的御林军统领，“本宫不过是个新来的妃子，得罪了倒也没什么。可是乐怡公主是陛下的心头肉，惹恼了她，你们的二殿下可未必保得住你们！”
那位御林军统领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倒是萧纯慎笑道：“娘娘说的极是，乐怡是父皇的心头肉。倘若在娘娘这儿，被刺客惊扰了，恐怕娘娘到时候也难辞其咎吧！”
楚熹月眉心微挑，这萧纯慎反应倒是快。“二殿下果真这么笃定，我的宫里有刺客？”
“还请楚妃娘娘让路，倘若抓不出人来，孤任你处置。”萧纯慎一双鹰眼盯着楚熹月。
楚熹月勾唇一笑，看起来，今夜他确实是冲着萧纯煦来的。
“二殿下说笑了，就算真是一场闹剧，本宫又能耐你何？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本宫一味拦着倒显得我不识大体。不过，你们这么进去可不行。公主与丽嫔都已经歇下了，为了些捕风捉影的事，让这么一群大男人到内宫乱闯，成何体统！”
萧纯慎倒是没料到楚熹月口风变得这么快，略想了一下，说道：“那么孤只带两个人进去搜，总可以了吧？”
“不行！”楚熹月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你也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