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现成的把柄
玎珰和玲珑两个人躲得远，声音也小，书房之内自然是听不到的。
楚熹月进门之后便施施然的坐到书桌旁，也不看萧纯煦，“七殿下有什么话，请说吧。”
“月儿。”萧纯煦瞬间卸下了所有的高傲和冷漠，凑到楚熹月近前，软软糯糯的叫了她一声。
楚熹月抬眼看着他，“七殿下叫本宫什么？陛下虽然没明说，可既然让本宫看顾着你，那便是将七殿下安置在了本宫的名下。殿下是否该称本宫一声，母妃？”
萧纯煦想要去拉楚熹月的手，被楚熹月躲掉。
萧纯煦满是委屈和无奈的说：“月儿，你不要生气，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楚熹月朝天翻了了白眼，“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七殿下好本事，说会进宫来，果真就进宫来了。而且，我也不可能将你赶出去，还得对你笑脸相迎的。敢问七殿下，对我的表现，可还满意？”
萧纯煦坐到楚熹月身旁，柔声道：“月儿，我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原本是不打算回来的，当初留在你身边，我真的只想一辈子做你的护卫，守着你而已。若不是别无他法，我根本不想回来当这个七皇子。”
楚熹月气乐了，“这么说还是我逼着你骗我的了！更何况，你岂只骗了我一个人，你骗了整个大楚！倘若楚燕当真因你而开战，生灵涂炭，到时候你我万死也难辞其咎！”
萧纯煦微微垂下眼，“月儿，认识你以前，楚人于我，不过陌路。我诈死埋名，也只是想要逃离困境而已啊！”
楚熹月还想说什么，可是又说不出口了。想起燕帝同她提起，七皇子儿时的经历。想起她初见他时，那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瘦小的模样。那个天之骄子一朝被丢入敌国，无人问津，衣食堪忧，还时常要遭受海匪骚扰。若不是有黎叔在身边护着，谁能保证他不会真的死在海匪手中？
当初他逃离之时，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想不到那么远的家国天下。即便想到了，也只能先解决眼前之困。
她以此责难，确实是苛责了。
萧纯煦轻轻拉住楚熹月的衣襟，“月儿，你也知道我二哥，他一心想要对大楚用兵。即便不是我，也会是别的因由。只不过，有三哥从中周旋，父皇也并不想大动干戈。因此……”
“因此，我就活该成了你们父子博弈的牺牲品，是吗？”楚熹月冷冷的看着他，“也许你说得对，哪怕不是你，也会是别的。可是为什么，偏偏就是你？你有你的苦衷，你的不得已。可是如今，这些后果却要我来承担。萧纯煦，我有什么理由要原谅你？”
萧纯煦低下头，轻轻一叹，“你应该怪我，我也怪我自己。所以我才坚持陪你回来，陪你入宫。”萧纯煦抬起眼认真的看着楚熹月，“月儿，给我一个机会，弥补我的过错。我会尽我所能，让你能活得像从前一样，开心肆意。让我留在你身边，陪着你，护着你。不管这后宫有多少风云涌动，明枪暗箭，我会做你的盔甲，你的盾牌。只要有我在，我要你永远都是那个无忧无虑受尽宠爱的永宁长公主。”
楚熹月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不由嗤笑了一声，“陪在我身边？七皇子殿下，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燕帝对他可是寄予了厚望的，他还打算混在后宫当一个闲散王爷呢！
想到这，楚熹月才忽然想起来问，“对了，你是怎么跟皇上说这几年的经历的？”
萧纯煦微微一挑眉，“实话实说啊。”
“啊？”楚熹月瞪大眼睛看着他。
萧纯煦噗嗤一笑，“我没有提及你的名字。”
楚熹月拧着眉捶了他一把，“到底怎么说的！”
萧纯煦挨了打，反而一脸高兴的样子，答道：“除了没有提及你和娴太妃娘娘的名字，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实话实说的。我告诉他我当初不愿留在大楚当质子，也不想回北燕，所以趁着海匪抢劫，诈死埋名。后来因为生病又没钱，差点流落街头，被好心人救了。我想要报答人家，就留在他们身边做杂役。再后来，听说楚燕因为我的原因要开战，觉得事有不妥，所以就回来了。刚好在京城遇到了三哥，然后三哥就把我带回宫了。”
楚熹月看着萧纯煦，他素来都是那般聪颖的，想要给燕帝讲个故事还不是手到擒来。讲故事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九句真话里夹了一句假话，才不会露出破绽。而且即便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被燕帝知道了，也不过是往那个故事里面补充一些细节而已。隐瞒，总是好过于彻头彻尾的欺骗。
只是这个故事去蒙燕帝大约没问题，可三皇子全程在场，他又凭什么陪着萧纯煦说谎。“你答应了三皇子什么？”
萧纯煦微微一笑，“无非就是帮他对付二哥嘛！反正他也知道，我回来就是为了你，对他根本没有威胁。”
楚熹月冷哼了一声，“岂止是没有威胁，你这是把我们俩的性命都送到他手里了。”
萧纯煦噘着嘴有些委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你非要赶我走，我只好借着他的手回宫呀。不过三哥是个君子，他既然答应帮我，总不会背后捅我刀子的。即便将来要过河拆桥，至少在他和二哥有个胜负之前，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至于以后，若他真的登上了大位，我就带着你远走高飞，他也威胁不到咱们了。”
“你还准备帮他夺位？”楚熹月不可思议的看着萧纯煦。
萧纯煦摇摇头，“反正我只一心护着你，三哥的事，也就是顺道管管。”
楚熹月有些头大，只怕到时候，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燕帝已经跟她讲明了想要扶植萧纯煦，势必会慢慢提拔重用他。所谓在其位，谋其事。等到燕帝把他架到了那个位置上，恐怕他不上心也不行了。
可是现在，别说他现在根本没有夺嫡之心，还受制于三皇子。这些话，说了也无用。楚熹月觉得，自己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楚熹月别过眼，心中的气虽然早已消了，可是他瞒了她这么久，怎么也不能这么快就给他好脸色看。“七殿下不必费心了，我身边有珠珞和玎珰，陛下也对我恩宠有加。在这后宫里，应该没有什么能伤得到我。殿下有那个闲工夫，不如多为自己打算打算吧。”
说着，楚熹月站起身，“殿下今日在我这里留的够久了，即便有陛下托付，也难免会生出什么闲话来。殿下还是请回吧。”
萧纯煦看着楚熹月说话时刻意冷漠的神情，低低一笑，“那好吧，我今日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不必了！”楚熹月瞪着他，这家伙是不是也太肆无忌惮了！
萧纯煦只是回了她一个宠溺的笑容，转身出门。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高傲挺拔的身姿大步前行，又变回了那个生人勿近的七皇子。
一直到萧纯煦走了，楚熹月才想起来他们根本忘了讨论互市的事情。不过楚熹月想了想便作罢了，那份东西本就出自萧纯煦之手，他们如今需要聊的无非就是个分成的事。她的想法，萧纯煦早就知晓，只是还要探一个燕帝的底线而已。此事倒也不急，过几天再说吧。
之后的两日，燕帝为了展示对楚熹月的恩宠，也为了补偿她封妃那日的面子，夜夜召见。两人每晚或读书或对弈，相处的倒是轻松愉悦。
长安殿前，御道之上，萧纯煦依旧夜夜送她，日日等她。
宫中逢八便是去仪秋宫听训的日子。虽说如今宫里没有皇后，所谓听训也不过就是个过场，大家聚在一起闲聊罢了。可毕竟德妃如今执掌凤印，在后宫的威望还是有一些的。
八月十八早上，燕帝去了早朝，楚熹月也没耽搁，准备回去收拾一下就去仪秋宫。没料到刚离开御辰宫没两步，就有内侍匆匆来传话，让楚熹月先别走，在御辰宫等着燕帝。
楚熹月坐在御辇上面想了想，原本她还打算收敛一些，在这后宫之中跟大家和平相处。即便她在这后宫里未必能交得下朋友，可也不好处处得罪人吧。现在看来，既然燕帝准备帮她撑腰造势，煽风点火，那她也就别收敛着了。反正从前的名声已经那样了，如今大不了就做个妖妃吧。
于是楚熹月就不急着走了，回了御辰宫，还让人传了早膳，慢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燕帝回来了，看楚熹月悠哉的模样，递给她一本奏疏，笑眯眯的问她：“这是刚刚煦儿给我的，朕倒是又小瞧你了呀，熹月。你竟然真的说服了煦儿，将税率又调了五分，还改了分成！朕可真是好奇，你怎么办到的？”
楚熹月拿着奏疏略略扫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萧纯煦这两日虽然也是日日过去明镜殿“请安”，可是楚熹月根本没有给他好脸色，关于互市的事更是无从聊起。可萧纯煦是真的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也知道燕帝的底线在哪里。他改的这份奏疏，可以说既能让楚熹月满意，又能让燕帝接受。
而且他偏偏挑了这个时候把奏疏交给燕帝，分明也是存心的。
楚熹月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说道：“哎呀陛下，我还能对个孩子用什么手段，无非就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嘛！这话要是说得太透就没意思了。不过陛下，我瞧您那个宝贝七皇子，很明显毫无上位之心。我觉得，若我帮他登上太子之位，您今日的让步便是怎么都值得了吧！”
说起这个，燕帝的眼神也黯淡了些，微微一叹：“这孩子，当初他在江州诈死之后，一心只想着逃离宫廷。如今即便回来了，心思也不在政事之上，还时时帮着老三说话，真真的是对皇位没有半点想法。”
楚熹月忽然笑了，“旁人做皇帝，都是害怕皇位被人惦记，哪有像陛下您这样的，不惦记您的皇位您还发愁。”
燕帝的表情越发苦恼，长叹了一声，“哎，家门不幸，让爱妃见笑了。”
楚熹月噗嗤笑出声，“陛下，您跟我从前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哦？”燕帝好奇的问道：“不知在熹月心里，朕该是什么模样？”
楚熹月想了想，答道：“素来听闻，陛下您杀伐果决，铁血铁腕。我父皇还曾同我赞过，战场之上，您是个英雄。他临终之时曾无比忧心，说您是开疆扩土之君，他怕大楚以后挡不住北燕的铁蹄。没想到他驾崩之后，楚燕竟然和平相处了这么多年，而如今见了您，我发现您跟我父皇形容的一点都不一样。您分明温柔而坚定，洞明又睿智，您不只是个开疆扩土之君，您更是个治世明君。”
燕帝手捻胡须，很有些感怀的说道：“所谓以古为鉴知兴替，以人为鉴，知得失。我与你父虽为对手，可也互相欣赏。他之成败，足以使我明鉴得失。说起来，我有今日之改变，还要多谢你父皇呢！”
楚熹月隐约明白了一些，当年楚燕大战，明面上虽说是北燕败了，可实则是两败俱伤。先楚帝之死，北燕国内形势之变，应该都让燕帝有所警醒。所以燕帝这些年温和了许多，也不再轻易动刀兵。
不过楚熹月给燕帝戴高帽赞他是明君，燕帝便回她谢她父皇，算是礼尚往来吧。楚熹月笑道：“那么陛下，楚燕互市之策，是否就此定下了？”
燕帝哈哈一笑，“此事朕已经说了交给煦儿全权处理，你既然说服了他，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楚熹月回以甜甜一笑，“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今日十八，我该去仪秋宫听训的，此时怕是已经迟到了。”
燕帝牵起楚熹月的手，“中宫空悬，听训也不过是个名头而已。不过宫中诸人恐怕你还认不全呢，倒也是个结交的机会，今日朕陪你同去吧！”
楚熹月垂下眼娇羞的一笑，随着燕帝上了御辇，两人一起往仪秋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