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颗丢了的心
上元节
楚熹月说好了带萧毅去看灯，申时刚过就出发了。
市集早早的开了，楚熹月与玲珑一人一串糖葫芦，萧毅手里还拿了各式各样的干果蜜饯小零嘴儿，几个人边走边吃边看边玩，不亦乐乎。
“上元节还是市集里面热闹，可以边走边逛，前面还有猜灯谜的，剪彩纸的，还有许多玩的东西。要是只坐在茶楼里看，那就无趣了。”楚熹月拉着萧毅给他介绍，“对了，你放过花灯吗？前面过了朱雀桥就有放花灯的，可以许愿呢！”
萧毅多年不曾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了，感觉眼睛都有点不够用。听到楚熹月问他，摇摇头：“不曾放过，那是什么？”
楚熹月拉着他上桥，“走，我带你去看看。”
刚到桥头，就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叫卖：“一朵莲花去，幸福万年长。小郎君买盏莲花灯吧，保佑您学业有成，金榜题名！小娘子，买盏莲花灯，祝您姻缘美满，喜乐百年。”
卖灯的小姑娘见着楚熹月拉着萧毅过来了，立马迎上来，“这位小姐姐不会是神仙下凡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漂亮的姐姐呢！漂亮姐姐您可一定要买盏莲花灯，我这莲花灯求姻缘可灵验了，保证您未来的夫婿对您千般温柔万般宠爱。”
楚熹月笑道：“你的莲花灯就只能求姻缘吗？”
小姑娘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自然不是啦，漂亮姐姐想求什么都可以呢！”说着看向楚熹月身后的萧毅，“这位小郎君一看就聪慧机敏，放盏莲花灯，保证小郎君前程似锦呢！”
楚熹月呵呵一笑，“你这小姑娘才是聪慧机敏呢，这张小嘴可真会说话。给我拿四盏花灯吧。”
“好嘞！您拿好了！”小姑娘手脚麻利的拿了四盏莲花灯，帮他们点上蜡烛，“将愿望写在这张花笺上，放在莲花灯里，再将莲花灯放进河里。如果顺水飘走了，便是您的愿望被天神听见了。祝各位心想事成哟！”小姑娘说完又去招揽别的客人。
玲珑将花笺拿到一旁，神神秘秘的写好，塞进花灯里，赶忙去放了。
黎叔只写了两个字“平安”。
萧毅在花笺上写了“月儿平安喜乐”，然后不出意外的看到楚熹月在花笺上写了“国泰民安”四个字，唇角微微勾起，“这小妮子，见了姑娘家就让人求姻缘。”
楚熹月神情淡淡的，轻轻将莲花灯放入河中，“上元节，这些女孩子出来自然都是想求姻缘的。一段姻缘，便是寻常女子的一生，当然要好好求求。”
萧毅看着楚熹月，目光中说不出是期冀还是暗淡，“你呢？又为何不求？”
“我？”楚熹月咯咯笑了两声，可是眼底却是一片漠然，“我的姻缘，又不在我手中。这样的事情，我何必去想。”
萧毅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他自然明白，作为一国公主，楚帝可以由着她住到道馆去服侍母亲，可婚姻这种大事，绝不可能放手让她肆意而为。只不过，“你竟会说出这般认命的话，我以为你会想要把握自己的姻缘呢。”
楚熹月看着萧毅似乎是替她鸣不平的样子，突然狡黠的朝他眨眨眼睛，“姻缘这种事，变数太大了。什么白首偕老，至死不渝，不到最后，谁又能真的知道结果。我呀，把握好自己的人生就行了！漫漫人生路，何必把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萧毅用力点点头，“倒是我着相了，聪慧如月儿，自然是不会让自己委屈的。再说，你还有我呢！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楚熹月笑着捏了捏萧毅的脸，“是啊是啊！小毅儿这么厉害，有你保护我，自然没人敢欺负我！”
“哎呀！”两人正说笑，就听见玲珑一声尖叫。
楚熹月转头去看她，“怎么了？”
“我的花灯！”玲珑带着哭腔，委屈的扁着嘴，“小姐你看！我的花灯一直在原地打转，我的愿望是不是实现不了了呀！”
楚熹月笑道：“你神神秘秘的许了什么了不得的愿望？这么在意，还不给人看！”
玲珑哭丧着脸，“哼，反正也是实现不了的，不告诉你！”
楚熹月坏笑着去呵玲珑的痒，“你这丫头，是不是也去求姻缘了？你要是想嫁人了，我回去就求了母亲将你给放出去。”
玲珑尖叫着逃开，“才没有！谁要嫁人！”
“那你许了什么愿呀？”
“就不告诉你！啊！哈哈哈！”
萧毅看着笑闹的两个人，眼中含笑，那满满的情意，肆无忌惮的倾泻，看得黎叔暗自心惊。
回到静宁观已经是深夜。
萧毅推门进去，与黎叔道晚安：“黎叔，早些休息。”
可是黎叔却没走，跟着萧毅进了他的房间。“少主打算在这里留多久？”
萧毅被问得一愣，“我还没想好。反正如今我们也无处可去，留在这里还能读书习武，不是很好吗？”
“很好！然后呢？少主就打算这样过下去了？难不成，您还想去参加科举，在大楚做官吗？”黎叔皱着眉追问道，“少主该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吧！殿下！”
萧毅，不，应该是北燕七皇子，萧纯煦有些心虚，却仍然嘴硬，“我离开江州，就是想要抛开这个身份。这里有吃有喝还有书读，我过得很开心很自在，你为何非要走？”
黎叔冷冷一笑，“恕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殿下留在这里，为的是有吃有喝有书读吗？您分明为的是楚熹月！殿下，属下看得清楚，您对她动了心。可是殿下也当明白，她可不是什么寻常女子，她是大楚公主！别说您如今已经放弃了皇子身份，便是从前，你们之间也绝无可能！”
萧纯煦面沉似水，看着黎叔，直看得黎叔一阵心惊，额头冒汗。这些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再加上萧纯煦在楚熹月面前整日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让他差点忘了这位主子的本性。
黎叔垂下眼，单膝跪地，“殿下，属下僭越了，可是属下是一心为了您着想啊！既然知道没有结果，何必将一腔热情空付，不如及早抽身……”
“好了！”萧纯煦打断他，“此事今后不必再提，孤既然做了决定，便是早已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萧纯煦放缓了语气，低声说道：“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孤就直说了吧。这颗心丢在她身上，拿不回来了。孤留在她身边，也没想过要什么结果。不管未来如何，孤只求好好守着她，护她一世无虞。”
黎叔深深叹了口气，“是！”
想不到姓萧的居然还能出情种，咱们这位七殿下怕是将他娘身上那些缺点都学了去吧。既然如此，楚熹月，你可不要负了他！
转眼冬去春来，正是草长莺飞，桃红李白的季节。山间的桃花开得正艳，楚熹月每次踏着满地芳菲，从那抹浓艳之中款款而来，总能让萧纯煦看得移不开眼。
楚熹月今日过来，似乎心情很好。沿着小路一路蹦蹦跳跳的奔到萧纯煦面前，小脸跑得红扑扑的。
“什么事这么高兴？”萧纯煦看她开心，也跟着莫名的开心，含笑问道。
楚熹月举起一根名签，献宝一样递到萧纯煦面前，“你看！”
萧纯煦将名签接在手里，“这是什么？”那名签正面写着“萧毅”，背面写了四个大字：“寒山书院”。
楚熹月兴奋地说：“寒山书院的名签呀！我今天刚拿到的，有了这个，说明寒山先生愿意收你入学啦！”
萧纯煦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自然听说过大楚的寒山书院。寒山先生的大名，便是在北燕也有所耳闻。能够拜在寒山先生门下，确实难得。若在从前，他说不定确实会高兴一番的。可是现在，他只想守在她身边。
楚熹月仍在兴奋地说：“年前我就将你的文章让人拿去给寒山先生瞧了，这么许久都没消息，我还以为今年不成了呢。没想到，最后还是收到了名签。我就说咱们小毅儿怎么可能选不上！我跟你说，寒山先生可是有名的大儒，朝中许多大臣都曾是他的门生。你跟着他认真学，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说着，楚熹月又托着腮想了一下，“不过寒山书院离这挺远的，你过去读书，自然是要住在书院的，黎叔也可以随你一同过去。那随身物品可要准备齐备了，还有衣裳也要再多做几套……”
萧纯煦捏住楚熹月的胳膊，打断了她的筹划，大声说了一句：“我不去！”
“啊？为什么？你知道寒山书院有多难进吗！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呢！”楚熹月气鼓鼓的伸手去戳萧纯煦的头，戳得原本理直气壮的萧纯煦心虚了起来。
“我，我还没束发，这么小的年纪去书院，会被人欺负的。”萧纯煦开始瞎编。被楚熹月又是一顿戳。“你小小年纪就能进寒山书院，别人只会羡慕加崇拜！再说，那里是书院，大家都是斯文人，将来说不定都要同朝为官的，谁会那么无聊去欺负你。再退一步说，就算真有人欺负你，你不是还有黎叔呢！”
萧纯煦抱着头四处躲，“藏书阁还有好多书我都没看完呢，我要留在这看书。那个寒山书院，明年再说吧！”
楚熹月伸手去揪萧纯煦的耳朵，“你这小子简直不知好歹！”
萧纯煦突然不躲了，一头扎进楚熹月怀里，瞪着一双装满了委屈的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无声的控诉她。
楚熹月的心瞬间就化了，轻轻揉了揉刚被她揪红了的耳朵，一声叹息，“小毅儿，去书院读书不好吗？有一位名师指点，于仕途上也能事半功倍，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呢。”
萧纯煦扁着嘴，“我不想离开你。”
楚熹月温柔的笑答：“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我不要！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肯对我好的人，我不要这么快就离开你！”萧纯煦的眼圈都红了，低声呢喃：“从小我就被人嫌弃，连我母亲也嫌弃我，她总是说我没用，说我不能让父亲喜欢，不能让父亲多来看我们几次。我努力读书，拼命的练字，可是我还是不能让她满意。她的眼里只有父亲，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可以帮她取悦父亲的工具！可是即便如此，她也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温暖，直到遇到你。”萧纯煦与楚熹月直直的对视，让她看到他的痛，也看到他的爱，“你让我相信了这世间还有爱，让我知道我还值得被爱。你让我的生命有了色彩，可是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拿走它们！月儿，我会好好读书的，可是我不要离开你。至少，不要这么快就让我离开你，好不好。”
从前也听萧纯煦提起过几次他的母亲，总是念及她的好，楚熹月怎么也没想到，他母亲会是这个样子。可即便是这样的母亲，萧纯煦仍在念及她的好，她仍是萧纯煦年幼时对他最好的人了。思及此，楚熹月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疼死了。
她轻轻抱住萧纯煦，轻声说道：“好，小毅儿不想去，那便不去了。大不了，我想办法帮你请一位先生回来。”
“真的不用了。”萧纯煦将脸埋在楚熹月的发间，贪婪的呼吸着她的香气，嘴上却一本正经的答话，“静宁观的藏书阁里面珍品极多，还有许多前人笔记，我读了都受益匪浅。这些书已经够我看许久了，就算要请先生，也让我先把这些书读完了再说。”
“好吧。”想着反正他还小，倒也不急于这一时，楚熹月这才作罢。而后又想起一事，“对了，今年静宁山上不知从哪里跑来了一群山猫，数量好像还不少。如今又是躁动的季节，极易被激怒，你每日练功的时候小心些。”
萧纯煦见楚熹月终于打消了让他去求学的念头，松了一口气。憨笑着对楚熹月秀自己的肌肉，“月儿你太小瞧我了，我现在也算半个武林高手了！你摸摸我的胳膊，别说山猫，山虎我也能给它打趴下。”
楚熹月闻言伸手捏了两把，“还真是够结实的，小毅儿练得不错呀！”
萧纯煦很得意的挑眉，“那是！你在我胳膊上荡秋千都行！”
“当真？那我得试试。”
“啊？你还真的试啊。哎呀，不行了，不行了！胳膊要断啦！”
“哈哈哈，谁让你吹牛都不打草稿，过来呀，我要荡秋千！”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