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三十七章不疑不负弦（2）

    周缓意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苦涩：“你不妨听我说完。”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有什么好听的，纱纱对你不薄啊，早年看你可怜，无数次帮衬于你，你就真的忍心看她灰飞烟灭吗？”秦晤哭道，“是我非要娶她的，她感念我一片真心，犹豫了很久才肯答应，你对她不起在先的啊，二十多年了，你还有什么无法释怀的怨气全冲我来啊！”

    白絮随风四扬，他哭着又抓又抱，胡乱地催促身边的人帮忙。

    周缓意望着那一片飞舞的白色，在淡青的雪影下显得是那样纤尘不染。他不由泪湿双眸，朦胧中看见水脩，便道：“柳凭纱从未背信弃义。”

    在旁人听来，他这是句没头没尾的虚伪的感慨，但水脩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的。

    姜如据残疾，漪漪灵脉损毁，还有结戾族和固魂族那几个人遭人泄踪以至被杀，世人都知是柳凭纱的投名状。可现在，周缓意却称她从未背信弃义。

    可亲眼所见，铁证如山，怎能推翻？

    水脩摊开手掌，雪密集地落在温热的肌肤上，不见融化多少。想当初若能勠力同心，以神陨遗孤成年后的修为，就连天族都难有把握尽擒，怎会落得后来死的死残的残囚的囚。那都是满怀赤诚、率性飞扬的人啊。

    厉楚月恨不能把周缓意揪下来狠狠揍上一顿，还在那儿骂骂咧咧：“好你个小兔崽子，秦夫人背哪门子信，弃哪门子义，这会儿你还要污蔑她，小兔崽子，又蠢又坏的王八羔子，早知道就干脆打断你的腿了。”

    风雪下他耳力不及水脩，听漏了两个字。秦碧晟被他吵得恼火，推开他，摆开架势试图召唤灵兽。也是这老儿怒令智昏，忘了此地风雪屏障坚厚，灵兽远在逐圣山，根本无法感召。于是他白白浪费气力，伤势雪上加霜，还得那厉楚月搀扶。

    另一厢，纵然秦晤哭天抢地，柳凭纱最终仍是消散殆尽，他慢慢安静下来，痴痴看着空荡荡的怀抱，好像他的魂也被人从天灵盖抽走了。

    周缓意身影一动，已悄然落地。这些年来，他第一次不顾立场敌我，独自置身人界诸派之间：“大梦一场，终有尽时。你……”

    “住嘴，住嘴……”秦晤痛苦地道。

    忽有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一面笑，一面飞驰而来：“哎呀，是该叫他住嘴，由我来说，由我来说，哎呀呀，可憋死我了！”

    这笑声奇大，就像切豆腐的快刀，将风号雪哭切得七零八落，而它在每个豁开的刀口里横冲直撞，“赫赫”贯入每个人的耳内。

    众人抬起头，人影没见着，倒是看见一只能装人的囊袋，在半空中低低地转来转去，黑洞洞的袋口四角撑开，发出“呼哧呼哧”的怪响，人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袋口鼓振着，那声音很有节奏地“咯咯”而笑：“来来来，都是老熟人，我就不兜圈子了，喂，秦家公子，你那婆娘早死哩，留了一副骨架被这犀牛妖捡去，用锦蕊云叶树的花絮和洗月藤的树胶粘塑的血肉，如今尘归尘土归土，喏，你在衣服上地上仔细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些没有烂光的骨头渣子。”

    这当着百来号人大放厥词的囊袋，正是乔阿砚偷偷从是非镜里召出来的那只。

    就在刚才，方流韵头脑一热，霍然起身，指着那女子大喝“妖女”，吓得身边两人魂飞魄散，慌忙把她拉回来。

    事起突然，方嫤容登时没了心思去看半路杀出来的周缓意，一颗心咚咚狂跳几乎没冲出胸膛，她牢牢拽着方流韵的手臂，一脸惊魂未定，生怕后者又来一次：“方姐姐，嘘，嘘。”

    三人静静等了一小会儿，不见有人来拿他们，大概和此刻正在发生的诡异变故相比，他们实在不值一顾吧。

    一直与他们保持距离的乔阿砚却在心里盘算道：原先还能自欺欺人，现在是不能了，行迹彻底暴露，这里一刻不能多呆。

    王青逐侧着头，越想越不对劲，便若有所思地打量方流韵，她木着一张脸，还沉浸在某种情绪当中没有抽离，似乎极其震惊自己的冲动之举。王青逐唇缝里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