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三十六章东窗事发(2)
柳凭纱低头怔怔看着与秦晤交握的手,心绪翻涌,眼底渐渐漫上泪意。真到了该当机立断自谋前程的时刻,反倒是迟疑不决。她是爱他的,这么多年相携相伴,冰做的心也早捂化了,何况她那颗本就向他倾斜的心。
“秦师弟过谦,四十余年不是一天两天,灵穴亦不是无人问津的穷乡僻壤,霍掌门能率贵派巧夺神域而固守不破,足见实力之雄浑。如此本事,不过藏匿六座灵穴罢了,何奇之有?”
说话的是龙煦门的得意弟子吕犇。龙煦门是阳脉一系的顶尖宗派,促成今日讨伐临风派一役,其出力不少。
黑衣汉子啐道:“呸!就你还是龙煦门未来掌门的大热人选,你也不想想,霍湘卿有那本事,早在四十二年前神陨六部覆灭时,就把灵穴藏起来了,还能有你们什么事?”
“奚师叔此言差矣,这不霍掌门还有秦夫人这位忠心耿耿的得力弟子坐镇嘛,秦夫人出身破欲族,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对灵穴秉性自然是了若指掌,相信秦夫人还有许多诡秘手段尚未使出来吧。”
吕犇着意在“忠心耿耿”四字上加重语气,柳凭纱冷笑一声,说道:“有道是人各有志,吕师兄莫不是连这天经地义的事都要置喙吧?”
黑衣汉子抚着胡须,一副释然的样子:“谁叫咱们临风派声名在外,三界齐慕,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吕师侄,当年令尊令堂为了将你送入临风派,可是贴尽了老脸,可惜你资质差强人意,终不得入门,唉,原来如此,你今日怕是报私仇来了。”
吕犇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奚师叔自重。”
“奚师叔。”辛桐道,“倒也不必激怒我们,否则于你们只会百害无一利。藏匿神穴这最奏效的一招霍掌门为何今日始用,不瞒您说,这个问题侄女好奇极了。不过不要紧,我师父定会亲向霍掌门问明究竟的。”
秦碧晟一愣:“你们焉敢?”
辛桐笑道:“我师父师伯,还有各家的师叔伯们,与霍掌门已许久未见了,想必今日老友重逢,定能相谈甚欢。”
“错了,全错了,你、你们找错人了!”颜信威忽然失控地大吼起来,“那都是……”
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捧住脖子,面红耳赤,双目凸起,一骨碌栽进雪里。
他身边的人手忙脚乱将其扶起,一见他舌头外吐、下颌至脖子上布满血红的咒痕,皆怆然有“物伤其类”之感。
方嫤容远远望见颜信威的惨状,猜想那应该就是触发了天族的慎言符咒,胆寒之余不由朝凌寰翦霄藏身的灰云投去一瞥,同时心生一丝疑惑:临风派的人败局已定,这两人还如此沉得住气,究竟想什么时候以什么面目现身出手呢?
有人嘲弄道:“啧啧,霍掌门御下有术,只是忒残忍了些。这位小兄弟怕是今后都说不了话了。”
吕犇略观天色:“罢了,诸位,我们已仁至义尽,不必再忍让了。此地不宜久留,将他们带回去,细细审问灵穴下落。秦师伯,奚师叔,得罪了!”
秦碧昇身中奇毒,面色泛白,但周身气派分毫不减,双目炯炯地环视各派的小辈们:“我临风派纵然落魄,尔等也不该如此托大,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胆敢如此猖狂,好不可笑!”
“秦师伯,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们怕是忘了老夫行走三界靠的是什么,今天就叫你们这群无知竖子开开眼。”
于是秦碧晟大吼一声,袖笼中陡然大亮,众人只见一道紫烟窜出,停至半空不停吞吐出烟雾,顷刻间昏天黑地,四周难辨方向。
众人大骇,有见识的立刻认出此物,叫道:“是‘点兵盏’!”
展行云极力大喊:“诸位莫慌,秦贼灵力尽失,驭使不了法宝!这不过是他虚张声势,诸位莫上了他的当!”
“展石头,那不是普通的法宝!”
点兵盏的确不普通,即使是在秦碧昇车载斗量的珍藏里,亦难轻忽。论克敌杀敌,它自是排不上号,但论扰敌恶心人,它堪称一绝。最最要紧的是,催动它用不着器主的灵力。它只需器主与命数紧连的精气一缕。
秦碧昇的脸色逐渐染上了一层灰气,他悄悄朝柳凭纱招了一下手。后者是何等机灵,当即心领神会,取出兕角形状的法宝,召唤传送阵。
那一点乍起的光亮,像一粒粗粝的石子裹进蚌肉里似的,方嫤容只觉心头说不出的难受。
嘈杂间,她好像听见王青逐在身边不满地咕哝:“怎么来的都是虾兵蟹将啊。”
然后方流韵咬牙道:“别说话。”
云层中天族二将的身影若隐若现,不出意外,他们很快便会有行动。
此时那紫色烟雾里降下倾盆似的东西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仿佛流沙没顶,仔细一看,那竟都是长着人脸人手的怪蜂,嗡嗡拍翅,桀桀狞笑,潮水一样一群高过一群地裹向众人。
年轻弟子们哪见过这阵仗,一时人仰马翻,剑劈刀砍,法咒横飞,哄哄然全无章法。
“哎哟!小畜生咬人!”
“这东西难缠,不要逞一时意气,与其硬拼。”
“啊!我的濯目剑!”
“大家速速结阵,万勿让精怪近身!”
“我跟它拼了!”
……
地上一时“热闹”非凡,藏身天上的人直瞧得眼花缭乱,终于耐不住性子,郎笑出声:“哈哈哈,原来都在这里,叫我好找啊!”
方嫤容闻听,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悄悄揪紧了方流韵的袖子。方流韵以为她担心战火殃及池鱼,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只有听过凌寰翦霄声音的方嫤容知道,这开口说话的另有其人。云中到底藏了多少人?他们是各效其主,还是同伙?
方嫤容打了个寒战,心想:这藏身之处只能防着地上和南面云层里的人,哪晓得还有其他人,唉,我们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可她又不能提醒身边的同伴,看着他们时不时揉揉冻麻的肩头,舒展僵硬的腿脚,她心里暗暗着急,那些下意识的动作的确是极缓极小心的,但在干净无瑕的白色雪地上,什么不是一览无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