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三十五章劫后余生(4)
有得必有失,乔阿砚也不藏掖,翻手祭出一只肉桂色的囊袋,表面看上去滑腻腻的,泛着水光,方流韵见了,虽没闻到异味,但仍嫌弃地捏住鼻子:“咿,这不是胃囊嘛!”
“此物唤作‘入贪囊’,不是胃囊,长得像而已。”乔阿砚胸有成竹地打量那怪模怪样的法宝,然后有意无意瞥了方嫤容一眼,“只消把石鼓起出雪地,我就能将它们收入囊中,轻松带走。”
王青逐问道:“听起来这法宝不简单啊,你打哪儿弄来的?”
乔阿砚不答,转身欲出结界,方流韵心念如电,抢在王青逐前冲她道:“原来你又去偷是非镜,那是非镜失踪,与你有关对不对?”
“是。它趁机跑了。”
“是非镜自己能跑,这话你自己信?”
“爱信不信。”
“和是非镜比起来,从前你闯的祸都不值一提,是非镜是大筮祝的命根子,若知道是你……”
“你们不说,他不会知道。”
王青逐闻言,长长叹了口气:“阿砚姐姐,求人不是这么求的,我教你啊,得……”
乔阿砚侧首飞过来一个眼刀:“我何时求人了?”
王青逐讨了个没趣,拖长声音叹得比刚才更凄凄:“你年长,你资格老,都听你的。”他朝石鼓方向努努嘴,“神鼓我们有份搬,没份得吗?”
只听乔阿砚道:“有份。事成后随你挑。”
王青逐摊开手,很是大方地对方流韵道:“一会儿我让你先挑。”
方流韵叹了口气,咕哝:“两个冤家。”
一旁的方嫤容已经把领到的任务抛到脑后了,心里直纳闷:这是非童子不是什么好鸟,大筮祝为何如此紧着它呢?留它在身边这么久,不怕它犯了老毛病,生出口舌是非吗?
趁现在乔阿砚背过身,她对着那丑陋的囊袋看了又看。如今知道了是非镜的真身,她便忍不住疑惑起来:是非童子为何肯轻易予人法宝?给的法宝虽大多鸡肋,但总有个来处,是被揽音抓住前四处偷来的吗?身为一个泥鳅似的奸滑精灵,偷些破烂作甚?
她想得出神,与此同时,乔阿砚、王青逐和方流韵谁也不服谁,各自憋着气,眼看半只脚快要踏出结界,她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瞬间不做他想,张臂扑上去将三人接连撞趴在地,抖着声音低低道:“都别动,趴着别动!”
能让她产生濒死恐惧的东西,统共也没有几样,停筝峡里嗜血啖肉的戾灵,偷学邪法而招来的反噬,以及天族凌寰翦霄的残酷手腕。
她不会辨错,那陡然袭上背脊的气息,乃是凌寰灵力所发无疑。凌寰曾道此地无法构筑结界,可周缓意的玉坠偏能构筑,正因如此,她相信这结界也定能挡住天族无孔不入的探查,保他们无虞。
不过她情急之中莽撞的一扑,险些将走在最前头的乔阿砚直接撞出结界。
方流韵被压得几乎没吐血:“阿容啊……”
“嘘,嘘,都别出声,千万别出声。”
不过刹那,方嫤容就出了一身冷汗:谁说只有妖王对玉参族虎视眈眈的,哼,真是天真,三界里只怕到处都充斥着妖王之流呢,往昔碍于妖王在前,才不敢跑到妖界领地造次,如今碰到落单的玉参妖,还不抓紧良机,逮着一个炼一个?
灵穴和灵壁不见了,可不代表天族的人对玉参族的兴趣也消失了。好容易过五关斩两将,小命尚在,如何能便宜了天族那帮坏种。
几人屏声敛气,原地趴了一会儿,四周不见异状,乔阿砚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扭头看看身后,嘴里轻轻“啧”了下,刚要起身,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周围一圈积雪被震得溅起半人高,宛如密不透风的矮墙。转眼雪墙倾圮,哗啦啦全盖在他们身上。
乔阿砚再不敢乱动,咬牙静待。方流韵在雪中摸索着,摸到方嫤容的手后使劲攥了攥,以示别怕。
方嫤容耳朵里还残留着巨响过后的余音,心里直呼走运。
这声响让她想起了进灵壁前听到的对话。老天,灵穴周围都是有精锐守卫的,没守卫也有各方势力盘踞,甚至结戾灵穴都有广灵族人盯着,她怎生给忘了。倘若没这声响,他们有商有量、明目张胆地挨个去搬石鼓,就是自投罗网了呀!
可固魂灵穴周围怎么空荡荡的,临风派的人呢?
头顶上有人飘然现身,只听他道:“打起来了。”
是翦霄的声音。方嫤容紧紧闭上眼睛,一个劲地祈祷着:不要发现我们,千万不要发现我们,望神筮祝保佑。
凌寰的声音紧随而至:“灵穴竟当真不见了。走,凑凑热闹去,不能让临风派的权柄旁落。”
翦霄道:“这附近不探了?”
“已无探的必要。”
简短的交流后,两人仍在半空中逗留了片刻。这方固魂灵穴的遗址宛如海市蜃楼,在风雪中时隐时现,时动时静,似还有孤魂盘踞。然而确确实实是人烟罔踪。
凌寰翦霄离开后,方嫤容挣扎着抬起上半身,将方流韵从雪里拉起来,乔阿砚和王青逐也一边拍打着满头满身的雪,一边窸窸窣窣站起身。
四人都心有余悸,取鼓一事,没人再提。方嫤容看看乔阿砚,又看看方流韵,斟酌着开口道:“我想……”
“想什么?”乔阿砚从耳朵里倒出雪水,歪着头看她,“直说。”
她语气不凶,但胜似凶,惹得方流韵反感地皱起眉头。
方嫤容按住方流韵的手,抿了下唇,本来还好的,被她这么一瞪,浑身便不习惯起来,但乔阿砚的眼神冷得仿佛一把冰锥,悍然正对着她脑袋,大概她稍微打个磕巴,就会钉入脑髓里吧。
“我想……刚才那声巨响,我打算跟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大筮祝便交给你们了,不用等我回来。”方嫤容一口气说完,不再耽搁,稍微整整衣摆,而后转身就走。
方流韵愕然:“阿容,这……说走就走啊?不问问我们的意见?”心里却想:难道是我误会乔阿砚了,当日竟是阿容主动撂下一句“走了”,便撇下阿砚自个儿走了?
这可比她想象中的离经叛道,离经叛道多了。
倒是那王青逐笑了一下,一针见血地道:“无面姐姐,你是不是认识刚刚飞走那两人?”
方嫤容不由多看了方流韵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将那两人的身份来历实话实说,王青逐就疾步走到了她跟前,一闪身,出了结界。
“流韵姐姐,”他狡黠地道,“金缕缠甲,天族武籍仙官所服,错过了这村就没下个店咯。”
方嫤容懵了,见乔阿砚也不假思索,敏捷灵巧地掠出结界保护的范围,忍不住道:“你们……你们也去啊?”
“从前在故事里听来的人名,今日兴许能一一见其本尊,有何理由不去?”王青逐道,“跟上跟上!”
“可这么多人,怎么收敛气息不被发现啊,还有大筮祝怎么办?”
“大筮祝有结界保护,放一封羽信出去,会有同族人收到的,到时候慢是慢了点,但终能找到他。”
“可得信找来的人怎么进结界?”
“无面姐姐,要多用心观察,这个结界对玉参妖显形,族人一来就能看到大筮祝。”
“真的假的……”
“嘶,这也忒冷了罢!”
方流韵全程目瞪口呆地听着,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们越走越远,突然浑身一凛,匆忙便要跟上去。出结界时,她猛地拍了下脑袋,右手施术化了片羽信,乘风送往天际。
羽信眨眼消失在雪海。那四人亦被风雪裹着,渐渐隐入茫茫白幕之间。
结界里,玉坠闪烁着宁静而艳翠的灵芒。刚出灵壁时,乔阿砚将断裂的莫弃莫离丝,并他们手腕上解禁松脱的,一齐塞回揽音的衣襟内。
此时隔着衣襟,莫弃莫离丝发出了淡淡的银辉。揽音于昏迷中眉头微蹙。他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