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六章戾灵点恨（3）
不料，那男人早已是惊弓之鸟，将她的举动错判为攻击手势，一掌挥出，正中方嫤容左肩。
“啊呀！”方嫤容欲沉肩泄力，可那一掌灵力来势凶猛，她尚未来得及肩随心动，就被结结实实打中了，当即腾空而起，跌至长廊，险些从栏杆间隙里滑出去。
一口血喷出，她滚在地上“啊呀”不止，捂着左肩呜呜直哭：“疼死了，疼死了！”
“桐桐”见状，连连拍打她师兄的肩头，急道：“师兄，你快放我下来，你快去看看她，这可如何是好，她好像灵力很差！”
方嫤容痛得面容扭曲，听她说着“灵力很差”四字，心中极不服气，偏偏肩上生冷的剧痛也在直白地讥笑她“灵力很差”。
她昏昏沉沉地暗骂：什么劳什子护心甲，白炼了！阿砚偷来的书八成是缺页的！
那男人过来扶她，她昂起挂满眼泪鼻涕的脸，艰难推开他的手：“我……不要你假惺惺，我的骨头全断了，你是大恶人！”
男人干伸着手，颇为尴尬。方才一掌打出，他便惊觉对方灵力平平，不曾手持准备掷出偷袭的暗器，且临变的反应迟钝生疏，不似伪装，这才最后关头收偏力道，否则这小姑娘非得横尸当场不可。
“桐桐”摇晃着在方嫤容身前蹲下，歉然道：“姑娘，刚刚是我们的不是，你让我师兄瞧瞧你的伤势。万一伤到了骨头，及早疗伤，以后才不会落下病根。”
方嫤容偷看她一眼，哭哭啼啼地道：“我好心提醒你们，反落得这种下场，呜呜，外头果然坏人多，好人少。我再不做好人了！”
男人不知所措地看看师妹，又看看方嫤容：“这里毕竟不是寻常地方，忽然冒出你这么一个陌生小丫头，我，怪我不察，伤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师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地相劝，方嫤容哭声渐小，睁着通红的眼睛，哽咽道：“我不想落下病根，你们能治好吗？”
“桐桐”嘴唇有些苍白，抬手抚开她额头上的乱发，谁知那簇青丝直接被捋了下来，明晃晃地挂在指间。幸而方嫤容忙着擦眼泪没注意，“桐桐”讪讪地给师兄使了个眼色，把头发掩入袖中。
那男人摸查方嫤容的肩骨，万幸，骨头没什么大碍，只是筋肉肿了起来，估计被灵力灼伤不轻。大致有数后，他蓄起灵力，替她推拿，至少能叫她动弹自如，且不会太疼。
方嫤容脸上表情十分精彩，即便那人手掌所过之处，并不是疼得无法忍受，甚至因为灵力的蕴养还有点舒服，但她依旧表现出一副备受煎熬的可怜模样。
“桐桐”担忧地看着她，好心和她交谈以转移她注意力：“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会出现在这里？我和我师兄是擎钟谷的弟子，和友派几位师叔及侍童御剑经过停筝峡时不慎跌落谷内，我叫辛桐，这是我师兄展行云。”
方嫤容咬着牙，瓮声瓮气地道：“我是临风派新收的弟子，我叫方嫤容，前阵子出来历练和师父他们走散了，被一阵邪风刮进了停筝峡。”
她哪知道什么擎钟谷，什么临风派，只因昨日在无因池听过一嘴，便拿来套用到自己头上，盼他们不要起疑，而问她看什么信物凭据。
那裹在肩头的灵力明显一滞，方嫤容捕捉到那俩兄妹之间的眼神交换，心里一沉：糟糕，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莫非临风派和擎钟谷有仇？
辛桐低头忖了一忖，笑道：“原来是玄门正宗的小师妹，幸会幸会。”她长着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看着人说话时，无论说什么，都能叫人信服。
方嫤容亦道了声幸会。展行云在一旁低声补了句“冒犯”，然后轻轻抬起她胳膊，托住上臂缓缓转动，一面问道：“疼痛可有缓解？”
“好多了。”方嫤容道。
展行云松了口气，小心放下她的手臂：“如此便不会落下病根，等出了停筝峡，我再去抓点药制成膏药，姑娘你每日睡前一敷，连敷十天即可痊愈。”
方嫤容听到“膏药”两个字就头大，和他讨价还价道：“十天？要敷这么久啊，能不能改个药方，少敷几天？”
辛桐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方姑娘，你这肩患不是小伤，怎可讳疾忌医呢。”
方嫤容鼓起腮帮，小声嘀咕道：“这伤还不是展大哥给打的。”
辛桐歉然道：“方姑娘，这次确是我们对不住你，改日一定携礼登门致歉。”
展行云却忆起导致误会的原因还未得解，不由道：“方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当时你为何会说，不能离你过远？再者，姑娘明明灵力稀松平常，为何看上去丝毫没受戾灵的影响？”
经他一提，辛桐也大感奇怪，沉思道：“确实反常。我们才刚掉进峡谷，便立刻觉得头疼欲裂，四肢不受控制，后来被那些戾灵赶到这亭子里，就彻底失去了意识。”她看向展行云，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叹道，“临风派不愧是人界诸派的翘楚，连一个新弟子都有这等定力。”
方嫤容听她夸赞自己，心里美滋滋的，只可惜她已打定主意不能再暴露自己的出身，于是亮出自己手腕上缠绕的跗骨丝：“桐姐姐谬赞啦，我那三脚猫本领不提也罢，能够保持清醒全仗此物罢了。”
辛桐定睛一瞧，眉梢微扬，口中“咦”了一声。展行云已直白地将她心中疑虑说了出来：“方姑娘，此物有何玄机？这难道不是普……”
手背骤痛，辛桐悄悄掐了他一下，打断了他的话。他顿时会意，想来临风派不出世的宝物，轻易是不示于人前的，小姑娘随便拿几根头发搪塞他们呢。
方嫤容看在眼里，以为他们不信，正要分辩，就听辛桐道：“方姑娘，此物固然玄妙，却不知它的灵力覆盖有多广？我和师兄总不好一直紧挨着姑娘，那样的话，行动还是多有不便的。”
“灵力覆盖？”方嫤容打量那一圈头发，抿嘴道，“这我……我才第一次用，也不甚清楚。要不这样，我们试试看？”
展行云脸色一沉，直截了当地拒绝：“不妥。我不放心。”
方嫤容提议的“试”，无非是让他和辛桐其中一人慢慢离远，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不能对方嫤容尽信，无论选谁做这个尝试，都有被摆一道的风险。
他丧失意识，辛桐便置身于危险当中，反之，他见辛桐丧失意识，关心则乱，顾此失彼，也会被趁人之危。
方嫤容岂会不知他的防备，但她选择装傻，眼睛忽闪：“为何不妥，展大哥？”
辛桐摇摇头，握住展行云的手，示意他宽心，随后对方嫤容道：“那便一试吧。此地凶险难测，多逗留一刻，危险就多一分，眼下咱们三人是在一条船上，需齐心协力脱离困境。”
展行云沉着脸，但又不愿惹师妹不快，反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安静听她说完后，忽然胸口一凉，想到了一事，忙问道：“方姑娘，除了我和桐桐，你在这亭子里可还看到其他人？与我们同来的还有六人。”
方嫤容一愣，猛地脸孔发青，嘴唇颤抖着一咧，捶地道：“他们都死了！亭子里血流成河，一地都是碎肉残肢，有半个脑袋的，有半截腰的，我……”她一阵反胃，扭身伏地干呕起来。
展辛二人震惊愕然，无以言表，不禁面面相觑。
“方姑娘，你、你所言……当真？”
方嫤容边哭边叫道：“千真万确！桐姐姐，展大哥，当时你们俩也杀红了眼，正在自相残杀，展大哥，你当时抓着桐姐姐，要砍她的头啊！我是从半空中掉下来的，恰好把你们砸翻了，再晚一些，你们也肯定死了！和那些残缺不齐的死人一起，被亭子底下冒出来的怪东西吞了！”
辛桐光是听，就有些头晕目眩，也恶心得想和方嫤容一起干呕。
“师兄……”她惨笑一声，“传闻不爽，这是戾灵点恨啊……”
展行云额角青筋暴起，空着的手捏得噼啪直响：“点恨汲怨，起血封，雠悁重历。”
辛桐怔怔落泪：“没想到，铁师叔他们……死得竟这样悲惨。咱们结伴而来，未料是这样的结局……”
展行云看着二女，一个嚎啕大哭，一个失神洒泪，勉强定了定神，沉声道：“据传点恨回廊里盘踞的怨恨，都是千百年来至极至毒的，不知这第一层点的是何年何月、谁的深仇，一旦离开方姑娘那法宝的覆灵范围，什么惨烈的事都有可能发生，师妹，我不同意一试。”
辛桐回过神，颤声道：“师兄，这第一层点的，是七百年前，偃武诲珠王后的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