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真相是什么
“他对你真没的说,你们俩……”
【他为什么不自己给?】
苏乐生“说”完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他掩饰地拿起已经空了的可乐“喝”了一口,思绪和心跳一阵乱似一阵。
他下意识地想。梁颂不自己给他这笔钱,是因为对方知道这钱来得不干净,怕自己察觉端倪。
可梁颂才跟那些人混了多久,又能赚多少钱?
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些钱真的不干净,梁颂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自己买点好吃的,不换个大点的地方住?
“我不知道,当时问了他没说。”刘姨摇摇头,“不过我问了他另一件事。”
“我问他是不是喜欢你。”
苏乐生的心剧烈地撞了一下胸腔,他几乎忘了呼吸。
“他一开始没回答,后来被我磨着追问几次,他回了我一句话。”
刘姨一看苏乐生紧张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心里也记挂着梁颂。她觉得自己这个“叛徒”真是当对了,要不告诉乐生这些,他和小梁不知道还得别扭到什么时候。
“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说‘阿姨你别问了,反正我和他之间没可能’。”
“咳,你也别看他说得好像有什么苦衷似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你俩找个机会把这事说明白就好了……”
像有电流从苏乐生的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又像被浸在甜滋滋、冒着气泡的可乐里,他闭上眼睛,只觉得一阵晕眩和不真实。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自己无法否认的事实。
哪怕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还是喜欢梁颂。
大约是命运弄人。这么多年来苏乐生越是害怕自己喜欢上什么人、害怕自己踏入苏兰的覆辙,对梁颂的爱就越是来得排山倒海、刻骨铭心。
不管梁颂最初对他好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那些“好”都是真实的。扪心自问,他也不相信梁颂真的已经坏到无可救药。
哪怕只是为了投桃报李,苏乐生也觉得自己应该找到梁颂、跟他把话说清楚,帮他逃离深不见底的泥沼。
但不是现在。
他马上要走上一条更危险、但也许会发现至关重要的线索的道路。在这条路上,他不希望把梁颂牵扯进来。
“阿姨。”
苏乐生走后的沙县又变得空荡荡的,刘姨正坐在桌边剔晚上要用的空心菜,门就又被人推开了。
“小梁来啦?”刘姨擦擦手站起来,“今天你俩怎么前后脚来得这么巧?乐生刚走。”
“他……”
梁颂当然知道苏乐生来过,他就是跟着他来的。人没走多远,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苏乐生的味道,“他怎么样?”
“啊?”刘姨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梁颂想要知道苏乐生的情况还要问自己这件事,“他看起来挺憔悴的,人也瘦了好多,你这段时间多关照关照他,啊?”
梁颂没答话。
他沉默地从口袋里取出一沓现金,刘姨吓了一跳,连连摆着手往回推。
“你这孩子,突然拿钱是怎么回事?快收起来!”
“是给他的。”梁颂说,神色间沉淀着一片化不开的浓云,“您拿着,这段时间多给他做点好吃的。他说是爱吃素,其实最喜欢的是糖醋排骨和墨鱼排骨汤,甜食他也爱吃。您给他做他要是问起来,别提我的名字。”
“这是怎么了?”
梁颂的话非但没让刘姨放心,反而更搞不清状况了:“突然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你俩究竟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梁颂没想到在两人分道扬镳之后,关心苏乐生竟然都变成了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你喜欢上别人啦?”
“阿姨。”梁颂无奈地喊了她一声。
“你话又说不清楚,我只能想到这些嘛。”刘姨看梁颂这副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样子和苏乐生刚才如出一辙,觉得年轻人谈个恋爱磨叽得很,“有件事儿说了你可别怪我啊。”
“什么?”
“刚乐生来的时候,我把你之前和我说的话告诉他了。”
“你把哪句话告诉他了?”
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的心口攥住,梁颂蓦地提高音量,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对不起。”
“没事儿。”刘姨抚了抚胸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那一瞬间,她眼前温和的少年好像突然变成了被触到伤口的孤狼。
“我就是把我上回问你喜不喜欢他,你说没可能那事儿告诉他了,还有你替他还钱的事。”她观察着梁颂的表情,“你想不想知道他什么反应?”
“不……”
“他听完半天没动静,我觉得他肯定是心软了。”
刘姨的话和梁颂来不及说完的拒绝同时响起,在小小的店铺里带起一片异样的安静。梁颂失神地摩挲着苏乐生曾经坐过的桌椅,只觉得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疼。
苏乐生心软了,不用刘姨说梁颂也知道。他的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也是最舍不得责怪他的人。
这点温柔对过去的梁颂来说是甘甜的蜜糖,现在却像毒药一样危险。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苏乐生当初喜欢上的要是别人就好了,哪怕是尹嘉澍。
梁颂忽然想起尹嘉澍前些天晚上给自己发的消息。那些夹杂着怒气和占有欲的文字让他本能地妒火中烧,却又由衷地庆幸,至少苏乐生难过的时候是有人陪着的。
而且尹嘉澍不会把苏乐生拖入险境。
那天晚上他没回尹嘉澍消息,或者说不能回也没空回。他只身来到南城郊区的大排档,看见何群他们一人抱着一瓶啤酒在屋檐下聊天。
“妈的!小哑巴没回来,就搞了只猫,说出去都觉得丢人!”何群骂骂咧咧地说。看来黄村的日子并不好过。一段时间不见人都瘦了,更加显得形容猥琐。
“没事儿哥,姓梁的凉了,小哑巴还不是任我们揉圆搓扁?”
“说的也是。来,干一杯。”
他们放肆地笑起来,酒瓶碰撞的声音在色彩艳俗的霓虹下一阵乱响。直到面前森冷的气息已经无法忽视,何群才抬起头来吊儿郎当地笑了一下。
“哟,这不是梁哥吗?”
他眯起眼睛,不无嘲讽地说:“听说你在组里犯了事儿。怎么样,在会所卖得还顺利吗?”
“我说过,别碰他。”
梁颂俯下身,深邃的黑眼睛里聚集着一片晦暗的阴翳:“看来你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此一时彼一时了梁哥,我不光要碰他,还要操……啊!”
何群下流的挑衅突然变成一声瘆人的尖叫。他身边的小弟们全都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他被梁颂掐着脖子抵到墙上,脊椎骨发出瘆人的声响。
“站住!”
他钳制着何群,转头看向其他人,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让人动弹不得的可怕气场:“今天傍晚去过他家的,一个都别想跑。”
“一挑四?”
郑飞坐在书房里看了眼手机,笑了:“有点意思,知道他为什么要对付那些臭虫吗?”
“不太清楚,不过……”保镖想了想,“我听说何群他们之前在梁颂手下的时候就不太安分,这回被打成这样,多半是因为旧怨。”
“他倒是有办法。知道那几个人和黄村的老赖不对付,打了人还做个顺水人情,特意把人弄到他们死对头的地界让他们又补了几刀。”郑飞“咔咔”把玩着打火机,“交代下去,让豹子带人去跟他们谈判,就说弄伤了我们公司骨干,让他们把欠的钱还上再交点赔款,不过分吧?”
“好的。”保镖应了一声,欲言又止,“那梁颂那边,您上次说想交给他的活儿……”
“不急,再观察一段时间。”
“那让他继续出台吗?半个月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继续封着。”郑飞给自己点了根烟。他本来是想把人给睡了,这样对方替自己做事也放心些。可越看他越发现,梁颂这家伙实在不是自己喜欢的款。
还是扔给郑绮越去啃吧,别弄出什么绯闻让何家抓住把柄就好,至少在自己抓住何家那小子养外室的确凿证据之前。
环球大厦晚上才开业,白天这一带一向是冷冷清清的,只有保洁和最低等的服务生不时从后门进出,倒倒垃圾,或者帮着把食材和成箱的货物从大货车上卸下来。
“哥,哥。”
后门外连接的是一道蜿蜒的小径,外国列强十九世纪遗留下来的老洋房不用遵守新时代的城市规划,七弯八拐地把道路弄得像迷宫似的。苏乐生刚想伺机溜进大厦,就听到身侧的红砖墙后传来一道陌生的苍老声音。
“上个月答应给我的就没给,这个月我家真快揭不开锅了。我姑娘还等着这钱看病呢。”
“不是不给你,实在是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答话的是老八。他的声音懒洋洋的,从苏乐生的角度能看到他漫不经心地掸了掸手里的烟,“我这儿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都要吃饭,再说你哪回真拿钱给你闺女看病了,我这是帮你戒赌你知不知道?”
“你他妈别不知好歹!”那个苍老的声音急了,“要不是我儿子,你几辈子才能混到现在的位置啊?别说你了,就是郑飞……”
“诶诶诶,说什么呢,这就我俩的事,扯上面的人可就没劲了啊。”老八声音里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我还就扯了你怎么着吧!今天给句痛快话,三万块给是不给?”
“老王,你要这态度,咱俩可就没法儿谈了。”
“我说老八,做人可别这么绝,你要非得卡着我,我可找郑飞去了,说我昨天晚上梦见王洪德,他说要向姓郑的索命呢,我看他给不给!”
“行,你有本事就去。”老八掐了烟冷笑,“要是运气好,你他妈就能和你儿子一起托梦……谁?!”
他猛地提高音量,转头看向身后的砖墙。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饥饿消瘦的流浪猫趴在垃圾堆上,饥不择食地啃着一大块生姜。
“呼……”
老八和姓王的老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苏乐生躲在不远处的墙角,心跳却久久没有平复下来。他看着夕阳在巷子尽头慢慢坠落,脑海里回荡着一个名字。
郑飞。
那是刘旭和金鹤相识十年以上的共同好友之一。
他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王洪德的事,老八又是因为什么才“飞黄腾达”的?
这一切会不会和十年前的事有关?
一道阴影忽地笼罩住苏乐生的视线,打断他的思绪。
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抬眸,看见一双阴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