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澜书
符箓离开主人越远,效果越弱。
先前引着面包车进入灵抚山的符箓彻底失去灵气,面包车瞬间从山顶转移到山脚,负责开车的弟子一顿晕头转向,幸好早有心理准备不然准吓得跳下车。
只是这时间有点不好,他们前脚刚被阵法排斥丢到山脚,那边丁宁、季澜书和袁锦三人就要下山,结果车子开不上来了,他们只能抄近路下山。
三人脚程并不快,一路上更多时间在欣赏沿途风景。
一来是季澜书身体刚恢复,二来是袁锦想着下次能上灵抚山指不准什么时候了,多看一眼就多赚一点。
尽管如此由于下山的路是抄了近道,他们不一会儿就到了半山腰,从这里开始,他们便进入种满了梨花树的树林,顿时沁人心脾的香气萦绕鼻间,灵抚山上设置了阵法一年四季维持着植物开花的季节,所以这里的梨花树上全部开满了梨花,远远看去白色的梨花开得密密麻麻白茫茫一片,偶尔微风吹过,将花瓣吹落于地铺成一条能让人通行的花路。
他们三人踏在花瓣铺成的路上,脚下软糯舒服,真想陷在里面不出来,走着走着丁宁突然问季澜书:“你喜欢吃梨吗?”
季澜书一愣,摇头:“我没有吃过。”
他的声音清脆好听,不像有的男生会刻意压低声音甚至吐出几个气泡音用来彰显自己的低沉成熟。
丁宁没有因为他的回答而吃惊,她就像普通朋友聊天一样:“没关系,下次我带给你吃。”
袁锦听了,神色激动:“我喜欢吃,我可喜欢吃梨了。”
“哦,”丁宁表示知道了,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指向梨花树,“喏,那里有梨。”
袁锦抬头就看见形状饱满的梨子挂在枝条上,顿时止不住满口生津,这梨子太大了竟然把枝条给压弯,袁锦只需要踮脚就能摘下,他用衣服擦了擦梨子表面,朝丁宁笑了笑:“我吃了啊。”
阿宁和季澜书便停下脚步等他,季澜书面无表情,而丁宁却眼含笑意,丝毫没察觉的袁锦一口咬在梨子上,顿时面容扭曲,他张着嘴带着痛苦面具:“这是嘛玩意儿啊!”
“哈哈哈哈——”丁宁拉着季澜书往山下跑,被耍了的袁锦在后头追,这一刻他管不上丁宁是玄门尊主的小女儿,是天赋奇高的玄门师妹,更管不上自己在别人家地盘,只想好好教育这个熊孩子,不然妄为人师三年!
打闹着,他们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到了山脚,等待已久的面包车就停在显眼的地方,开车的弟子见着他们连忙下车给他们开车门。
有了外人袁锦就需要找回自己的形象,立即放缓脚步伪装成闲庭信步的模样。
丁宁回头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同季澜书上一辆车,袁锦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慢了两步,刚准备上车时,车内的丁宁开口说道:“袁老师,你坐第二辆。”
袁锦立即露出吃惊的表情:“阿宁!作为你的班主任,我不得不提醒你,你不觉得现在进展过快了吗?!”
“什么?”丁宁不解地反问。
“你和……”袁锦眼睛在车里瞄了瞄,又没有找到季澜书,甚至他的脸都在记忆中慢慢淡去,只好换了一个词,“那个男孩子,你们才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你怎么就那么心急啊!”
丁宁拿出自己的手机,将屏幕上的时间怼到刺猬头面前:“我和季澜书昨天下午早已见过,所以现在认识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呀,而且……我要送他回家,如果我没记错老师要六点前赶回学校报道对吧?所以我们之间完全、丝毫、绝对不顺路。”她在胸前比了一个叉,姿势之决绝,语气之肯定,只差没用符箓把他揍一顿。
识时务者为俊杰,袁锦仔细一想,果然是这样,他这周末得了批准可以带丁宁参加玄门举办的比赛,按照流程,比赛结束老师确实要回校报备,他只好默默一个人登上第二辆面包车。
只是他坐上副驾驶位就一直盯着前面,试图从后车窗看清楚那两个小鬼单独在一起做些什么,可别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怪他这般谨慎,实在是学校早恋的学生越来越多,丁宁可是未来玄门的中流砥柱,现在被一个存在感稀薄,一身诡异的家伙给骗了以后还中什么流,砥什么柱,他可想看到丁宁一次召唤六张符箓或者更多符箓耍威风的时候!
不过,丁宁和季澜书确实没做什么。
虽然季澜书的阴气已被阴泉补足,但是本身身体虚弱却不是阴泉可以滋补的。
他上车感觉周围没有恶意后,就被睡意就缠上,将他拽入梦境,身边的阴气就比清醒时更加足。
丁宁本与他间隔了一个座位,但是当季澜书睡着,他身边的阴气越来越浓,渐渐飘到了丁宁身边,她吸了吸鼻子,无法自拔地靠近季澜书,手上戴着的手环发出刺眼的光芒。
——好香。
她从未闻见过这样好闻的阴气,阴气确实是有气味,但气味极淡,大多数如冬日冰雪,令人不寒而栗。
只是……
人为什么要靠阴气活着呢?
在她的认知里,向来只有鬼魂才需要充足的阴气。
丁宁抬眸看向季澜书,眼中满是不解。
一小时后,面包车驶进破旧的小区到达季澜书家楼下。
这里与玄门用白玉所筑成的大楼完全无法比,更别说这两千多年来,每届历任尊主都会花费一生的功夫在玄妙刻下精妙的阵法,添加各种各样的功能。
季澜书在车上睡得很沉,任谁看了都不忍心叫醒他,不过丁宁可不一样,她抬手抓着季澜书的手一顿晃,晃得他立刻睁眼,然后看向窗外才知道自己到家楼下了,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季澜书头脑昏沉地迈开腿下车。
丁宁目送他进去,本想回家,一回头就看见落在车里属于季澜书的书包,她喊了一句:“季澜书……”
哪里还有季澜书的身影?
丁宁只好拿起书包下车,她没有慌慌张张挨家挨户找,只需找到阴气最重的一户人家,不用犹豫,那一定是季澜书的家。
不过她跟随阴气的指引到达四楼时,便看见季澜书蹲在水泥地上,手无力的拍打铁门,发出沉闷的声音。
丁宁学季澜书的模样蹲在他身边,然后递过书包:“你的书包。”
季澜书垂着头收回拍门的手,他抱着书包,双眼注视着丁宁,突然门被打开,两人赶紧站起来。
开门的是一名面容憔悴的女性,接近四十岁的模样,她枯黄的头发用橡皮筋绑在脑后,露出泛黄发青的脸,她穿着宽松的t恤,裤子也很肥大,整个人看起来不修边幅,看见门口的丁宁两条眉毛一皱,语气不善问:“你谁啊?”
接着视线从丁宁转移到季澜书身上才磕磕绊绊地说:“小,小书……”
女人连忙侧过身让两人进来。
屋子并不大,只有七十平左右,客厅里堆满了空啤酒瓶还有吃剩的瓜子壳,隔夜饭菜放在杂乱到难以插针的茶几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丁宁在刷成黑色的鞋柜边站着,她问:“刚才季澜书敲了很久的门你怎么没开?”
女人从地上堆放着啤酒的箱子里拿起一瓶未开盖的啤酒,当着季澜书和丁宁的面用牙齿咬开瓶盖,然后喝了一口,她擦了擦嘴角的澄黄液体说:“没听见。”
怎么会没听见,明明敲了很久……
丁宁嘴巴刚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季澜书抓住衣袖,她扭头看向他。
季澜书没说话,将丁宁带到沙发唯一干净的地方,他稍微用力摁住丁宁的肩膀,丁宁便顺从地坐下。
两人所做的一切都在女人的注视下,她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切,待季澜书开始收拾客厅的啤酒瓶时,女人终于有所反应,她揉了揉疼痛的头:“你怎么还不变……”
季澜书的手一顿,只有一秒,又继续弯腰收拾瓶子。
很快,啤酒瓶被堆在一起放好,他又去厨房拿出扫把将地面的瓜子壳清扫干净,动作伶俐一看就是经常干活。
当季澜书扫到女人脚边时,女人突然抓住他的手神情激动:“你,你恢复正常了?”
季澜书抿着唇没说话,沙发上的围观的丁宁却有些不开心了,她提高音量:“明明他很好,可你为什么总是很防备他的样子呢?”
听见丁宁帮他说话,季澜书本来阴霾的心突然之间像被一阵风吹过,他终于说话了,双眼直视女人:“我一直很正常。”
女人抱头蹲下,身体微微颤抖。
“小姨,可以让一下吗?”他拿着扫把轻轻扫掉女人脚边的瓜子。
不正常的,难道不是他们吗?
·
丁宁离开后,女人从地上起来,她痴痴傻傻地对季澜书说:“小姨也不想的……只是你……”可她这一看屋子里哪里还有季澜书的身影?
但是,明明刚刚季澜书就在面前,怎么一眨眼便不见了?
不对,不是怎么,而是一直都这样。
女人默默坐到沙发上,盘着腿一口一口喝着啤酒,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突然阴风阵阵,她放下啤酒将视线看向阴风四起的地方,那里站着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面上表情狰狞,浓重的黑眼圈还有扭曲的五官都无法让人直视。
他穿着和季澜书同款的校服,但是浑身被黑色的火焰包裹,火焰很大,燃烧到屋顶,不一会儿整间房子都被烧着,女人提着啤酒走来,冷笑两声将啤酒瓶砸到他身上。
“滚啊!——”
怪异的家伙踩过啤酒瓶的碎片,与女人擦肩而过。
女人不放心的扭头却发现这怪异的家伙头旋转一百八十度,用那双可怕的双眼死死盯着她。
不一会儿,门关了,黑色的火焰随之消失。
女人跪在地上,汗水泪水一齐流下:“我不是故意的……小书……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那是被她亲手杀死的畜牲,但是他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