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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翡冷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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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港城已然有了夏天的温度,江欲与姜荣蕊一起放空了一段时间。

    晚上陪她一起睡觉的人变成他,傍晚陪她一起去宅邸的巨大花园,或是海湾边溜达的人也是他。时常能看到姜荣蕊各种颜色的碎花裙在风里翻飞,而身边就是江欲颀长的身形,她心情也在肉眼可见地变好。

    去意大利那件事,她已经和周照宜说了。周照宜没意见,还调笑:“那范港龙可以早点回家了。你们一直待在这儿,他还不被逼得环游世界去?”

    姜荣蕊笑。

    她不得不给姜腾打个电话,没任何语气地跟他讲这件事,让他跟那所学校联系一下,她要去待到毕业,并让他将校区的具体地址、必要联系人的联系方式给自己,就利落地挂上电话。

    挂了电话,才想起另一件事。

    话说,她挺佩服姜腾这个人的,他除了他那份事业好像就再没有在乎的东西,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姜淇淇。

    他处理她俩的事情向来都更顾及他自己的脸面。现在姜淇淇莫名其妙地多出个孩子,他云淡风轻,像什么事没有,只在最初像模像样地与江家谈过一次话。姜荣蕊不觉得他和姚雪玲一样蠢,或者愿自我欺骗,不觉得他认为姜淇淇那孩子就是江欲的,那他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他大概本身就这么冷漠无情,或者已经对家里的那些破事持摆烂态度。

    那天晚上,吃过饭,她和江欲从海边溜达回来,继续不紧不慢地收行李。

    她找到个合适的时机,问:“姜淇淇那孩子是不是生了欸?”

    她也不愿提这个名字,还有“孩子”这个词,一提就生理性不适,但不得不问。

    江欲正站在洗浴间的镜子前,研究带哪些瓶瓶罐罐,她看过去,明显感觉他动作一顿,然后淡淡地应一声:“嗯。”

    “……‘嗯’?”

    “‘嗯’什么意思。”她好笑一会儿,又冷静,“就是说,即使她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也仍旧不愿意任你做亲子鉴定,对吧?其实我能想象出她们现在是什么状况。”

    就那对母女,撒泼胡闹不讲理的方式一流。只是这样自己骗自己,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又能撑多久,但和那两人也没什么道理可讲,她就又叹口气:“不过呢,我现在也不怎么着急,又不用向谁去澄清,我已经不太在意外界那些人的看法了,他们也巴不得我消失,我们也已经没什么必要费尽心思地让公众接受我们的感情……只是我自己偶尔想起来反胃得慌,想让这个人彻彻底底地和你没瓜葛,也和我没瓜葛,你懂不懂?”

    “懂。”他点一下头,“你不用操心。”

    姜荣蕊于是也点一下头。

    三月中旬,她和江欲与周照宜告别,离开港城,飞往佛罗伦萨。

    对,她挂名的那所艺术学院在佛罗伦萨,徐志摩笔下的“翡冷翠”,一座面积并不大却被艺术气息所灌满的城市,是文艺复兴的发源地。虽然整座城市小到凭步行就可以走完,却有约四十座博物馆、美术馆及约六十座宫殿,让她在这样一个地方生活一辈子她大抵不愿意,但要是留学加度假几个月还是挺不错。最重要是,这里看起来安宁且无人打扰,她现在只想清静并无忧无虑一段时间。

    抵达目的地,气温较港城要低些。江欲已经将挺多事情都打点好,弄到一辆很豪华的车,并在郊外买下一幢足有三层高的别墅,虽然最高层是屋顶,只能做个大储物间,但空间对两人来说已绰绰有余,何况外面还有一座面积很大的花园。

    屋内是非常应和这座城市风格的复古装潢,一切都很符合姜荣蕊最初的设想,所以她和江欲在品味或什么方面是真挺有默契的。

    周围是极其赏心悦目的自然景观,山野间稀稀落落地坐落着几幢差不多的房屋,空气是另一种清新味道。

    她从二楼的阳台向外眺望许久,忍不住跟江欲说:“我真的太喜欢这里了!”

    休息几天,她和江欲在这座城市里吃吃玩玩、逛逛转转,去了许多博物馆与教堂,沿着阿尔诺河到米开朗基罗广场散步,在街边买冰淇淋吃,驻足看卖艺人,尤其是那一座座古老的建筑与这座城市落日时的颜色,都堪称近在眼前的艺术品。

    在去学校前的最后一天,两人还去打卡了据说是这里必去的网红牛排店trattoriazaza,姜荣蕊问他:“那我去学校上课的时候,你做什么呢?”

    江欲好笑:“你觉得我很闲吗?”

    “嚯。”

    她已经从姜腾推来的联系人那里拿到课表,但那人与学校的联系似乎不密切,且知道她对这所学校来说算是个什么类型的学生,以很委婉的语气告诉她:不用担心课程跟不上及考试不及格什么的,她只要去听听课就行。姜荣蕊表示明白。

    次日,她上午有一节课,下午有一节课;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三点。

    她在九点钟起床,江欲果然又早早地醒了,不在她身边。

    她洗漱后,下到一楼,看见江欲已经在饭桌边坐着,在笔记本电脑前办公。而给她的早饭已经做好,看起来还蛮丰盛,有切片的水果,有煎蛋包裹的吐司,有蔬菜沙拉……摆满盘,旁边还有碗燕麦牛奶粥。听到她下楼梯的脚步声,他抬头看她一眼,说:“我就知道你会在这个点起床。”

    姜荣蕊:“哼。”

    她没急着坐到早饭前,而是先绕到他那边,手搭上他肩膀,弯下身看他的电脑屏幕:“你在做什么?”

    屏幕上是一封读到一半的邮件,又是满屏密密麻麻的英文小字,她眼立即犯花,很快绕回自己的那边坐下,乖乖吃早饭:“原来这就是你说的不闲,忘了你也是一位大忙人了。”

    她喝一口燕麦粥,唇边还沾着些奶白的痕迹:“真谢谢你陪我一起来意大利读书哦,江先生。”

    她看江欲,他目光依旧落电脑屏幕上,但也笑了笑。

    他身后几米处的玻璃大门是横推开一些的,太阳升起后挺暖和的风吹进来,门边的轻纱就沿着那风的轨迹而拂动。

    这大概是她梦想里蛮期待的情景之一,但又不是永恒且让人彻底心安的。她似乎不只一次这么想,要是没那么多破破烂烂的事就好了。如果江欲从一开始就答应和她在一起,一起去留学,那他们在一起的情境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加幸福更加美好,也更加纯粹。但过去嘛,回想起来难免千疮百孔,带着点遗憾。

    吃完江欲准备的“爱心早餐”,她自己开车去学校。

    那里并不像一所大学,面积很小,甚至比不上高中。但就像这座城市的缩影,满是古朴与历史悠久的气息,人不算多。

    她在找第一间教室的过程中费了番周折,然后她发现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她不懂意大利语。

    前几天在这座城市里玩得欢脱,有江欲陪着,她尚没意识到这问题。而到了学校,不得不面对与人交流,她才发现这是个多么恐怖的情况,难怪之前那人用那种语气跟她说,不用担心什么,去听听课就行,估计人家早有所预料,她就是来玩票的。

    能听懂什么啊。

    但事已至此,她还是硬着头皮进到教室。

    没有人在意她,她也很自觉地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不多久,开始上课,她果然什么都听不懂,在约剩二十分钟下课时很不争气地趴到桌面上,睡着了。

    ……

    感觉到被人给戳了戳,她转醒。

    古典气息满满的大教室,又是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的景象,而这种光线总能让她想起许多美好的时刻。

    譬如从柔软大床上自然醒来的晌午,譬如在酒店抽烟、对外放空的状态,譬如之前录制那恋综时与江欲坦诚相待后的清晨,譬如今天早上,在佛罗伦萨郊外的别墅,看到他嘴角挑起一点笑容的弧度。

    然后她看到一个人,一个很帅很帅、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像混血,中外混血。

    她并不吃外国男人的长相,但中外混血的恰恰相反,这是她在见到那人时忽然意识到的一点。就像江欲是她所见男人中最戳她点的,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一位旗鼓相当的。她就呆愣愣看着对方,是她少有的失态表现。

    她并不清楚一见钟情的感觉是什么。

    就连她那么喜欢江欲,好像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就沦陷。确切来说,两人住同一座小区,就读于同一所高中,处于同一个交际圈,好像早就深谙彼此的存在,只是她忽然将目标瞄向他,他也注意到她,于是就有了第一次对视,就那么在各种乱七八糟的恩怨纠葛中开始了故事。

    而看这个人的第一眼,她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空白一拍,然后是害怕,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可能再对一个人一见钟情了,于是就清醒了,从桌子上起来,恢复了既往的清冷,眉微微蹙起,问:“干什么?”

    对方有些尴尬。

    但不是局促不安,他气质与神态都是非常从容的那一挂。他眉头也轻轻地皱,嘴边又带着好笑的意味,说:“下课了。”

    “下课了”。

    多么亲切的中国话。

    “……”

    姜荣蕊于是又沉默。

    用一种看新奇物种的眼神打量他。

    他想了想,又说一遍:“下课了。我会说中国话,但可能不太标准。”

    然后就走。

    从背影看上去个子很高,肩也宽,像那种以运动为爱好的大男孩。姜荣蕊多看了两秒,收拾东西,出门,开始找餐厅。

    来都来了,可能也因为睡过一觉,她觉得自己并没到无法坚持的地步,还能继续听下午的课,于是午饭就在学校里解决。

    而餐厅也蛮好找,只要顺着学校里的人流走就可以。她走进去,先观察其他学生的操作,决心一会儿模仿他们的流程。

    然后又是那熟悉的声音:“你是刚来到这个学校么?”

    她侧头,果然又看到那个人,拖拉着腔调:“嗯——”

    “我可以教你打饭。”他说。

    姜荣蕊有点抵触这样给人小恩小惠的感觉,但看他一眼,他态度非常诚恳及温和。

    最主要是,他真挺帅的。她就笑一声,同意,转变了想法,觉得能在格格不入的环境里遇到这么个人也挺方便。

    但凡他长得再平平无奇点,她可能都会拒绝,更倾向于独来独往。所以她之后分析了一下,明白,之前那所谓的“一见钟情”,多半是在无所期望的状态里忽然看到一张挺好看的脸,于是本能地发了下懵。

    毕竟其实没什么一见钟情,都是一见钟脸,钟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脸。但她不会再对谁有感情,和难得让她不抵触的人做个朋友也挺好,这么一想反而坦然了许多,跟那人一起去取了餐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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