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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丹桂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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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于导是在市歌舞团的排练大厅。当时,大厅里正在排练《洗衣舞》,十几个妙龄少女,翩翩起舞,那轻盈优美,飘忽若似的舞姿,让丹桂看入了神。她对周君实说:“专业的就是不一样!我们也排演过这个舞,那哪有这水平啦!”正说着,于导走过来,把他俩引到大厅一侧的一个小房间里。于导开门见山:“都准备好了吗?”丹桂笑了一下,周君实忙答话:“这不,还等于导点拨指导哩!”“那行,等会我让人给你试音,如果进展快,后天就可以合乐。”

    于导知道丹桂是住在周君实家中后,对周君实说:“那行,人交给我,你就放心地去办自己的事好了。”周君实回头对丹桂说:“在这儿一切都听于导的安排。下午我来接你!”

    周君实知道,这次回宜还是有点风险的,虽说工作队散了,但单位的安排(实际上是杨映红的指意),这一年时间,他是必须在秭归呆足的。回宜之前,他也想过, 万一有人问起,就说是为兰芬的事,那是为贫下中农排忧解难,上面是不会指责的。 至于丹桂的事,他想不声张为妥。若是杨映红知道了,那说得清说不清是说不准 的,如果引起误会就麻烦大了。所以,他决定这段时间,尽量少出门,就窝在家里, 做些案头工作。他很抱歉地对兰芬说,没空带他们去逛街看景。兰芬说:“快莫说 了,你为我们安排得这么好,感谢都感谢不过来。我们是来看病的,又不是来玩的。 ……就是你这屋里又没有什么活路,想帮你做点事也做不上。”话虽如此,只是客 套,自打进屋,兰芬两口子就没闲过,一日三餐饭,里里外外的收拾检点,把久不住 人的房子弄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下午五点多钟,周君实正待出门去接丹桂,却见丹桂已经上楼来了。问起今天 的情况,丹桂说:“你走后,于导就把我交给一个年青的,跟你同姓。小周同志人蛮 好,是他听我试唱的。中途,我还把喻老师加上去的几个花腔唱了。小周看着曲 谱,问是谁改动的。我没说是喻老师,只说是自己想着改的。小周说,千万莫改,于 导最不喜欢有人动他的作品的。幸好是小周听我试唱,要是于导,那就完了!”“没 他说的那么严重,我和他打过交道,其实,他人蛮随和的。也好,不动就不动,就按 他的原谱唱。”

    随后的几天,丹桂白天就泡在歌舞团了。兰芬夫妇又去了医院几趟,把该做的 检查都做了。

    二十九号,检查结果出来了。兰芬一切都正常。问题出在马学璋身上,原来是 他的精子量不足。周君实的姑妈当着周君实和兰芬夫妇的面说:“这个好治,吃些 中药就行。我给开一个月的药,益精填髓,补中益气。注意一条,吃药期间,两个人 不能同房。”

    兰芬夫妇千恩万谢,退了出来。马学璋拿着单子去药房开药。周君实为了保 险,又叫姑妈再开一张,让兰芬拿着,说:“一个月后,如果没有见效,就用这个单子 在当地抓药。”

    三人回到家中。一进门,兰芬就狠狠地揪了他男人一把:“死鬼 ,都是你!都 是你!”马学璋面有惭色,也不避让,任兰芬揪扯。周君实忙拉住兰芬:“这都是人所 不愿的,怪他又有什么用!”“你晓得他妈是怎么说我的?说我是……算了,说了也 怄人!”

    当时,马学璋急着回山,兰芬说:“要走,你先走!我还要看丹桂姐演出咧!”周 君实知道马学璋怕耽误了工分,也就没再挽留,等他收拾好了,就把他送到了屈原 码头。

    三十号晚上,宜昌市庆祝囯庆文艺晚会在西陵剧场拉开了大幕。刘丹桂的《我 从山里来》,大获成功。周君实没去现场,他把丹桂带回的三张票给了姑妈,让她带 兰芬去观看。

    当丹桂兰芬喜笑颜开地回来时,他们发现,屋子里所有的灯都亮着,周君实用右手握住丹桂的手说:“祝贺你演出成功!”丹桂故意说:“你又没去,知道成功不成 功……“”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成功了!”说着,他把放在身后的左手伸过来,手上是 一束鲜花:“请接受我的祝贺!”

    兰芬十分知趣,借口要方便,进卫生间。丹桂捧着花,一股热泪奔涌而出,她扑 倒在周君实怀里,泪眼蒙胧地说:“谢谢你的花,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周君实抚 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地说:“这都是你应该得到的!”他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说:“饿 了吧?我端宵夜去!”对着卫生间,又喊了声:“兰芬,吃宵夜啰!”

    周君实从厨房里端出两碗汤元米酒,放到桌子上,说:“尝尝宜昌的汤元醪糟。”

    丹桂说:“还真有点饿,晚饭我只吃了几口,怕吃饱了不好唱歌。”兰芬夹了个汤元, 咬了一口,说:“哦,好软乎呵,不怕你笑话,只听人说汤元汤元,还没吃过咧!”丹桂 说:“我也是。”

    两个女人又兴奋又激动,一个劲地叙说起晚会的情况来。丹桂望着周君实说: “我还看见你老婆来着……”“哦……”“演出前,后台来了一些人,都是宣传部和文 化局的领导。有个女的,白白净净的,不大爱笑。小周老师跟我说,那女的就是杨 处长。她还和我握了手,问我叫什么,哪儿的人……”“你都告诉她了?”“天哪,我什 么时候见过这么大的官,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小周老师替我说的。她走到别的演员 面前时,我才敢偷偷地多看了她几眼,说实话,她还真是蛮漂亮的,就是不大笑。”

    兰芬的话也多,她说:“你今天没去,太可惜了。演别的节目时,台下有时还乱 哄哄的,丹桂姐唱的时候,全场都静下来了,她一唱完,那个巴掌哟,拍得好响好响。 丹桂姐今天妆也化得好,到底是过了专业剧团人的手,就像画儿上的仙女样,就是 衣裳穿的不好,还是山里人那一套……”丹桂一笑:“我从山里来,当 然要穿山里人 的衣裳。不过,那衣服的料子可真是好,摸上去,光嘀嘀的,颜色也鲜……”

    眼看夜己深了,兰芬才去洗脸洗脚,准备睡觉。周君实见丹桂坐着没动,便说: “我今天跟于导通了电话,他说,你完全够条件进他们团,好像团长也同意,就是书 记没有点头。这中间有什么猫腻,他也说不清楚。他的意思是,你先回去,一有消 息,他会通知我,我再来安排。”

    丹桂这时也静下心来,她说:“我听小周老师说,像我这种年龄,进他们团还没 有先例,除非是地方剧团的好角儿。这件事,我想得开,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已 经心满意足了。哥哥你也尽心尽力了……回去教书也有碗饭吃,我知足了……”说 着,一滴眼泪也落下来了。

    周君实说:“你看你,事情不是还没有定论吗?希望仍然是有的。”

    丹桂抹去泪水,哽咽着:“哥,说句心里话,遇上你,是我的福分,今生今世,我是 不会忘记你的!进不进团,我也无所谓,好歹我还有份工作……我……我难受的 是,今后,再要看到哥哥,就作难了……”说着说着,她伏在桌子上号啕大哭起来 ……

    哭声惊动了正在铺床展被的兰芬,她急忙走过来,扶着丹桂的肩头问:“好端端的,哭什么?”站在一边的周君实,眼圈也红润了,不知说什么好。

    丹桂终于停止了哭泣,站起身来,对兰芬说:“我就是心里难受,哭过就没事了。 去睡吧!”两姐妹相依着向卧室走去,快到门口,丹桂转身对周君实说:“明天要赶 路,你也早点休息吧!”

    周君实这时是睡意全无,为了不影响她俩,他把客厅、厨房、阳台的灯一一地关 了,这才回到小卧室上床。躺在床上,回味着丹桂刚才的话,耳边犹有她的哭声在 萦回,心里好一阵难过。

    次日,周君实带着丹桂和兰芬在商场里买了些衣服和点心,然后离开宜昌市, 乘船溯江而上,过南津关,穿西陵峡,经香溪,过归州,在沙镇溪上岸。当晚投宿陕 西营。

    第二天,三人搭便车赶到两河口。因为赶早车,在陕西营没来得及吃早饭,肚 子里空空如也。周君实便带他俩在公路坎上的饭店买几个馒头充饥。忽然,周君 实想起一件事,便对二人说:“你俩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原来他想起丹桂妈的药 大概要吃完了,得再买些。他急急忙忙地跑到区卫生院去买药。就在他买好药走 出卫生院时,却看见了王学德。王学德一见他,惊叫一声:“哎呀,总算见到您了!”

    “怎么回事?”“区里找我要人,说您是我带到县里去的。可您后来没跟我们一起回 呀!问马德标,才晓得您下宜昌了。”“区里找我有事?”“我也不晓得是什么事,走, 去区里问问。”

    到区里一问,才知道是周正找他。周君实忙打电话到县里,周正不在,是小崔 接的电话。小崔说,周正下乡去了,让周正三天后务必赶到县里,具体是什么事,周 正会当面告诉他。周君实开始还有点担心,怕是杨映红或是单位上找他,一旦知道 是周正,悬着的心就放下来了。王学德这时也交差了,放心了,把文化站钥匙交给 周君实,让他这两天就住他那儿。

    周君实拎着药,赶到饭店,对丹桂和兰芬说明了突如其来的情况。丹桂的情绪 低落下来,说:“那你不上月明山了?”“时间来不及了,我明天就上县城。等叔叔交 代的事办完了,再去你们那儿。”他又对兰芬说:“要去,就住你家哦!”兰芬的脸笑成 朵花:“那才叫好咧!”

    周君实把药递给丹桂:“这是给你妈买的药,估计先前的药也快吃完了。”丹桂 心里一热,好生的感动:“你还记着?”周君实说:“走吧,我送你们一程!”

    兰芬打头,周君实居中,丹桂压后,三人走出两河口,又下公路,穿过杉树口,来 到小太坪。站在路口,丹桂说:“你回吧!”周君实说:“没事,再往前走走,反正我今 天没什么事。”

    走出小太坪,眼前便是进山的路了。这时,周君实忽然想起第一次同方家媛进 山的情景来。他说:“那天,我们刚走到这儿,就听见头上有人喊放炮,吓得人胆战 心惊的,幸好路边有个洞,躲过了一劫,要不然,今天站在这儿的就不是我了!”兰芬 说:“不会的,菩萨是有眼睛的,像你这样的好人,菩萨总是要保护的。”兰芬眼尖,下子就看见了那个洞:“是这个洞吗?”周君实定睛一看:“嗯,就是这儿!”

    兰芬探头往洞中看去:“好小的洞呵,刚好挤两个人……周同志,你将来成了大 名人,这洞就成名人洞了,起个名字……叫什么哩?叫躲炮洞……”丹桂说:“你这 名起得不好……”她也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吸了口气,“嗯,有点花香味……”兰芬 说:“那就叫花香洞。”丹桂说:“不好,不好。”

    三个人在洞口站了一会儿,丹桂说:“就送到这儿吧……”周君实迟疑着:“要 不,你们就在这儿歇会儿。”兰芬见他俩那个样子,似有所悟,把包包往洞口边放下, 说:“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救个急……”她有心让开,给丹桂一个机会,话一说完, 就急匆匆地往山上爬去了。

    丹桂也把包包放下,闪身进了洞,一招手,周君实也跟了进去。黑暗的洞中,丹 桂无所顾忌地把周君实紧紧地抱住,先是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停顿了一会,忽又扬 起脸,望着他……周君实的各种感官瞬时间冲动起来,产生了一种爆炸式的激情, 张开双手把她抱紧……渐渐的,丹桂轻轻地呻吟起来,迷离恍惚中,她觉得身子像 浮了起来,全身充满了快感……

    “好哥哥,别忘了我……”她吸吮着他的气息,喃喃私语。

    “哎……咳”兰芬奇怪的咳声,惊动了洞中人,周君实忙松开双手,闪身跨步出 洞,用整个身子把洞口遮住。就在这时,一个背着小孩的村妇从小路上走来,望了 望周君实,说:“工作同志是进山的吧?”周君实浅浅一笑:“嗯,在这歇会儿……”“哦 ……”那村妇又看了看地上的包包,没再说什么,径直往山里走去了。

    周君实望着从坎上跳下来的兰芬,投去了感激的目光。他把身子挪开,丹桂这 才低头走出来,脸上红红的。兰芬说:“我又想到一个洞名了……”周君实说:“叫什 么?”“嗯,不告诉你……”兰芬把嘴贴在丹桂耳朵上,悄悄地说,“叫难分难舍洞 ……”丹桂揪了她一把:“叫你乱说……”

    “你回吧!”这已是丹桂第三次说这句话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望着两个女 人远去的背影,周君实站在原地,不时对回头还望的丹桂挥手。眼见二人转过山 弯,不见身影了,他还不舍得离开。就在这时,他看见,丹桂又跑转来了。周君实不 知是什么情况,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丹桂把封信放在他手上,气喘吁吁地说:“回 头再看……”又在他脸上亲了口,这才转身,往山里跑开了。

    周君实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心中是五味杂陈。怀揣着丹桂的信,他怏怏地往 回走。心想,有什么话不好说,要写什么信哩?嗯,时间还早,不如就在这里一睹为 快,看看她写些什么。想到此,他便找了个僻静处,坐下来看信。

    信是这样写的:

    君实哥,早在月明山上,就想用这种方式和你说说心里的话,却又不知往哪儿 寄。想不到,今天晚上,就在你的房子里,让我能静下心来,用我的笔写下我早就想 说的话。

    兰芬已经进入梦乡了。你大概也入睡了吧?可我此时却没有一点睡意。你也许以为,我还沉浸在剧场的掌声中,是兴奋和激动让我难以平息吧?不是的,不是 的。君实哥,其实,那都是过眼云烟,不那么重要的。就在刚才,你转告了于导的意 见,对于这,我并不感到意外。在这之前,我是有预感的。我也明白,不是所有的好 事都会落在我一个人头上的。此时此刻,不,应该说是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能 让我彻夜难眠的,不是别的,而是你,我的好哥哥,我至亲至爱的哥哥呀!

    我是月明山上的一片树叶,有它不多,没它不少的一片树叶。它默默地生出 来,经历春夏,一阵秋风吹来,终久会变得无影无踪的。二十四年多来,没有人关心 过这片树叶,任凭风吹雨淋,雪侵霜摧……八百元钱就决定了她一生的命运。天可 怜见,就在她困顿之时,你的出现,给了她阳光和温暖,给了她无尽的希望…… 还记得吗?在九里荒七夕之夜,你说起了缘分,不由得让我醒悟,你我相识相 交不就是一种缘分么?此时,眼前正好有你写的书,你在书中写道,这世间的相遇, 是一场缘分,也是一场劫。缘起为缘灭,缘灭缘又起,花开为花落,花落花又开。宿 命的我们都是路 人,究竟要经过多少烟火琉璃的时光,才能换来两个人在身边的 相偎相暖哩? 是呵,这世间的缘分就是这样神奇,尽管人海茫茫,尽管人生路辗转,总有一个 人,会走进你的生命,总有一个人,是你心中的永远!感谢老天爷对我格外的眷顾, 让你走进了我的生命,让你成了我心中的永远! 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样看我,更不知道我是不是你心中的永远。也许,我这是一 厢情愿的奢想。然而,从你温情的眼睛里,从你火热的怀抱中,从你为我所做的这 些事情中,我又有了新的解读。也许,你会说,你只是出于某种感情而帮助我,就像 你帮方姐,帮香桂那样。不仅仅是这样吧,哥哥!你该不会忘了,你是亲口对我说 过,你是喜欢我的!我知道,你文化高,是注意用字眼的,然而,你可知道,在我们山 里人的口中,“喜欢”就是“爱”呀! 也就是这一句“我喜欢你”让我不得不想你!特别是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是 那样刻骨铭心地想你,欲罢不能呵,哥哥!

    在每一个想你念你的深夜里,连空气都弥漫着思念的气息。思念让我坐卧不 宁,思念让我暗自叹息,我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我俩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把心揉 碎,一遍又一遍地拭去满脸的泪滴……

    遇到了你,是我今生最美的情缘;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尽管它苦辣 难言,辛酸无尽,我也无怨无悔。我相信,我笃定地相信,你,就是我今生最美的等 待!当然,我也清醒地知道,前途未卜,也许就是一场梦而已。但有人说的好,不问 收获,只管耕耘,有了这一段人生的经历,能够让我想你,爱你,我就己是心满意足 了,不枉在人世走一回了!

    哥哥,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个轻浮的女人吧?说这些也不害羞?不!我的心是 坦荡的,山里人是不会隐瞒自己的真情实感的!有一说一,才是山里女人的个性。 我之所以说这些,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哥哥,让我想你,让我爱你吧!

    顺便说一下,你房里有那么多的好书,希望有机会能再来这里,让我看它个痛 痛快快!没有得到你的许可,我和兰芬把你的那些相册都翻看了,兰芬偷了一张你 的相片,我也偷了一张。你不介意吧!

    妹丹桂

    九月三十日于哥哥家中

    丹桂的信让周君实着实震撼,也让他纠结。虽说这信带有一些诗的花俏和雕 琢,但确实写出了她的真情,写出了山里女人敢爱敢恋的火热情怀。说到火,他不 由得想起一个名人说过的话,敢爱和敢恨是一对孪生姐妹,爱的火可以给 人温暖, 而恨的火却可以把人烧得灰飞烟灭。女人,特别是有个性的女人,往往是喜欢走极 端的,这种喜欢也许不是她的本意,而是环境际遇所带来的。周君实不由得担心起 来,我会引火烧身吗?

    周君实又一次在心里打起了这场感情搏弈的退堂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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