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慰问军烈属

    这一日，公社郑副书记，带着两个人路过三队，一个是公社干事老尤，一个是县民政的干部马同志。他们是来慰问军烈属的。郑副书记和巫金桂是老熟人，就约她同行，她就把周君实也带上了。说是山高路远，回来也好有个伴。郑副书记介绍了老尤老马，巫金桂就向他们三人介绍了周君实。巫金桂对周君实说：“郑书记是个大能人哪！在两河区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再难办的事，只要他到场，立马就能解决。再难缠的刺儿头，在他面前也得低头。”郑副书记却发起了牢骚：“顶屁用，一个副字把老子压了七八年了。”巫金桂也来得快：“你姓得好哇，人家姓傅的，就是当上了省长，也是个副省长，还有姓贾的，不管当多大官，都是假的。你还不好，不管是什么职，都是正（郑）的。”

    郑副书记大嘴一咧，哈哈大笑：“就是你小巫，嘴巴甜，难怪那么多人都喜欢你！……怎么样，上山这多天啦，是想你老公还是想我哪！”巫金桂故作嗔态，一只手就挥了过去：“想你个头！”郑副书记也不避让，却一下子就把她的小手攥住了。

    农村干部到了一块，开玩笑，闹一闹那是常事，讲起段子来，也不避荤素，如果有女人在场，闹得更带劲。大家都司空见惯，也就见怪不怪了。

    山里的太阳火辣辣的，还没走上三五里，大伙都一个个汗流浃背，口干舌燥了。

    尤干事说：“刚才在小巫那儿，该带点水来！”郑副书记说：“这月明山上，还少了泉水？”他手一指：“前面就有。”巫金桂说：“这儿我没来过，不晓得有没有。”尤干事说：“郑书记是活地图，这山上哪个旮旯他没去过，他说有，那一定有！”走不远，果然看见前面的冲口架着一只不大的竹苋，一股晃亮的清泉从上面射將下来。大家忙上前，待郑副书记开饮之后，也都用手捧着，咕噜咕噜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说：“好甜的水！”

    尤干事见周君实没有上前，便问：“小周，你不渴？”巫金桂见状，知道他讲卫生，便顺手在旁边的树丛里摘下一片宽大的叶子，先在竹苋下用泉水冲洗干净，再卷成一个锥形口杯，满满地接上一杯，递给周君实。

    郑副书记装作责备的口吻说：“小巫啊，你这就太不公平啰，你的心怎么只偏小周一个人哪？”说完，就是一阵坏笑。尤干事和马同志也跟着起哄。周君实顿时满脸通红，稍稍犹豫，还是将水接过去，一饮而尽。

    郑副书记意犹未尽，走到周君实面前，说：“这水味道怎么样？你小心，她在水里放了蛊呵。”马同志也难得开了口：“蛊是什么东西？”郑副书记故作神秘地说：“你看，就你们两个城里人不知道。蛊啊，是有魔力的，不管是男的让女的喝，还是女的让男的喝，只要你喝下去，对方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涎着脸问巫金桂：“小巫，我说的不错吧？”小巫又是一拳打过去，这一次又扑了个空。

    这一路上有了快活的郑副书记，热闹了许多，走山路也不觉得疲乏，不知不觉就到了那烈属家。忽然，一条大黑狗翘着尾巴，竖着耳朵，狂吠着箭般地射了过来，吓得众人不敢上前。

    屋里的一个老人闻得狗叫，赶忙迎了出来，喝住了狗，把大家迎进屋里。在路上，周君实就听巫金桂介绍，说这户人家的儿子抗美援朝时牺牲在朝鲜战场，现在家中只有两个老人。

    二老见来了这么多公家人，忙张罗着弄饭。郑副书记说：“莫忙乎了，我们还要走好几家哩。”他指着马同志说：“这是县民政的马同志，是专程来看望二老的。”众人坐下后，女主人端出茶水和一盘葵花籽，请大家品尝。众人围成一圈，边喝茶，边 嗑瓜子，边聊天，又说了许多慰问的话，也扯了些野棉花。喝好了，嗑足了，要说的 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就准备起身。临走时，马同志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慰问金，恭恭 敬敬地递给老人，又重复了刚才说了好几遍的话。郑副书记走时也说：“有困难就 找我，我不在公社时，找尤干事也行！”

    出得门来，郑副书记对巫金桂说：“好啦，再往前走，就出了樊家地界了。你俩 先回吧！”尤干事说：“他们俩陪我们走老半天啦，估计肚子也造反了，不如跟着我们 去凉水垭，吃了饭再回去。”郑副书记说：“那就看小巫的啦！”巫金桂望了周君实一 眼，回话道：“难得有机会和郑书记在一起，学习学习。那就去凉水垭吧！”

    上山的路更见艰难，但风景却更显俊美。千峰竞秀，野花盛开，翠飞绿舞，云雾

    氤氲，路边的草丛中，还不时有惊起的野鸡，飞也似地向远处逃窜。一行人在山梁 上的草径中穿行，一个跟着一个。忽然，走在前面的郑副书记停住了脚步，仰天长 啸一声，整个山谷顿时就颤抖起来，嗬嗬嗬嗬地回应着，余音缭绕，经久不息。他指 着前方的一根孤岩峰柱说：“你们看，那像什么？”

    众人看去，那峰柱是一圆柱体，数丈来高，青灰色的岩壁如同被人削磨过，光光 溜溜的。柱底四周，长满了藤萝，长长的枝条依附在四周的岩壁上。周君实说：“我 看像一支笔，冲天而上，描绘着白云蓝天。”巫金桂也跟着附合：“嗯，像支笔，写大字 的毛笔。”马同志说：“光溜溜的，像扞面杖。”“老尤，你说哩？”郑副书记问老尤。老 尤搔着头说：“我说不好。”书记不说，他就装傻了。

    “哈哈，你们说的都不对！”郑副书记忽地仰面倒下，直挺挺地躺在路边草丛里， 豪情万丈地说：“就像这，擎天一柱！”众人一看，顿时醒悟，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巫 金桂也掩住口，笑着说：“这个死老郑，亏你想得出！”老郑从地上爬了起来，反问道： “你没见过哇？”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周君实没笑，却想到了一个词，叫放浪形骸。

    这种举动在农村干部中，也是见怪不怪，图个嘴巴快活而已。郑副书记这人其实十 分正派，工作多年，从没有什么花花草草之事落于他人口中。

    众人说说笑笑，不觉又来到一家，照例是嘘寒问暖，送上慰问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