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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晋江正版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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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过去, 宫中众人无不心有余悸,即便不曾亲眼看到神武门逼宫的惨烈,那些残酷的厮杀声却犹在耳边回荡。

    天刚破晓的时候, 宫道上的风还带着刺骨的寒意, 浓稠的血腥味、铁锈味、烟尘味飞散在宫城的每个角落。

    晨曦的微芒落在王雪织呆滞的面孔, 她无力地环抱双膝, 独自坐在玉照宫那堵紧闭的宫门前,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两颗瞳仁像发霉的花生,血液里都是凝滞的苦涩,整个人如同一尊风干的雕塑。

    外面已经没有动静了,她能听到扫帚洗刷地面的声音,无比沉重而卖力, 都能想象那些顽固的血迹是何等难以清理。

    王雪织不知道自己还在这里做什么,也许只是在等待属于她的死亡。

    她的父亲、她的丈夫或许都已经死在昨夜的动乱中,他们将永远冠以谋逆的罪名。

    她完了, 昭王府完了, 整个晋阳王氏都将万劫不复。

    青灵同她说的那些话, 她苦苦想了一夜, 后来在听到那些惨烈的刀枪剑戟声后,脑海几乎冻得凝固了, 眼泪也流干了,没有办法思考。

    晨光熹微,她在地上坐了很久。

    直到听到铁甲的摩擦声和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有人身披沉重的盔甲走到她面前。

    王雪织连喜悦的神色都没有, 只是缓缓抬起空洞的眼眸, 认出眼前熟悉的人。

    好半晌, 她干裂的嘴巴轻轻嚅动了一下,仿佛出现了幻觉,“父亲……”

    已经流不出泪了,唯有眼底闪动的金芒能照见她心中的暗潮汹涌。

    她抓住爹爹的手,粗糙而温热,是常年带兵的手,每一道厚茧都是真实的。

    心口剧烈地颤抖着,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爹爹还活着?”

    大司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自己的女儿了,她那么瘦,往日天真无邪的眼眸没有一丝神采,所有的愧疚和疼惜一时齐齐涌上心头。

    当然,更多的是庆幸,无比庆幸。

    大司马低垂的嘴角微微弯起,露出苍白的笑意,“雪织……爹没反,爹还活着。”

    王雪织眸光跳动了一下。

    大司马沉沉地吁了口气,厚重的嗓音在一夜的疲乏过后也变得无比沙哑,“跟爹回家吧。”

    “回家……回家……”

    王雪织重复地咬着这两个字,觉得非常陌生。

    她还有家吗,哪里的家?

    大司马望着自己的女儿:“雪织,爹带你……回我们自己的家。”

    王雪织忽然意识到什么,怔忡地抬头看着爹爹,艰涩的眼眶又泛了红。

    青灵一直远远站在廊下陪她等。

    其实汪顺然已经告诉她,陛下与大司马暗中早有往来,但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大司马能够坚定地站在皇帝身后,毕竟他是王妃的亲生父亲,昭王让他出兵相助,必然也许下天大的好处,而世上富贵无不是险中以求。

    直到方才看到大司马来接女儿,青灵才真正确定他没有反。

    只要他不反,王妃就不会有危险。

    大司马实则也对自己的前路几乎一无所知,因为直到今日出兵之前,皇帝与他私下的往来只有那一封信,至于如何布兵排阵,如何引人上钩,统统都没有。

    也许皇帝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态度,只因考虑到门阀世家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晋阳王氏祖祖辈辈劳苦功高,皇帝不过是给王氏留一条生路,不至于连根拔除。

    反也罢,不反也罢,皇帝都已经胜券在握。

    面前是生门还是死路,都是他王鸷自己的抉择。

    今夜神武门后那几千精兵,再加上皇帝身后千军万马,连沈烺的出现也在他意料之外,就算他真跟着昭王反了,也几乎没有逼宫成功的可能。

    好在,他选对了。

    一切也都结束了。

    青灵在他们离开之前走过来,向大司马拱手施一礼,然后将手中的书信递上前。

    书信一角,还有一块烧黑的印记。

    大司马看到信笺抬头一行醒目的字迹,骤然瞪大双眼,一时说不清是错愕更多还是激动更多,“和离书?昭王亲手写下的和离书?”

    青灵颔首,抿了抿唇。

    当日她潜伏在书房之外,见昭王将一摞书卷扔进火炉,随后因急事出去了。

    青灵那时还不知书房中有密室,翻身跃下,在还未烧完的炉火中找到了这封只签下他一人姓名的和离书。

    当日也没想那么多,横竖也要被烧毁,倒不如留待后用,没想到今日真能派上用场。

    青灵看了一眼王雪织,“王妃应该还记得吧?除夕当日,太后获罪的消息昭告天下,那时昭王便拟好了这封和离书。”

    王雪织怔怔地点头:“……确有此事。”

    青灵目光笔直地看着她,“若非此事一激,昭王殿下如何哄骗王妃亲笔书信送到大司马手中,表明自己对昭王殿下一生不离不弃的态度呢?”

    王雪织无力地后退一步,胸口像被大石压得喘息不过来。

    大司马一想就明白了,拿和离书来刺激女儿表明态度,逼他站队,昭王有多渴望他手里的兵,他还能不知道吗!包括昨夜以女儿被挟持的名义出兵,实则都是借口。

    谋大事的人,心都是冷的,哪有什么真情可言。

    他情不自禁地攥紧手中的书信,大掌微微颤抖地扶上女儿的肩膀,慈爱地说:“是好事,原本爹爹还要去求陛下让你免受牵连,如今只要这和离书一签,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你与乱臣贼子没有任何瓜葛,我王鸷的女儿今后依旧尊贵体面,谁敢置喙一句,先要看看我王鸷答不答应!”

    王雪织死水般的眼眸终于有了触动,饶是一时间还难以接受这么多信息,可胸口却随着爹爹慷慨激昂的话轻微地起伏着。

    王鸷郑重地朝青灵抱拳,“姑娘有心了。”

    青灵亦俯身回礼,沉吟片刻过后看向王雪织,喉咙微动,“揽月巷西面一角,门口有两盏烟青色风灯的便是奴婢的住处,慈幼局孩子的衣裳尚在奴婢家中,姑娘可随时差人来取。”她微微一顿,“当然,姑娘若是不愿,奴婢也可亲自送到府上。”

    经过昨夜,王雪织其实还有些害怕看到青灵的眼睛,她略略偏开目光,眼睑低垂,只是道了句谢。

    青灵看着他们离开,直至那两道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

    回府的路上,大司马问女儿:“方才那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她自称奴婢,可看她的装束,并不像宫中的女官。”

    王雪织想起昨夜她与汪总管毫不避讳的交谈与接触,还有汪总管见她受伤时关切的眼神,实在有些说不清,不像是下属,倒是有些像……

    她摇摇头,赶忙掐断脑海中这个荒唐的念头。

    且青灵先前的身份非常敏感,很容易被崔家盯上,王雪织思忖了下,瞒着爹爹道:“应该是宫中的护卫吧。”

    大司马顿了下,又问:“是她把你带进宫的?”

    王雪织眼睫轻轻颤了颤,点点头。

    大司马想起昨夜情形仍觉心惊,叹了口气道:“今日你若是在昭王府中,刀剑无眼,便是爹爹也无法确保你万无一失。你在宫中,反倒是安全。”

    王雪织垂下头,慢慢攥紧了手中的巾帕,眸中微光闪过。

    青灵待她很好,她一直都知道。

    可今夜青灵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竟然还怀疑青灵带她入宫她是为了要挟王爷。

    她真是……太傻了。

    大司马心下思忖片刻,转头望她:“你可知走之前她话中的意思?”

    王雪织怔怔地看着爹爹,“她说……来日会将那些小衣裳送到我府上?”

    “她一身女护卫装扮,走的是刀尖舔血的路子,宫外私宅本就危险重重,如果只是想将东西送来,何必自报家门?”

    大司马幽幽叹了口气:“雪织,她言下之意,是想说日后你有需要她的地方,都可去私宅寻她。此女与你无亲无故,待人却是真心,你莫要因昭王的缘故疏远了她。”

    王雪织慢慢地顿住了脚步,原来青灵……竟是这个意思。

    她转身往后面望一眼,可已经绕过几道宫门,身后早就没有青灵的身影了。

    宫道的风太大,风里仿佛还残留着神武门外的硝烟细尘,王雪织渐渐地模糊了双眼。

    我会去的……

    青灵,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

    顾嫣还不知沈烺已经找到了妹妹,见他晕倒,一时方寸大乱,赶忙请皇帝安排在昭王府中的暗卫将人护送回自家的顾府。

    顾襄夫妇看到活生生的女儿,一时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府的下人听到消息,全都跑出来看小姐。

    那暗卫首领已经命人进宫,太医马上就到,顾嫣安置好沈烺,立刻走到爹娘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将自己是如何被昭王掳走,这半年又是如何应对一一告知顾襄夫妇,只是怕他们担心,有些细节并未提及。

    顾夫人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将顾嫣扶起来,才看到女儿手腕那些血迹斑斑的伤口,难以想象这半年来阿嫣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心疼得不知说什么好。

    顾襄看到女儿瘦削单薄的身子,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

    被囚于密室长达半年,事关女子名节的问题顾襄实在不忍问出口,只连声叹道:“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那头汪顺然带着宋怀良匆匆进府,顾襄赶忙带人到内屋。

    宋怀良放下医药箱,立即替沈烺把脉。

    顾嫣紧紧盯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男人,双眼都快要急出火来。

    方才看到沈烺晕倒的时候,她从一种崩溃又走向另一种极度的崩溃,所有获救的激动喜悦都被他沉重的身躯压碎成齑粉,有那么一刻几乎是绝望的。

    宋怀良诊完,自己也松了口气,转身对上顾嫣急切的眼神:“沈将军脉象虚弱,是劳损过度,元气大伤的缘故,下官这就开一张方子,沈将军照着吃几副药,好生休养两个月定无大碍,只是万不得再度劳累,须得多注意休息才是。”

    顾嫣连连点头,揪紧的一颗心总算放下,“多谢太医,那他何时才能醒来?”

    宋怀良道:“少则一日,多则几日皆有可能。”

    顾襄吩咐底下的丫鬟跟着去拿方子抓药,又遣管家亲自送宋怀良出府。

    汪顺然见沈烺无碍,总算可以回去向陛下和皇后交差,离开前请顾襄夫妇到一边,低声道:“今晨昭王在神武门外道出姑娘被关在王府的实情,在场不少将士都听到些不该听的,昭王……已为沈将军亲手射杀于神武门内,陛下已经严令下去,谁若敢泄露半句,立斩不赦。”

    女儿家的名节至关重要,顾襄没想到陛下如此周到,心中一叹,当即朝汪顺然拱手道:“还请公公带话,顾襄代小女谢过陛下。”

    汪顺然俯身道不敢,“只是姑娘死于天宁寺大火一事,京中几乎人尽皆知,如今死而复生,外头难免猜测纷纷,顾大人得想个缘由搪塞过去,以堵悠悠之口。”

    顾襄夫妇连声道了谢,请汪顺然留在府上喝茶,汪顺然拂手笑道:“多谢顾大人的美意,咱家还得去沈将军府上接皇后娘娘回宫,还未恭喜顾大人和顾夫人,如今可谓是双喜临门了。”

    顾襄笑道:“都是老天爷开眼,看沈烺这孩子一生辛苦,终让他达成所愿,也让我夫妇二人免去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

    顾嫣在廊下听到他们的对话,待汪顺然离开,立刻走到爹娘面前,虽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开口道:“这半年来我虽被囚在王府,其实昭王并未真正碰我。”

    顾襄夫妇对视一眼,面上皆露喜色。

    顾夫人握着顾嫣的手,实在是喜极而泣,怕她心中有疙瘩,又实话道:“爹娘高兴,并非是因你的名节影响顾家门楣,那些都不重要,爹娘只要你好好的,没有受到更多的伤害就好。”

    顾嫣微笑着颔首,心中想到方才汪总管的话,原来昭王竟是沈烺亲手所杀,那么昭王说了什么,沈烺岂非全都听到了?

    昭王那种人,活着的时候机关算尽,恐怕至死都会将人言可畏发挥到最大效用。

    沈烺不是冲动的人,而昭王即便大逆不道,那也是亲王的身份,该由陛下亲自裁决,他到底说了什么,能让沈烺愤然杀之?

    顾嫣深深地吸了口气,脑海中乱成一团。

    待顾夫人唤她,这才反应过来,回忆起方才三人提起皇后,不禁问道:“我没有听错吧,汪总管说去将军府接皇后娘娘?”

    顾襄夫妇都笑了,“你还不知道,沈烺的妹妹前几日刚刚找回来,正是陛下还未下旨册封的皇后娘娘啊!”

    顾嫣惊喜地道:“是阿沅吗?阿沅找回来了,还做了皇后?难怪爹娘说双喜临门呢。”

    “可不是双喜临门,”顾夫人道,“皇后出自民间,爹娘还将她认作了义女,若不是陛下带娘娘到府上认亲,沈烺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妹妹呢!”

    那头汪顺然灰溜溜地回宫复命,傅臻见他一人回来,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汪顺然心中连连哀叹,小心翼翼地抬眸道:“皇后娘娘听闻沈将军昏倒,心中担忧不已,急着往顾府去瞧沈将军了,吩咐奴才先行回宫,说……”

    傅臻冷声道:“说什么?”

    汪顺然咽了咽喉咙,硬生生挤出个笑来:“说陛下准她与哥哥团聚几日,如今嫂嫂也平安回家,娘娘想在宫外多住两日。”

    “啪嗒”一声。

    汪顺然霎时眉心一跳,颤颤巍巍地抬眼,看到陛下阴着一张脸,手中的湖笔竟被生生折成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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