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去他的喜欢
火焰已经蔓延开来，褚遇恒看着火龙蔓延到院中每一个角落，视线渐渐模糊起来，连同意识都有些混乱，开始分不清四周的景象，连路予星都分辨不清了。
路予星感觉褚遇恒向后退了两步，嘴里还喃喃着什么，担心地晃了晃褚遇恒：“你怎么了？”
褚遇恒没答话，眼前画面开始清晰起来，却不是路予星，而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痛。
阿爹阿娘消失在火中，十皇子也消失在了火中，凌川重伤，一夜之间巫族化为一片焦土，褚遇恒永远也无法忘记。
路予星看着双目通红的褚遇恒，刚想给他把把脉，忽然胸口一痛，褚遇恒的一掌毫不留情，将路予星打退好几步，缓了几口气都没有缓过来，喉咙直发腥。
“怎么下这么狠的手……”路予星捂着胸口看去，顿时愣住了。
褚遇恒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身陷在重重包围中却浴血奋战，一剑就是一条人命。
“他是疯了吗？”路予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看着褚遇恒快速又果断地将院中刺客利落地尽数解决掉。
傅花眠来到路予星身边，路予星迅速拿出丝匣缠在了柱子上：“咱们俩现在半斤八两，你要是不打算活了大可以拼一下。”
“褚遇恒失常了。”傅花眠身受重伤，自然没有作战打算。
路予星看了看浑身是血如同疯魔的褚遇恒，确实有些精神失常的迹象。
“难道是慧忻道长自戕对他刺激太大了吗？”路予星喃喃道。
傅花眠捂住伤口看去：“你得想想办法，再这么下去不仅这些人都要死没了，他自己也可能会死。”
“我能有什么办法？”路予星心中也很焦急，可自己又不是学精神科出身，完全一窍不通啊。
“你连他的蛊毒都能治，办法总会有的，你也不想他疯起来把自己杀了吧？”
路予星当然不想，可这时候又找不来电击治疗器，更是没有镇定剂。
在路予星和傅花眠说话的时候，褚遇恒已经将刺客尽数杀掉，正踏着尸体走来，身上的白衣已然被血染了个通透。
傅花眠看形势不好，迅速翻墙逃走了，褚遇恒看了路予星一眼，转身就要追傅花眠。
“褚遇恒，你醒醒！”路予星跑上去一把从后面抱住褚遇恒。
褚遇恒仍旧面无表情，任由血在脸留下蜿蜒的痕迹。
“再杀下去你就要彻底失去神智了，难道你忘记你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做了吗？”
“褚遇恒，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话，你回答一声。”
褚遇恒用手去掰路予星的手，因为手上血迹湿滑，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你醒醒啊！”路予星抓得更紧，“你不能死你知道吗！我不许你死！”
“我、不会……死。”褚遇恒奋力甩了甩头，口中艰难吐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路予星心中一喜，将褚遇恒转了过来，端详着褚遇恒：“你恢复意识了？”
褚遇恒脸上的表情时而冷漠时而痛苦，像是在与什么作斗争，口中的话仍旧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个一个往外蹦：“你、快……离开。”
“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褚遇恒一把推开路予星，剑架了起来指向路予星，皱着眉道：“我现在、控制……不了我自己。”
“快走。”
路予星缓步走近褚遇恒：“别紧张，你只是精神被刺激到了，我有办法。”
褚遇恒极不自然地摇了摇头，剑有要刺出的趋势。
路予星用手握住剑，顷刻手心就被划破，血流了下来，路予星仿佛没感觉到疼痛一样，对褚遇恒循循善诱：“按照我说得做，现在什么都不想，先把剑放下。”
褚遇恒双眸通红，看着路予星的血顺着剑脊流下，心里如同刀割，但手仍旧不听自己的控制。
“放下就好，松开手……”路予星越是痛就反而表现得越轻松，“一切都结束了，这些都是假象而已。”
褚遇恒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手中剑都被紧抓得微微发抖起来。
“都是我的错……”
路予星听清了褚遇恒的呓语，这才明白为什么褚遇恒会突然发疯。
这场大火让褚遇恒想起了巫族灭族时的情形。
路予星往前走了一步，将剑用双手抓住：“
不是你的错，是那些贪婪的人的错，你没有错，听我的，放下剑。”
忽然剑上“叮”了一声，路予星抬头看去，发现是一滴水砸在了剑上。
天上开始飘起了雨，雨丝渐渐连成线，却还嫌不过瘾，没一会就变成了倾盆大雨，似乎是想要将火焰和鲜血一起冲刷掉。
“下雨了，火没有了，褚遇恒，你醒醒！”路予星喊道。
褚遇恒看着周围的火光渐渐熄灭，整个院子归于漆黑，绷紧的神经渐渐松了下来。
路予星一把夺过剑，当啷扔到了地上，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一口气还没缓上来，眼前的褚遇恒忽然像是被剪了线的木偶，晃了晃便倒了下来。
路予星上前两步抱住褚遇恒，一时间支撑不起，便随着褚遇恒的重量跪了下来。
褚遇恒的额头靠在路予星的肩头，双手紧紧将路予星搂在怀里，声音已经有些沙哑：“都怪我……”
路予星揽上褚遇恒的背，轻声道：“不是……不是你的错。”
褚遇恒只是反复地说着呓语，路予星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抚他的情绪，环住褚遇恒的手缓缓收紧。
路予星不知道天什么时候亮的，就像他也没怎么留意雨什么时候停了一样，但是距离褚遇恒靠在肩上浑浑噩噩睡过去，已经过了大约有一个时辰了。
路予星仍旧坐在地上抱着褚遇恒，担心一起身就打破了这份祥和。
更多的原因是路予星无法将褚遇恒从身上拉下来，褚遇恒虽然已经熟睡过去，但双手仍旧紧紧揽着路予星的脊背，路予星想换个姿势缓解一下酸痛的腰都做不到。
“我又不是抱枕。”路予星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终究是无法下决心将那双炙热的手拉开，也无法将那份感情从心里驱赶出去，心里一阵又一阵的酸痛着。
这就是喜欢吗？
路予星将额头抵在褚遇恒的肩上，忽然感觉很安心，紧张的心弦骤然放松了下来。
这就是喜欢吗？
路予星的手缓缓从褚遇恒的背上滑落，抓在褚遇恒的血染的衣裳上，埋在褚遇恒肩头的双眼都有些温热。
这就是喜欢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路予星，路予星却在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消化中被点醒，时而轻笑，时而哀愁。
朝晖将院中的一切照亮时，路予星早就精疲力尽，就这么靠在褚遇恒肩上睡了过去。
路予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偏房的干草堆上，头顶一个被火烧出的大窟窿露出一点有些发白的天，日头在正中，催促着路予星清醒过来。
“褚遇恒？”路予星挣扎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褚遇恒，可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两圈都没有看到褚遇恒的身影。
“去哪里了？”路予星暗自念叨着，急忙向院中走去。
院中的样子没有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没有了褚遇恒的踪迹。
“褚遇恒！”
路予星开始慌起来，在院子里前前后后找了一遍，心中将最坏的打算都盘算了一遍。
难道还有刺客在山中，趁褚遇恒虚弱时将他杀了？
路予星摇了摇头，整个院子都没有看到褚遇恒，连尸体都没有，要是被刺客杀了，刺客难道还能把褚遇恒的尸体扛回去？
或者是傅花眠去而复返，将褚遇恒劫走。
路予星想到自己是在干草堆上醒来的，傅花眠就算是妇人之仁，当然路予星觉得傅花眠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东西，所以傅花眠更没可能体贴入微到身受重伤劫走褚遇恒的同时，还将路予星安顿好。
最终一个路予星不太确信，但最有可能性的解释浮现在心间：褚遇恒的消失是他自愿的。
路予星垂头丧气地回到偏房，想着褚遇恒离开的缘由以及可能去往什么地方。
回到房间的时候，路予星才发现刚才太过匆忙，连草堆上的那柄银柄短刀都没注意到，但是看到那柄褚遇恒贴身的短刀，心里又开始打起了鼓。
短刀下压着一封不算薄的信，路予星将信拿出展开，看着行云流水的字，心中凝涩起来。
“巫族向北三百里有栖身之所，今后之事皆与你无关莫要插手，本王信守承诺随信覆上盘缠，从此再见便是陌路人。”
路予星看着手里厚厚一沓银票以及一张单薄的信，心中百般滋味无法诉说，最后只能默默坐在干草
堆上“靠”了一声。
路予星开始有些质疑自己看人的眼光了，褚遇恒的种种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忘恩负义之人，说好听了是“一拍两散各自安好”，说不好听了，就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渣男行为。
可也怨不得褚遇恒，当初和褚遇恒定下承诺的正是路予星，早就计划着逃跑的也是路予星，可现在已经无法放手的竟然还是路予星。
“至少这证明了一点，褚遇恒肯定是不喜欢我的，说不定还急着甩掉我这个累赘。”
路予星将信上的字重新看了一遍，字迹十分干脆利落，想必褚遇恒下笔时没有丝毫疑虑。
路予星自嘲似的笑了笑：“去他的喜欢。”
不喜欢还亲了这么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