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割舍
胡青黛再次醒来的时候,高热退去,神识清明。
有人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好像一撒手,她就不在了。
“木泰?”她低低唤了一声。
没有应答,手的主人锦袍玉带,埋首趴在柔软的大床边,睡得正熟。
胡青黛像被毒蛇咬了一口,慌忙要夺出手来,那手攥得极紧。
她一动,手的主人马上惊醒。抬起头,一双熬得猩红的眼睛里惊喜不已:“黛黛,你终于醒了?!”
胡青黛心中绞痛,飞快的往外抽手。
轩辕子仪什么也没注意到,喜滋滋的冲外面喊:“木兄,她醒了。”
木泰闻言端着一碗肉糜粥进来,望了望她的眉眼,平静道:“醒了就好!”
轩辕子仪接过粥,亲自来喂。
胡青黛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看向木泰:“木泰喂!”
轩辕子仪的手僵在半空。
木泰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接过粥碗和勺子,调侃道:“还没过门,就先心疼上了,就知道使唤我。”
胡青黛脸色恢复平静,“我欠你三条命了,债多了不愁,索性霍霍你一人。”
轩辕子仪心中说不出的失落,还是冲木泰感激道:“木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以后如有吩咐,莫敢不从。”
木泰淡淡道:“王爷不必客气,我救她并非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我自己,所以你们都不要感激我。”
这话说得直白,场面陷入短暂的尴尬中。
木泰喂了几口粥,哈哈一笑,“毕竟她娘亲临终托了我,让我照顾她,我们修行之人向来言而有信。”
轩辕子仪缓过一口气,安了心。
外面侍从来报:“太子殿下到!”
轩辕子仪又瞬间绷直了身体,问缘台上发生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太子如今的心思,他心中雪亮。
木泰巍然不动,依旧不紧不慢的给胡青黛喂粥,仿佛天下大事,都不比眼前这碗粥重要。
胡青黛垂目掩饰仇恨的目光,紧咬着牙关。
木泰的勺子磕在胡青黛的唇上,故意将粥洒在她胸前垫巾。
又擦又换垫巾,一通折腾,胡青黛总算回了神。
太子快步进来,不顾礼仪扑到床前,去抚她身上盖的锦被,泪花一直在眼圈里打转,“青黛,你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胡青黛身体颤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咬。可是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垂下眼皮,做出极疲累的样子。
眼看轩辕子仪寒着脸伸手,要把太子从床前拉开。
木泰马上对太子道:“太子殿下,她刚刚醒来,需要静养,不可情绪激动。有什么事以后慢慢再说!”
轩辕子仪缩回手。
太子点着头,“我知道的,我就是来看看她好不好。”
他凝视着胡青黛,深情款款,毫不避讳。
胡青黛低着头,拘谨恭敬。
轩辕子仪的胸腔剧烈起伏,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在身侧握成了拳。
木泰看着三人神情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太子很快就走了,轩辕兄弟之间一句话也没有交流。
轩辕子仪神情哀怨的看着病床上的人。
木泰极有眼色,随便找了个借口要出去,想把空间留给轩辕子仪。
胡青黛拉住他衣袍,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别走!”
木泰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晚间,我再来看你。”
木泰把她送回怡亲王府,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她记不起国恨家仇,跟心爱的男子幸福美满一生。本来打算等她醒来就走,大婚之日再来登观礼。
可胡青黛望着他的眼神就像是迷途的羔羊,贪念现实的依靠。他狠不下心拒绝,不得不承诺晚间再来。
卧室里只剩下两人,轩辕子仪坐在床前,颤声说道:“黛黛,你在生我的气!”
胡青黛的眼神飘在虚空,“你多心了,殿下!”
一句殿下,轩辕子仪心里更堵了,他笃定:“你就是在生我的气,我知道的。”
“你气我没去救你,对吗?”
胡青黛低垂着眼眸,没有看他。
轩辕子仪愧疚的解释:“我被父皇困在宫里整整两天,等我察觉不对劲,父皇又让人将我打晕,将我困在王府里。都是我不好,没有第一时间赶去崖下救你,让你受了大苦,你生我的气是应该的。”
“我知道你有苦衷,我也并没有生你的气。”胡青黛异常平静的回答。
轩辕子仪得到了谅解,可是这一点也没有宽到他的心,反而使他更心慌了。
相爱的两个人之间有一种心有灵犀的微妙氛围,现在那种感觉没有了。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那里,抓住胡青黛的手,追问:“可是你很不对劲!你是不是怨我无能,没有早一点找到你?”
“殿下,你想多了!”
她一口一个殿下,刻意的疏远让轩辕子仪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轩辕子仪拧着眉,压着脾气道:“你为什么总叫我殿下?我是你的五郎啊?!黛黛,你看看我,你醒来都没有好好看过我。”
语气又委屈又苦涩。
听在胡青黛耳中,像钝刀子割肉,身心剧痛。
她怕自己心软,决意不看他,闭上眼睛道:“我累了,想要休息,麻烦你把门关上。”
两滴清泪溢出眼眶,轩辕子仪悄悄擦了,黯然道:“你先睡吧!我就在门外,醒来叫我!”
轩辕子仪没来由的感到害怕,他的黛黛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间,掩上房门。
剑声悄声问:“殿下要不要回卧房休息?您都好几晚都没合过眼了。”
轩辕子仪道:“把我卧具搬到这里来,我要守着她!”
剑声答应一声去了,轩辕子仪抱着头坐在外间,只觉得一颗心惶惶不安,他清楚地感觉到黛黛对他关闭了心门。
夜晚他蜷缩在被窝里,把自己缩成一团,希望能借此获得一丝力量。
有物触手冰凉,圆润光滑,是手腕上的佛珠。
就像是发现了黑暗中领航的明灯,他把佛珠举到眼前,看了又看,抚摸着,最后找到一丝安慰:“我们是天生一对,谁也拆散不了。”
驸马府,福熙公主指着一群美貌姬妾发脾气:“你们说说看,驸马都几日没回府了?本宫提拔你们伺候驸马,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本宫的吗?连人都留不住,一群没用的东西!”
姬妾中有个胆大的道:“驸马爷也不往奴婢房中去,奴婢就是想留也留不住啊。”
福熙公主气得摔了茶盏:“要你们何用?”
茶盏破碎的声音,惊得燕兴小身子一跳,小手小脚高高举起,哇哇大哭起来。
崔妈妈劝道:“公主,别吓着孩子。既然这些人无用,就让她们退下吧。总归这几日姑爷是歇在城防营,又没在别处。”
福熙公主挥退众人,神情凄婉:“我总觉得驸马好像是厌弃了我。自打生完燕兴,我这身子是大不如以前,发福了,气色也不好。崔妈妈您出去打听打听可有什么方子可以改善改善的。”
崔妈妈道:“老奴正各处打听着,论偏方还是以前太医院胡太医不错。可惜的是胡太医没了,听说他闺女胡姑娘深得真传,等她病好,公主何不请她给号号脉?”
福熙公主一听这话,怒上心头,瞪着眼睛道:“别给我提她!”
崔妈妈劝道:“圣旨都下了,她早晚是做嫂子的人,公主这是何苦?”
福熙公主道:“你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我就替我哥生气。她本来就高攀,老老实实待嫁不行么?非得跟太子上问缘台,引出佛光。听说还替太子挡了一剑。现在外面都在传,我哥那串佛珠是假的。她和太子殿下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你说气人不气人?”
崔妈妈道:“难道五殿下那串佛珠真是假的?”
福熙公主道:“我五哥那么宝贝她,替她造个假也不是不可能,他们说的见证人智云大师总是云游四海。若是选假证人,没有比智云大师更好的了。”
崔妈妈道:“这么说,这门婚事要取消?”
福熙公主道:“圣旨已下,以我五哥的脾气若是取消,他还不得闹上天?只是太子和母妃未必能让他如愿。这事咱们就看着吧,指不定闹出什么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