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松山书院
第二日起个大早，带上礼物，让前头伙计雇了辆马车。
里头杨氏和胡青黛梳妆打扮了，各戴了一顶帷帽，上了马车，奔松山书院而去。
齐院长夫妇不住在齐府，平时只在书院里住。
松山书院位于北郊松山畔。
马车北出玄武门，一炷香功夫来到郊外甘溪边，跨过石拱桥，就进了学院大门。
说是大门有些勉强，就是一块巨大石屏立于道旁草坪上，石屏上草书四个翠绿苍劲大字“松山书院”。
学院是开放式的，没有围墙，虽然如此，这里却是极安全的。羽林郎训练大营离此仅半炷香的路程，松山学院的日常巡逻防卫，是准羽林郎们的一项重要功课。
过了石屏向前望，松山山脉一字排开，一条大道直通主峰的半山腰。大道两旁院落鳞次栉比，沿着山坡一层一层铺开，一直绵延到半山腰，宛如一个庞大的村落。
几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从石桥上纵马飞驰而过，越过马车顺着大道往山上奔去。
车夫勒马停下车，胡景林下车向溪中嬉戏的少年问道：“请问几位小哥，齐院长住在何处？”
一少年大声道：“顺着大道，走到广场，旁边院落就是。”
马车继续前行，经过重重院落，一个可容纳千人的广场出现在眼前。
来得校长院前，胡家人往里递了拜帖。
齐院长正在接见几位亲传弟子。
齐夫人一见拜帖大喜，派人跟齐院长说是妹子一家来访，便带着下人迎出门外。
弟子们本来也无事，只是开学前例行拜访，一见院长家来客，纷纷起身告辞。来到院中，客人也刚好进到院里。
齐夫人赞道：“几月不见青黛，出落得更水灵了，三妹生的好女儿呀！”
几位亲传弟子正是先前那几位鲜衣怒马的少年，一听师母说生得好女儿，均放慢了脚步，恨不得长有透视眼，一个个盯着戴帷帽两位女眷瞧。
“咳！”
身后传来齐院长的咳嗽声，少年们一缩脖子，不顾礼仪，嘻嘻哈哈一溜烟的跑出了院门。
轩辕子仪一步三回头的走在最后，那浅绿的身影有些熟悉。
临出院门前，胡青黛正侧过身来向齐院长问安，风扬起帷帽的薄纱，轩辕子仪瞧见了半张美人面，似曾相识，一颗心没来由的砰砰直跳。
“原来是她！”
少年们听得此言，又拥到门边往里探头探脑，却什么也没瞧见，客人早进厅里去了。
轩辕子冯奇道：“五弟你脸红什么呀？快说是谁家小姐？”
轩辕子仪神秘道：“不可说！不可说！”
轩辕子冯，轩辕子仪是皇子，梅洪涛，楚云翔是公侯世子，南宫逸则是南宫妃的幼弟。
这几位虽为齐院长亲传弟子，委实不怎么爱读书，十四五岁的浮浪少年勾结在一起，成日里不是飞鹰走马，就是射猎赌博，又或是招蜂引蝶，什么事不懂？
轩辕子冯不屑道：“观其身形顶多十二三岁，你四哥我对小姑娘不感兴趣。”
轩辕子仪笑道：“那正好！她是我的，你们谁也不准跟我抢！”
南宫逸玩笑道：“想抢也得知道是谁啊。”
楚云翔道：“瞧五殿下那上心的模样，想必一定是个小美人，再过两三年，说不定是个绝世美人。不知是哪一家的，五殿下快快下定才好，下手晚了可别飞了。”
少年们哈哈哈大笑，嬉笑而去，不过是蹴鞠，马球，听戏，游园……
齐夫人把胡家人迎进厅里。
齐夫人责备道：“三妹怎么才来呀？叫我找得好苦？你跟二妹怄气搬出来住，为什么不来找我？难道把我当外人不成。”
杨氏忙解释道：“大姐莫要生气，原该一早来拜见姐姐的，只是孩子他爹一直没有安定下来，不方便过来。如今一家子都安稳了，就马上来拜见姐姐了。”
齐夫人道：“你呀，就是这么个倔脾气，一点也不肯低头。这书院里有很多事可以安排妹夫去做。你就是处处替你相公着想，怕我这里委屈了他。”
杨氏便道：“那里是怕委屈他？他是个医师，这里的事只怕他做不来。不过妹妹这次来，还真有一事相求。”
齐夫人转嗔为喜：“说什么求不求的，都是一家人，尽管说来，我一定帮你办到。”
杨氏说：“青黛在家里尽淘气了，先前听闻姐夫学院里还有伴读名额，不知名额还在否？”
齐夫人遗憾道：“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多少人盯着呢！好几个月了，哪里还留得住？那些日子我为这事派人满大街去找妹妹，都没找到。公主那边又催得急，只好把名额给了嫂子娘家侄女了。”
杨氏很失望，默默叹了口气：“都是我们做大人的不好，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齐夫人不忍心看妹子失望，又许诺：“名额这事总是有办法的，包在我身上。青黛那孩子我也喜欢，是该好好培养的。咱们姐妹私下里说，这书院里的贵族小姐们资质多有不及她的。”
杨氏又生了一丝希望：“那就有劳大姐了。”
姐妹两感情好，说不尽的家长里短。
天将日暮才告辞，齐夫人苦苦相留，杨氏和胡青黛只好在客院住下，胡景林自行回城。
当晚，齐夫人跟齐院长提起胡青黛上学之事。
齐院长沉吟了好一会道：“名额已满，王子公主们的伴读都有定数，我虽是院长也不好僭越，自行增减。”
齐夫人一向讲理，可是这事涉及向来最疼爱的幼妹，不免多心：“你是院长，进书院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我看你是不想帮忙，难道你跟二妹一样瞧不起我娘家妹夫，嫌他不是世家出生？”
齐院长有些惧内，一看夫人发怒，急忙解释：“你不要胡乱编排人，我这里寒门出生的子弟多的是，我可有嫌弃过他们？只是王子公主们的伴读都有定数，岂是我能更改的？”
齐夫人道：“既然伴读都有定数，那我怎么听说过几日还有寒门子弟选拔考试的？”
齐院长道：“这伴读分两种，一种是课上课下都在一起，随侍贵人左右的，这种伴读要求出身很高，重在陪伴；比如四皇子和楚世子，六皇子和梅世子。另一种是课上一起学习，以其优异的成绩来刺激王子公主进步的，重在竞争，作用相当于磨刀石。后一种伴读不看出生，只看才能，经过考试遴选才能进入。学院的寒门弟子都是第二种。”
齐夫人道：“那让青黛也参加考试遴选。”
齐院长坚决拒绝：“简直胡闹！能参加入学选拔的人需要在地方各方面都优秀，而且要有四品以上官员的荐书。”
齐夫人道：“觉得胡青黛就很优秀，你不正好是四品吗？你给写封荐书不就可以了吗？”
齐院长没想到皮球又踢回了自己，懵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坚决不同意的理由：“历来寒门弟子遴选，只选男子，从未有女子参选，没有这个先例。”
做校长最累的就是委婉拒绝那些妄想走后门的人，如果这人正好是自己夫人，不免更伤脑筋。
齐夫人并未退却：“学院有没有哪条规定不让女子参加遴选的？”
齐院长道：“那倒没有！”
齐夫人道：“既然如此就给青黛一个考试的机会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早就有先例了，宫里李尚仪当初入书院时，就是寒门出生。我的好三郎，荐书就由你来写好不好？”
一把年纪的齐夫人撒娇起来，齐院长有些受不住，本能还是想拒绝：“这不好吧？！李尚仪是他父亲救了落水的魏王，王爷见李尚仪聪慧伶俐，为了报恩推荐她来书院。恕我直言，妹夫一家并没有什么事迹可以说服别人特许名额。”
齐夫人怒道：“干什么推三阻四的？你就是瞧不起人，不想替我娘家办事！”
看夫人那架势，马上要把他踢下床去。
齐院长求生欲爆棚：“我哪有瞧不起人？你可别冤枉人。”
第二日齐夫人面带愧色，支支吾吾的将丈夫的话转述给胡青黛母女听了。
杨氏大失所望。
胡青黛实在不愿意在家绣花，低头半晌才问：“大姨，不知被记入县志算不算姨父说的事迹？”
峰回路转。
齐院长没想到这个外甥女还有行善积德的好心肠，这回他推脱不了了。
不过这外甥女太过美貌了些，进了书院怕是会引出乱子。
稳定，是他为官的第一原则。
齐院长惧内，又不想破例收个美貌女弟子，略一思索，有了主意，他要夫人知难而退。
“荐书可以由我来写，十日后有公开选拔寒门弟子的考试，要是胡青黛能够顺利通过三门考试，证明她资质上佳，我就答应收她入书院。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考试是公开的，到时候是准人围观的，胡青黛能否通过考试，全靠她自己，我可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徇私。”
齐夫人娇笑道：“相公你真好！考试题目提前透露一下呗。”
几十岁的人撒娇，齐院长鸡皮疙瘩掉一地，义正词严道：“题目都是许夫子主拟的，要他泄露题目简直比登天还难。考试的机会我是可以给到青黛，成不成还得靠她自己。”
许夫子这人，齐夫人还是了解的，他当年就是寒门出生，平身最恨弄权，最是刚正不阿的人。
齐夫人别无他法，只好答应让胡青黛参加选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