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火赈灾
傍晚时分,北城的举业坊燃起了大火。
木质结构的房屋一旦着火就很难扑灭,火势绵延了半个坊市。
半个城的人都出来观看。
望火楼派出潜火队到达现场,已经有人组织街上看热闹的人群,正拆着离火场还远的三间木房,准备从此处阻断火势。
潜火队立即加入拆房子的行列,等到那房子拆完,火势正好蔓延过来,此间无物可烧,火势就被控制住了。
只是那熊熊烈火中的半条街烧得只剩下房架子,已经没得救了。
潜火队也不白费力气,和市民们站在一起看那火势。
半条街十来户人家,几十口人,这些人大多是工匠,都在外面做活,望见火起,才跑回来,家中什么都没抢出来。
因痛失家业,这些人都在街头哭天抢地的,想冲进火场里抢出些什么来,巡防营怕死伤人命,拼命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往火场里冲。
县太爷和一众北城县主事都纷纷从家中赶来。
见到眼前混乱,县太爷孙大人眼前一黑。
坊主报告,被烧毁房屋的本坊居民都在,无人来报伤亡。
县太爷松了口气,没出人命就算不得大事。
当晚胡青黛做起了恶梦,一闭眼一群狰狞可怖的男人对她上下齐手,她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忽而所有男人都变成了恶鬼直往她身上扑。
她大叫一声醒来,黑暗中屋内影影幢幢的。
她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疑心是玄武堂那些鬼魂来索命了,害怕得蜷成一团缩在床上。
尖叫声惊醒了隔壁的胡景林夫妻。
“青黛!开门!”
胡青黛连忙下床去开门。
胡景林举着一盏纱灯,昏黄的灯火照见女儿小脸惨白。他心疼坏了,扶着女儿到床上躺下。
脉象显示惊吓过度。
“闺女,告诉爹爹,这是怎么了?”
“我做了个噩梦。”胡青黛的眼泪唰唰的流,不敢说出白天实情。
杨氏用手绢替闺女擦去泪水,有些疑心:“这些天你都在外面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胡青黛断然否认。
胡景林愧疚道:“都怪爹爹,这些日子光顾着出去找事做,忽视你们娘俩了。你跟城隍庙的那帮孤儿在一起做事开心吗?”
“嗯!”胡青黛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其实以后都不想再面对陈三虎和陈五虎。
胡景林道:“若是不开心,就不要做了。你还小,江湖的事复杂,你一个闺中女子弄不明白的。听你娘说,你大姨母那里有一个进书院学习的名额,等家里安顿下来,咱们就去上学吧。”
胡青黛抽泣着答应了。
当晚杨氏留下来陪着她。
吹灭了灯,杨氏正困意朦胧,听见胡青黛道:“娘,我赚的钱可能都要赔了,房子先买不成了。”
杨氏默然半晌道:“没事,你爹爹会给咱们找到落脚之处,我信他!”
第二日潜火队去火场寻找失火原因,好记录档案。在最僻静处的火场里中翻找出了二十几具烧焦的骸骨,那骸骨已成焦炭,轻轻一碰就散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二十几条人命的大案轰动丰京城。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有人敢杀人放火?
案子太大,北城县勉强勘察,全无头绪,三日后循例上交丰京府。
丰京府尹赵启东大人亲自带人下来查。
照例先上火场,一是勘验现场,二是赈灾。
赵启东到了火场那里,看到灾后重建已经开始,他满脸欣慰,询问随行北城县令孙大人,“赈灾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孙大人一脸愧色:“这个,下官不清楚。下官这几日忙着查案,赈灾工作还没有开始!”
赵启东面露不悦,道:“荒唐!是活人的事要紧,还是死人的事要紧?既然不是官府,那会是谁?”
孙大人硬着头皮道:“属下不知!”
赵启东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把坊主叫来!”
坊主上前跪拜,“小人陈术,是这举业坊的坊主,大人有什么吩咐?”
赵启东指着眼前忙碌的工地问:“灾后重建的银子从何而来?”
陈术道:“是三和菜店赞助的。”
赵启东道:“这么大工地,盖最简陋的房子也得上千两银子。一个小小菜店,哪有如此多银钱?”
陈术道:“听说这家菜店生意红火,顾客盈门。”
赵启东道:“如此说来,是一个赚钱的买卖。”
陈术道:“是!”
赵启东道:“就算再赚钱,也是家菜店而已,估计这家老板也是把所有利润都献出来了,真是菩萨心肠。”
又或者心中有愧,赵启东迫切的想见一见这三和菜店的老板,就吩咐人去传。
“那火场死的人都是什么身份,陈坊主清楚吗?”
”不清楚!“陈术平时没少收到玄武堂的封口费,此时人都死光了死无对证,当然要推不认得了。
赵启东又问:”那死人的火场是谁的产业?“
陈术道:“那处房子,原来是一个孤寡老头的房子。老头死后无人继承,本坊二牛客栈的牛二掌柜时常带些陌生男子出入。小人以为是一些客栈住不下的客人,因此也没盘问他。”
赵启东道:“如此说来,这事跟牛二可是大有关系的。牛二何在?把牛二找来。”
如此重要的线索,北城县一干人查了三天,硬是丝毫不知。赵启东瞪着了一眼孙大人,难道他这三天都待在县衙里闭门造车么?
二牛客栈就隔了一条街,人来得很快,是牛大。
“你是牛二?”
玄武堂全军覆没,牛大跪在地上,心中害怕被牵连。
他虽然没有像弟弟一样加入玄武堂,这些年来也没少当玄武堂的眼线,因此他明知弟弟可能命丧火场,却提都不敢提玄武堂。
“回县太爷的话,我不是牛二,我是牛大。牛二说要回老家迁坟,昨天已经启程了,他的事我不清楚。”
“这么巧?”赵启东注视着牛大,半日才问:“你可知玄武堂?”
“玄武堂是什么?”烈日下,冷汗流进牛大的眼角,刺痛得使他睁不开眼,却也不敢举袖擦一擦。
赵启东看着他,脸上是一抹了然的讥笑。
牛大瞄了一眼赵启东的脸色,原地打起了摆子。心想反正死无对证,索性咬紧了牙关不松口。
“三和菜店老板到!”
“有请!”赵启东转过身,来者是一位绿色衣裙,戴着同色长帷帽的年轻姑娘。
赵启东微笑着打量起这位姑娘。
经过一场变故,胡青黛终于明白江湖险恶,侠女梦碎。决心遂她娘的心愿,好好学学怎么做一个淑女,同普通女子一样安稳的度过下半生。
但毕竟毁了半条街,她心怀愧疚,回归家庭之前想做完这场善事,
不想偏偏府尹大人有请。
她第一反应就是东窗事发了,心中怕得很,又怕连累她娘亲的名声。亡羊补牢一般出门戴上大户人家女子戴的帷帽,这她是以前不屑为之的。
“民女胡青黛见过大人。”她一改往日跳脱,斯斯文文的冲赵大人行了一礼。
“你是三和菜店的老板?”赵启东的一双小眼睛精光闪烁。
“正是!”
“敢问姑娘是哪家小姐?”
“回大人的话,小女庶民出生,现居金来客栈。”
有意思,一个连居所都没的年轻姑娘,捐了足可以在西城买一座三进院子的钱。
赵启东心中满是疑问,面上依旧温和道:“本府找你来不为别的,是特意颂扬你的善举的。你们三和菜店赈灾走在官府的前面,实在是市民楷模。北城县,回头要在县志上给胡姑娘记上一笔。”
北城县躬身称是。
“谢赵大人!”胡青黛并不激动,毕竟她是出于心虚才出钱给房屋被烧毁的人家建房子的。
赵启东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试探道:“姑娘可与玄武堂有接触?”
胡青黛斩钉截铁道:“没有!”
语气又快又坚决,加深了赵启东的怀疑。
正要问别的,举业坊剩下半边好街,打街那头过来一个乞丐,挨家挨户乞讨,应承他的人不多,这不就被一粗鲁妇人骂了:“天天来!天天来,烦死了!”
赵启东心中一动,对左右道:“唤那乞丐过来。”
那乞丐哆哆索索道:“大人,小人就是讨口饭吃,并没有偷盗。”
赵启东问:“本府信你,着火那日你有没有来过这条街?”
乞丐眼珠一转,“来是来过,不过我可没放火!这条街养我长大的,我怎么可能放火烧我的恩人呢?”
“将他带回府衙!牛大也带回去!”
胡青黛抖了一下,恰好一阵风掀动她的衣袍帷帽,那颤抖也就掩饰过去了。
但是风掀起了薄纱一角,陈术恰好见,喜道:“胡姑娘,原来是你!”
牛二也见到了,重重一抖。
赵启东饶有兴致的问:“陈坊长,你们认识?”
陈术激动道:“这位姑娘是位大善人,曾经在牛大掌柜的客栈住过,举业坊无人不知啊,对吧?牛大掌柜。”
“是!”牛大擦着额头的汗,自己得罪过这个姑娘。
她又是三和菜店的老板,那么弟弟的事一定跟这个胡姑娘大有干系,弟弟已死,他应当说出实情,但又怕被官府算总账。
赵启东不动声色,观察着牛大,见他余光不停的往胡青黛那边瞟,忽道:“请胡姑娘也随我们走一趟。”
果然牛大脸色大变。
胡青黛心里也是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