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一桶金
市面上青扇价格飞涨,有价无市。
但真正的青扇却躺在小虎奶奶的推车上,一两银子一把,无人问津。
倒是风筝的销量比以前好了很多,多亏胡青黛的画的样品,小虎妈妈照着画,风筝比别家有趣了许多。
这日小虎奶奶的小推车摆到城隍庙,紧邻算命老头的卦摊。因都是街面上摆摊的,还算熟识,没生意的时候就闲聊起来。
“半仙,生意怎样?”
原来这算命老头姓陈,有个绰号唤作陈半仙。
“也就那样!有时候一天不得闲,有时候一闲好些天。”
陈半仙指着小推车上的扇子问:“这扇子画工不错,是画财神那丫头画的呗?”
小虎奶奶道:“可不是么!可惜胡姑娘这么好的画工,一两银子一把居然卖不出去。”
陈半仙听了这话,招手叫过路边行乞的一个小子,“三虎过来。”
小乞丐陈三虎跑过来,“师傅,什么事?”
陈半仙附耳说了几句,陈三虎撇了讨饭的破碗在卦摊上,转身往北门跑去。
小虎奶奶道:“还是半仙心善,把城隍庙里的这十几个孤儿都养活了,不易啊!这年头做生意挣钱多难啊!像我家会点小手艺的,养活一家人都难。”
陈半仙道:“我这生意时有时无,城隍爷保佑,这些孩子全赖四邻养活。”
胡青黛正在河里惬意的踩着衣服,见到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跑下河堤,冲着她过来。
猜不透小乞丐的来意,胡青黛不由得停下动作。
“你是胡姑娘吗?”小乞丐问。
“是啊,找我何事?”
“师傅让我来跟你说,你送他那把财神扇子,他卖了三十两银子。”
“算命老头是你师傅?”胡青黛瞧着不像。
师傅干干净净的,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没道理徒弟脏得像从泥坑里拔出来的。
“真是我师傅。”陈三虎怕她不信,又道:“我们是住在城隍庙的孤儿,师傅的家就在城隍庙的隔壁。我们讨不到饭的时候,是他养活我们,我们都跟他姓。”
陈三虎口齿清楚,说话条理明白。
没说几句,胡青黛就知道了,城隍庙住着十来个孤儿,男的都叫陈某虎,女的都叫陈某丫。中间都是数字,不按年纪,按先来后到的顺序。
陈三虎是这群孤儿中第三个被人扔在城隍庙门口的,因此唤作陈三虎。他前头还有陈一虎,陈二虎两个师哥,后面一直排到九虎。
后来的虽然有年纪比他大的,因来得晚,也只好唤他一声三师哥。
这些孩子平日里主要散落在北城各处讨饭,晚上才回城隍庙里过夜。
而陈三虎因聪明伶俐被陈半仙选为接班人,平日就在城隍庙门口行乞,陈半仙有客人的时候,他在一旁观摩。没客人的时候,除了给陈半仙跑腿,还做乞丐本行。
“这么说陈老爷子也算是个大善人了?”
“当然!”陈三虎捡起一块薄片石头在河面打起了水漂。
别看乞丐们看似自由自在,实则每日为一日三餐忙碌。打水漂这样喜爱的小游戏,也不得闲来玩一趟。
今日师傅差遣,算是出公差玩耍一把。
自从金来客栈的酸臭被胡青黛清洗一空。客栈里从此空气清新,焕然一新,金掌柜很满意,主动又让她给洗床单被褥。胡青黛也十分会做人,收了洗床单被褥的钱,主动赠送店中打扫。
谁不愿意住在一间干净的客栈里?谁不想在干干净净的环境里用餐?
金来客栈生意变好了,房钱略微上涨了些,客源依旧不断,当然金掌柜没有涨胡家的房钱。
进来住店的客人,一看环境这么干净,也不好意思浑身酸臭,换洗衣服的就勤多了,胡青黛生意很好。
像陈三虎身上这么脏的衣服,胡青黛是很久没见着了。
“三虎,把衣服脱下来,姐姐帮你洗洗。快到六月天了,也不冷,到河里把你的身子洗洗呗。”
所谓干一行爱一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胡青黛好像有了职业病,看到脏污她就忍受不了。
陈三虎停下手上动作,脏兮兮的小脸老成世故,“胡姐姐,我也想穿得干干净净的,只是那样的话就不够可怜,讨不来饭了呀!”
胡青黛一愣,一想倒真是这么回事,也不逼他脱衣服了,夸道:“你这心思够细的呀!几岁了?”
“十二了!”
陈三虎只比胡青黛小一岁,身高却足足比她矮了一个头。
胡青黛着实没想到,试探着说:“我比你大一岁,但是你看我,也能穿得干干净净的干活吃饭。不是我不尊重你们行业哈,只是总觉得你们这一行没什么前途。你们这么多人,要立业其实很容易,有没有考虑过转行么?”
“谁说没有,天天都想。可是我们兄弟姐妹什么都不会,又没钱,转行很难。”
陈三虎郁闷地坐在河滩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河里扔石子,发泄自身的酸楚。
“也是,你不是说还有两个姐姐比我大一点吗?男的还好些,姑娘家在街上乞讨不太好。这样吧,天气晴朗的时候你让她俩来这里找我。我教她们洗衣服,学习当天的饭我管。学会了去做洗衣工也好,最近街上好多客栈看到金莱客栈干净生意好,都想招洗衣工呢。”
“那我就替两位姐姐谢谢胡姐姐了,你真是个好人。”陈三虎眉开眼笑地说。
“快别这么说,我是跟你陈爷爷学的,他老人家义薄云天,才让人佩服。”
其实陈半仙三十两银子卖出去一把扇子,他完全可以不说出来。自己从小虎奶奶那里一两银子进货,再卖三十两银子就行了,这叫闷声发大财,小虎奶奶还得感谢他。
可是他却选择把这一消息告诉胡青黛,说明此人义气深重。胡青黛想要报答他,所以才替他底下的孤儿想出路。
晾上衣服,胡青黛嘱咐陈三虎帮忙看着,自己去小虎家院子走一趟。
“什么?三十两?”小虎娘惊掉了下巴。
“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吃了一惊,不过既然有人出了这个价,咱们就往高了标价五十两一把,常言到物以稀为贵。按陈老爷子所说,当时是好些个公子在一起的。以我对那个圈子的粗浅了解,风雅的东西你有的,我也得有,别人有,我没有,就算落了下风!”
胡青黛胸有成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一两银子都有人嫌贵,五十两能有人要么?”小虎娘表示怀疑。
“咱们定位错了,一两银子都出不起的人,自然不是附庸风雅之辈。能出得起五十两银子买扇子的人,五十两银子自然在他们眼里就是小钱了。”
小虎娘被她绕晕了,傻呆呆的望着她。
“就让小虎奶奶去大的书画店附近摆摊,追着从书画店里出来的人问,要不要扇子?尤其是那种贵公子模样的,或者小厮模样的!”
小虎娘像是懂了,“好,明天就让奶奶这么做。”
丰京城最大的书画店附近,小虎奶奶把小车推到离店门口不远的地方。看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店里出来,她就大声叫卖起来:“扇子,画工一绝的扇子!”
好几天了一点生意也没有,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胡姑娘对她家有恩,听她的准没错。
那小厮本来是跑腿买宣纸的,听到叫卖,想起最近大公子身边的人都在找带青字的扇子,以前买回去的大公子都不满意。不知这老妪的扇子如何?
小厮走过来,拿起扇子打开,是一副山水,山河壮丽,气势磅礴,落款“青”,小厮狂喜,问道:“老人家扇子怎么卖?”
小虎奶奶道:“五十两银子一把。”
小厮咂咂舌:“太贵了!便宜点。”
小虎奶奶一把抢过扇子,“不卖了!不卖了!”
每一把扇子都是胡姑娘的心血,五十两银子是最低价,这是出门时儿媳妇嘱咐了又嘱咐的。
小厮道:“你等着!我回府取银子去!”
小虎奶奶故意道:“那你得快些来,这扇子俏得很,想买的人很多。”
小厮怕错过了好货,强逼着小虎奶奶跟他去府里取钱。
小虎奶奶心头暗笑,十分乐意跟他去。
那处府邸并不远,很快就到了,小虎奶奶抬头一看,“定北侯府”!不由得暗暗佩服胡姑娘的眼光,果然买得起的都是豪门。
让门房给看着点小推车,小虎奶奶带着这把扇子跟那小厮进门拿钱。
由于小虎奶奶不见银子不撒手,小厮只好带她进到大公子书房。
太平时节,武将们不好锋芒毕露,平时爱摇把扇子,附庸风雅装才子。岳凤麟也不例外,前些天赴宴,南宫逸手上那把财神扇子,馋坏了一众赴约的人。
“什么事?”见小厮带着个老妪进书房,岳凤麟皱紧了好看的眉头。
“大公子,是青扇!”
小厮眼见大公子要发火,不敢卖关子。
岳凤麟眼睛一亮,“拿过来瞧瞧!”
小虎奶奶将扇子往胸前一收,“五十两银子。”
岳凤麟眼皮都没抬一下,“给她!”
贴身小厮送来银子,小虎奶奶欢天喜地的接过银子,这才把扇子递给小厮。
岳凤麟接过扇子,哗啦一声打开,山河壮丽,暗合武将守护山河之意,大喜。这个小厮的差事办到他心坎上了,当面赏了他二十两银子,提拔他贴身伺候。
卖风筝的奶奶这里有青扇的消息不胫而走。
胡青黛开始忙碌起来,晴天带徒弟洗衣服,阴天画画。
这一日陈半仙的卦摊前来了个眉眼细长的公子,陈半仙认得是原城防营柳统领,他故作不识:“公子,算命还是打卦?”
“打卦,问一个人。”柳明轩极其上道给了五十文卦金。
“不知公子想问什么事?”
柳明轩道:“那日阁下手中财神扇的作画者是谁?”
陈半仙的眼睛半眯,一道精光闪过。
他将五十文卦金退回给柳明轩,“这个问题涉及他人隐私,在下不便答,而且也不在打卦业务范围内。”
叮的一声响,柳明轩将一锭十两黄金,拍在卦摊上。陈半仙眼疾手快拿过来放进袖笼中,低声道:“出北门,木边水边。”
天朗气清,蔚蓝色天空上挂着几丝薄云,是一个洗衣裳的好天气。
胡青黛在河边教陈大丫和陈二丫洗衣服,晃着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正跟两个姑娘跳得欢。
一扭头看到柳明轩黑着一张脸站在柳树下看着她。
那双细长的眼睛很有辨识度,她慢慢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前打招呼吧,人家好像不认她;不上前打招呼吧,好像这人还是她干哥哥,拜过祠堂的那种。
左右为难之际,就想也许杨府匆匆一面他根本就不记得她,于是她心安理得的转身继续洗衣服。
“胡青黛,上来!”
胡青黛头皮一麻,原来记得呀,知道逃不过,只好准备上岸去。
两个丫好奇地望望岸上,再望望她。
她面上一红道:“是我哥,你俩继续。”
她猜不透柳明轩的来意,以目前自家的经济状况,她是不愿意跟侯府往来的。
磨磨蹭蹭半天,才来到他面前:“柳世子找我何事?”
对方并没有纠正她。只是淡淡道:“财神的扇子可是你画的?”
原来为扇子而来,胡青黛心里松了口气,抬起头笑道:“是!莫非柳世子也想要扇子?”
柳明轩看着她笑眼弯弯的模样,不知不觉语声温柔起来:“嗯,要十二把!”
生意上门,胡青黛打起十二分精神,“你喜欢什么样的?”
柳明轩看着女孩的长睫毛将日光筛进她清澈的眼里,映射出星星点点的光,他的心如被重锤击中,一时呼吸有些乱。
胡青黛又问了一遍:“你想要什么样的?”
柳明轩回过神来,面颊染上一丝薄红,匆匆道:“你随便画!”然后飞速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塞进她手中,逃也似的转身离开,像被火燎了尾巴的猫。
“画好送到府上吗?”胡青黛冲着他的背影问。
“不!送到东宫羽林卫!”他想都不用想,母亲一定会反对他们私下往来的。
胡青黛看着他仓惶逃离的背影若有所思,难道老太太的猜测是对的?
她低头看看自己胸前,几乎是一马平川,最近才开始有些疼痛发育,她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女人。
这位干哥哥挑选女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好。
不过捏着一千两,她开心不已,再画完这十二把,买房子的资金就有着落了,到那时就来个金盆洗手,想画就画,想不画给多少钱也不画。
胡青黛正想得美,远处柳明轩突然停住,转过身来正色道:“不要露腿!”
冷不丁把她吓了一跳,虚心请教:“为什么呢?”
她实在是不解。
“因为因为不好总之不要露腿!”
柳明轩再一次落荒而逃。
胡青黛揣着银票,满怀喜悦,把衣裳扔给两个丫去洗。
自己关起门来连画十二天,一共画了二十把,画得昏天黑地,呕心沥血,一见到扇子就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