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茶太苦
路老师有点歇斯底里：“喂喂喂，我说了这么多机密，你就不能给我点反应吗？”
“老师，”樵苏开了口，语气极丧，“我不能去参加中学生神枪手大赛了。”
“什么？”老师震惊，嘴巴张的老大，几颗唾沫星子从他的嘴里喷出来，落在铮亮的枪托上。
他觉得天塌了！
比他所带班级的大学升学率下降更可怕！
比听到他老婆给他戴绿帽更惊惧！
他今年35，在他气血方刚的青葱岁月进入了金泉中学，本想大展宏图，却发现自己每个方面都很平庸。
教书的能力平庸，攀附领导的能力更差，和学生也形成不了亲如兄弟或情同父子的关系，就连追求女孩方面都屡屡遭挫，最后通过线上相亲中介，去年与一个金泉二中的数学老师结为伉俪，婚后两人每天的对话不超过十句，其中八句在线上完成。
他这一生中的唯一高光时刻是一年前一个昏昏欲睡的夏季午后，在金泉区最大的射击馆里，他的学生樵苏正在参加东央国中学生射击大赛。
他起初不看好樵苏，那又高又瘦竹竿式的体格明显缺少运动员的风采，而且樵苏也是刚刚今年才加入了校射击队，主要在队内帮忙保养和校准设备，上场射击的机会很少。
如果不是因为50米手枪射击项目中，一个选手临时生病弃赛，樵苏根本没机会参加比赛。
樵苏打出的第1枪就让他的下巴掉到了地上。
1099环！和靶子的正中心圆点几乎没有差距！
紧接的九枪，他的水准十分稳定，在109~1099环之间，无一例外。
现场直况和电子靶的成绩同步传到了东央国的比赛裁决中心，樵苏成了有史以来分数最高的参赛者。
路老师也成了慧眼识珠的伯乐，深受校长抬爱，同事羡慕，老婆崇拜。
他的一生才刚刚开始起飞。
樵苏这句话无情的斩断了他飞翔的翅膀。
“你你……你……”
路老师讲不出话来，可恨的是自己没有射击的天赋，可气的是自己的命运掌握在一个学生的手里。
不对！事在人为！
他捂住胸口做出心绞痛的症状，捂完胸口捂脑袋，又做出脑梗的症状。
樵苏再冷血无情，看见老师气成这样总能回心转意吧？
“我……不行了……”他慢慢靠在樵苏身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樵苏慌了手脚。
“老，老师……你你别死了啊，别走在我前面啊……我我去医疗室找人！”
路老师紧紧抓住樵苏的手，虚弱的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心病还要心药医……”
“心药？心药在哪里？”樵苏急促问道。
路老师紧闭双唇，没有回答。
这都听不懂，还要我怎么说？难道我说我离不开你，求你去参加射击比赛？
我不要面子的吗？
路老师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樵苏突然鬼魅一笑：
“呵呵，老师！别演了！你的演技不行！”
他轻轻一推，身体往后一退，离开陆老师的身体20公分，让路老师自己靠着桌子自生自灭。
“我知道快死前是什么样……最近看了很多医书，你骗不了我！”
就……挺秃然的……
路老师拢了拢凌乱的地中海，站直身体，化尴尬为唠叨。
“你可能是不知道现在心梗脑梗的趋势已经年轻化了，老师我虽然看起来年轻力壮，但其实是外强中干……”
樵苏打断路老师：“我知道，从你的头发看得出来。”
“……”
侮辱性极强……
算了，是事实。
路老师吞了口唾沫，继续煽情：“我做过很多次核磁共振，情况不太好，真的不太好，我不让医生告诉我结果，我担心……但是从他们的脸色，我看得出来……”
“那你不是白做了，核磁共振好贵的……”樵苏说道。
“樵苏，你为什么不参加射击比赛了？”
樵苏一愣，这翻书翻的挺快啊，不愧是老师！
他还以为路老师要大谈特谈健康问题，刚好这三个月以来，他钻研了不少，心肝脾肺肾都没落下，丰富的知识储备绝对可以和路老师进行一番医疗级别的探讨。
没想到路老师话锋一转，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说！为什么不参加比赛了？”
“不参加了……”
“不参加了，你还有理了？学校培养你，你爸妈培养你，金泉区培养你，东央国培养你，赤农洲……”
“连它都培养我了！”樵苏指着办公桌上的一个茶壶，大声说道。
“它？”路老师的眼珠转了两圈，不解其中的深意。
樵苏振振有词道：“对！你想想，是不是茶壶厂的工人制造了它？工人拿工资的时候是不是得交税，税是不是由国家管着？国家是不是又把这些钱分给了学校，然后，学校就用这钱培养了我！
所以说，这茶壶之所以在这里摆着，就是为了培养我！”
……
说得还……真特马有道理！
“咳咳咳！”路老师紧急咳嗽。
看来对待樵苏不参赛这件事，既不能卖惨，也不能强硬逼迫……
那怎么办？
细数对付学生的手段，这已经算是放了大招，他还能做什么？
正当路老师举步维艰的时候，樵苏说道：“老师，我不是不想去，而是去不了。”
路老师转过头，仔细看着樵苏，发现他脸上的惆怅确实不简单。
起初，他以为樵苏闷不作声，只是青少年的叛逆，或一些无聊的举动，并没有太当回事。
现在看来，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对！路老师有了策略，先对他进行心理疏导，再谈比赛！
“哦，老师理解你，你不去一定是有原因的，来，坐下，我们慢慢谈。”
路老师慈爱的摸了摸樵苏的脑袋，还特意用那只培养了樵苏的茶壶，给樵苏沏了茶。
“来喝口茶，定定神，”路老师递给樵苏一杯茶，“这茶之香气可以疏肝解郁，健脑安神，养心……”
“老师，茶太苦，我不想到死时嘴里都是这种苦味道。”
……
路老师傻了，运用毕生所学也无法理解樵苏的话。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