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华冠辞青丝
“在往前走就应该是溟源之地了，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桉灵指着对面道。
“那我们先不赶路了吧，都走两天了，我看天也快亮了，等天亮了我们再出发”松介提议。
“现在是永夜，你要等到天亮就在等一个来月吧”
“再说了，人拉了一路的车都没说休息，你凭什么喊累”桉灵狠狠瞪了一眼松介，最后又不舍地看了看棺柩，转身离开了。
“哎，把话说明白点啊，啥是永夜，还有，我…”松介想上前拦住桉灵问个明白，但是桉灵已经消失不见。
“这…我，她…”松介哑口无言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看看汪芷。
“兰亭的笔记里简单记载了关于这里的事情，里面提到这边昼夜一日之内不更替，而是一年中半数夜晚，半数白天”
“哦，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松介看着满天繁星和深蓝悠远的天空。
汪芷看着他，眼里又是带着之前的那种怨恨。
松介赶紧闭紧嘴巴。
“先歇歇脚吧”赶了两天的路，汪芷确实是乏的厉害，依靠着树开始闭目养神。
松介摸摸鼻子，也跟着坐下来：顾兰亭啊顾兰亭，为什么人人都向着你。
松介思绪很乱，他害怕他真的错了。
越想越烦躁，所幸不去想，反正马上就能到顾兰亭的老窝，到时候一探究竟。
果然，一觉醒来，天还是那样温温吞吞，根本没有平时那种破晓的架势。
一望无际的冰面与雪地，初看壮观，可看久了给人的却是一种无尽的绝望，接连走了好久，二人不知道走了几天，只知道每天那点熹微的日光持续时间越来越少。
松介啃着桉灵送给他们的野果差点磕掉了牙不算什么，要命的是舌头粘在果子上差点没把舌头扯裂。
“这，这也太恐怖了吧”松介忍着舌尖的痛，看着手上的血感叹。
汪芷从怀里拿出刚才想要捂热的野果看了看有重新揣了回去，没有理会松介。
松介已经习惯了汪芷的态度，也拿了几个果子揣到自己怀里。
“你也要吃饭吗？”汪芷很正常的一个疑问句，不夹杂任何感情。
“我也是人啊，我怎么就不能吃饭了？桉灵是把这袋野果子给你了，但我也应该有份的吧，你不会不给我吃吧？”松介是真急了。
“你用灵力维系着不就不用吃饭了？”汪芷淡淡回道。
“那能一样吗？这民，他以食为天，对不对？他，他不吃饭，就得饿，这一饿，哪有力气干活”松介依旧卖力地为自己争取口粮。
汪芷卖力地拉着雪橇，原本还是气息平缓，突然开始呼哧呼哧地喘起来，但依旧没吭声。
松介不依不饶：“还有句什么来着？食色，性也，这吃饭…”
“你跟着兰亭那么久，就学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汪芷忍无可忍，突然停下来，将身上拉雪橇的绳子狠狠甩在一旁。
松介被这突如其来的无名火吓了一跳，手中带有一层冰膜的野果子滑出，左右手来回接了几次，在手里颠倒了几个来回后才又稳稳的握回了手中，太丢面儿了。
想我松介，灵力天下第一，走过大山小川，独步天下，什么没吃过，什么场面没见过，如今在这为了个破果子的事儿被人骂的狗血淋头，这也就算了，关键老子没及时还口不说还给他表演了一段杂耍！
太丢面儿了，我得找回来。
“怎……”
“你跟了他那么久，都不知道他几乎从来都不吃东西吗？”汪芷不知道怎么就没头没脑地吼出了这句话。
可能他觉得松介和兰亭是同样厉害的人，修炼到一定地步连饭都不需要吃？
还是嫉妒他跟在兰亭身边根本就没有一点点在意过他？
松介一遍又一遍地强调吃的重要汪芷就会想到顾兰亭他不能食热食，不能喝酒，而凉性他又不喜，所幸便也不吃了。
再以优等生的眼光审视松介，发现他就是一个仗着灵力高强为所欲为的文盲痞子，有多少人想要顾兰亭的亲授教习，可他唯一这样对待的人却如此粗鄙不堪。
“呵，也对。你一个被顾兰亭养在卧榻之侧的狼崽子能知道什么”汪芷鄙夷的看着松介。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忘恩负义的狼”汪芷重复道。
“你！”
“我想不明白，兰亭为什么要容你在他面前酣睡，为什么要因为那个孩子留你这么多年”汪芷每每想到当年同意顾兰亭收留那孩子就后悔不已，他就应该违背顾兰亭的意愿，执意将那孩子送下山，背负一点骂名也比失去他强。
“那是他丢不下他的美名，他自己沽名钓誉咎由自取”
“好！我不跟你争辩，若是此次你再找不到你要的冤魂，你就准备以死谢罪吧”汪芷丢下这句话，再次扯起绳子，拉着雪橇往前走。
又是接连几天的平静两人再也没有说话。
只是越往北走，有光亮的时辰越少，最后白天几乎消失，彻底走进了极北之境的永夜。
松介以灵力结出火光，拥有火属性的他照亮大片地界并不是难题，但是他只是照亮了他那一小片，然后尽量让余光照着汪芷，他知道汪芷并不想与他说话更不想承蒙他的恩情。
再次休整，汪芷拿出并没有捂热的野果子在一旁啃着，松介看了看手中已经捂的温热的野果子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来到汪芷面前。
汪芷连头都没抬，只是闷头啃着冰果子。
突然一颗红色果子出现在面前，汪芷没抬头，“拿开”
“这颗果子，是咱俩吵架之前我决定给你捂的，虽然咱俩吵架了，但是这从一开始就属于你的”松介狡辩道。
可能眼前这个人也是半个临奕，那个也算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当事情没有涉及到兰亭时，他也想尽最大可能不去与他争吵，况且这也是兰亭所希望的。
出乎松介意料的，果子被汪芷拿去了。
“你知道兰亭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就是临奕的吗”
汪芷这几天特别奇怪，他觉得兰亭对弟子对临奕的好不应该靠他去说，那是对兰亭真心的亵渎。
但是越加靠近极北之境，他越想给这个曾经是临奕的松介讲讲这份真心。
这可能不是一个能愉快进行下去的话题，可是汪芷就是想让这个小王八蛋知道知道，他辜负的是怎样的一颗心，怎样的一个人。
如果在这边找不到冤魂，就让这个小王八蛋在自责后悔中去死好了。
如果真如松介所说，在兰亭故居找到冤魂，呸呸呸！怎么会找到？不会找到。
“我不知道，但一定很早吧”松介坦诚说道。
还是那句话，松介的狠只针对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顾兰亭，顾兰亭已经死了，就算是再拥护他的人，都不能勾起松介的敌意。
“怎么？你知道”松介反问，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
“我不太清楚，但是我想大概是你来的第二年吧”
“为什么是那年？”松介努力回忆了一下那年发生了什么，感觉并没有什么能让他露馅的事件发生。
“那年，他授课时不再戴高冠，而是改用发带”
“改用发带？”松介不解。
“是啊，兰亭向来注重礼节，师者冠冕是宗师院配发，授教之时必须穿戴一表师者之重，这是大礼。近八十年来兰亭从未在这上面失礼过，你不会不清楚吧？”
！！！
“我为什么要清楚，我怎么会清楚？”松介顿时心慌了。
“你一个从第一届招生便来过的人你怎么会不知道？”汪芷厉声反问。
果然！这件事顾兰亭也是知道的！
“这，这个他也是知道的？”松介不敢相信。
“兰亭历届弟子中，总会有一个时常逃课的人，虽然你幻化成不同的样子，你的灵力也可以让你毫无破绽，但是你的习惯秉性是改不掉的，兰亭眼盲可是心却不盲”
这些事情，顾兰亭不会去跟汪芷这个掌门去说，但是在教学笔记里却是记下了几笔。而最后笔记中的结论是-此人也许是同一人。
汪芷结合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不难猜测，那个劣迹斑斑却轻松通过考核的人必定是松介。
加上笔记中正好没有提到最后这届人当中有这个奇怪现象，这就更容易让人想到这人就是那时已经登堂入室的松介了。
“那他为什么不揭穿我”
“你以为他束手就擒是怕你吗？他只是想知道真相，然后…”汪芷哽咽。
又要回到关于真相的拉锯战中，心力交瘁的汪芷不想再掰扯这个了，就没往下说下去。
松介自从知道了顾兰亭老早识破自己是临奕时就已经产生了害怕的念头，他生怕自己报错了仇，恨错更杀错了人。
而且随着真相即将揭晓，他居然不是兴奋而是胆怯，他总有一种是自己错了的感觉。
见汪芷也不想重新回到那个话题，他反而是安心的。
“你还没说为什么不带发冠时认出的我呢”松介转移了话题。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兰亭在讲课时，临奕挥舞的手从发冠的发笄（固定发冠的簪子）上划过，手上流的血滴在了兰亭左手内侧腕间”
“我知道了”松介平静的说。
就如同掺了他血的酒一样…
顾兰亭与松介的灵力无限是因为他们继承来的灵载是上古大神遗留下的，可汲天地日月之精华。
只可惜，顾兰亭的破碎了，以凡间□□修炼区区千年就想一力压制住破碎带来的后果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天才，但事实是顾兰亭如若不死，真的就是那个天才。
他们二人灵载的等级相同，容纳的体量也相同。
冰火难容却又势均力敌。
当顾兰亭要以大量的灵力精力去维持整座伏龙峰的安稳时，原本就式微的一方碰上与之相悖的灵血，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那是兰亭第二次提前散了弟子，他忍着痛先给临奕包扎好伤口，那时他的手腕已经由一小块腐蚀蔓延成了一大片”
从此华冠辞青丝，即便被座下弟子误认为失礼，他也不想让临奕受伤。
自此，顾兰亭知道那个真相对他来讲应该并不是善意的，他好像也以此来昭示了自己的结局…
……
……
“你怎么会不记得呢？”汪芷不指望听到松介的懊悔更不想听他怨怼，但他想知道，百年如一日的顾兰亭发生了这样一个意外事件松介不应该不记得。
“那个，他授课的时候，我就把意识还给那孩子自己出去了”松介挠挠头。
“怪不得，烂泥扶不上墙”
“哎，话说的好好的，你怎么总是人身攻击”
汪芷咬了一口手中的野果，没再搭理他。
许久后汪芷扔掉手中的果核，向身后的树上一靠，幽幽地说道，“你知道他手腕那块肉最后是被剜下去的吗，他本可以先处理自己的伤口，那样连疤都不会有，可他偏偏先给临奕包扎了外伤”
松介低头吃着野果，也没敢多说话，他想，要是汪芷知道有相同的一壶血酒给顾兰亭灌了下去了，自己现在应该已经和汪芷火拼了。
火拼是客气的，就凭气势，汪芷可能是要吊打他的。
“那你知道几天前让你免遭桉灵一击的蓝色护盾是什么吗”汪芷好像打开了话匣子的老人家，拉着人讲话，不管那个人回不回答。
“那就是你从兰亭弟子腕间汲取的印记，那个印记是可在关键时刻保命用的”
他想为所有人铺条后路，却偏偏给自己留了一条死路。
“这个我知道”
“是啊，我想你也是知道的”
“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松介欲说还休。
“说吧，今晚也许是我们最后的和平相处了”
明日他们便可抵达这片土地最北的地方，也就是顾兰亭的来处也是归处的极北之地。
“我在第一次上伏龙峰时，就将弟子印记从腕间消除，之后的每一次也是同样照做，我是一定将其拔除了的，怎么还会…”
“怎么还会？”
又是那个阴阳怪气的调调，松介为了真相真是听了了太多这样的语气。
“你别忘了，你除了是他那几届弟子，你还是临奕啊”
这具话汪芷语气不再刻薄，反而听出了一丝遗憾。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不在做声了。
可是
“你还是临奕啊
你还是临奕啊
你还是临奕啊”
这六个字却一直在松介耳边如幽灵般盘旋。
顾兰亭古蜀游记一则：
火锅这种吃法还是看第一届弟子洛科的游记，记忆尤为深刻。
这种吃法甚是新鲜，只是这个名字听起来就让他觉得可怕，再一看具体内容，又是炭火炉，又是热沸锅，加之火红的红油辣椒这让顾兰亭更是恐惧加倍。
但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走进一家生意火热的火锅店，忙碌的小二举着满是肉食蔬菜的托盘从他的灵魂穿过，一片热闹的气氛。
只是眼见一个男子从滚烫热锅里捞出的莲藕片没有夹稳，啪嗒一下掉在左手腕间。
顾兰亭跟着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左腕，心下想：哎呦，得多疼啊！
ps：
我承认我在道德绑架，那又怎样？-汪芷
没怎么样，我只是想知道你想怎样？
你不是要打爆我的猪头，就是说我是狼崽子，又说我是小王八蛋，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松介
你还忘了一个，我还说过你烂泥扶不上墙。-汪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