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沐云舟一见到霍英莲,眼神立刻黏了上来,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笑着打招呼,“英莲回来了。”
霍英莲嗯了一声,坐在弟弟身边,“今日出去了没?”
霍英杰笑着回道,“去了两家,开了两个方子,给一家送了一些药丸过去,得了八钱银子,除去本钱,我能挣差不多四钱银子呢。”
沐云舟夸赞道,“英杰真是能干,四钱银子在我们乡下能买小半头猪了。”
霍英莲想摸摸弟弟的头,想到他大了,缩回了手,“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六叔哪里去了?”
霍英杰笑道,“六叔我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姐姐,我这里有个好消息。”
霍英莲哦一声,“什么好消息?”
霍英杰看向沐云舟,“沐大哥说朝廷要加恩科,今秋有秋闱。”
霍英莲也看向沐云舟,“这倒是个好消息,既然有恩科,怎么不去读书跑这里来了?”
沐云舟感觉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思索片刻后看向霍英杰,“英杰,劳烦你去跟我娘说,我想吃新鲜的时令蔬菜,明日定要买一些。”
霍英杰看向姐姐,见她没反对,然后点了点头,“那我去了。”
等霍英杰一走,沐云舟坐到霍英莲身边,拉住她的手,“既然你不想现在办婚事,秋闱还有三个多月,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想别的,等我中了举,我们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事好不好?”
霍英莲撇开脸,“你别吹牛了,举人是那么好中的?上一科落榜的那么多,更别说官学里卧虎藏龙。”
沐云舟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脸上亲一口,“我会全力以赴,若是我落榜了,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霍英莲看着他满眼期盼,只能鼓励道,“你别想那么多,只管好生读书。”
沐云舟嗯一声,目光忽然下移,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停留片刻。
霍英莲发现他在看自己的肚子,耳朵瞬间烧了起来,“你快回去读书!”
沐云舟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若是,若是你有了,定要及时告诉我,秋闱事小,你在我心里才是最重要的。”
霍英莲的脸越来越红,“快住嘴,赶紧回去!”
她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扭身进了厨房。
沐云舟知道她怕羞,没有跟进去,站在厨房门口道,“英莲,往后我来的不多,你照顾好身体,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去找我。”
霍英莲低头择菜,“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沐云舟知道她要强,只能下猛药,“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我们已经是夫妻,你别把我当外人。”
霍英莲听到夫妻两个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把手里的菜根丢了过来,“你快走!”
沐云舟恋恋不舍地走了,刚到自己家中,看到薛氏正夹了一块油渣喂给霍英杰吃。
霍英杰咬一口,满口香味,“大娘,这个真好吃。我姐姐怕我吃了不克化,很少给我吃。我都跟她说了很多次,我身体好了,别总让我吃清汤寡水的东西。”
薛氏笑,“你姐姐疼你才管着你,吃一口香香嘴也就罢了,我给你盛一碗回去,给你姐姐和六叔吃。”
薛氏从油锅里捞了一碗油炸,将碗递到霍英杰手中,“趁热,拿回去给你姐姐吃两块。把嘴巴擦擦,别让你姐姐发现你偷嘴。”
霍英杰笑得十分开心,“大娘疼我。”
沐云舟笑看偷过嘴的霍英杰,“英杰果真长大了,知道心疼姐姐。”
霍英杰笑眯眯地捧着碗走了。
薛氏看向儿子,“秋闱眼见着要来了,快去读书吧。”
沐云舟点头,“娘,儿子后面没时间顾及其他,还请娘帮我多照看他们姐弟。”
薛氏撵儿子,“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身在萃华楼的郭怀旭也听说了加恩科的事情,心里十分高兴,表哥若是今年就能中举,也能早点把姨母迎娶过门。高兴过后他又担忧,秋闱可不容易。
郭怀旭每天都在默不吱声地打听事儿,源源不断的消息扑面而来。加恩科是因为皇帝陛下前一阵子病得差点死了,忽然好转,一个高兴,加了个恩科。皇帝的皇位从兄长手里抢来的,他病重的时候据说京城谣言满天飞,说他皇位来的不正什么的。
郭怀旭不想关注皇帝的事儿,他只想知道巡抚大人现在怎么样了。可大家敢说皇帝陛下家的闲话,却没人敢说巡抚黄大人家的事情。开玩笑,县官不如现管,对云州城的百姓来说,黄巡抚比皇帝还要大。
郭怀旭只知道来查黄巡抚的御史走了,但整个云州官场还是风声鹤唳。郭怀旭猜测这必定与京城有关,皇帝病重,说不定就有人作乱,这些个做官的哪个屁股底下没点屎,一省巡抚定然也不可能干干净净。
郭怀旭看了看萃华楼里面,姜掌柜对那些大师傅偶尔一些小动作都睁只眼闭只眼,想来皇帝陛下也不会为了一些小事情就立刻把黄巡抚砍了。云州官场动荡,想必是黄巡抚真的有把柄被人捏住了。
郭怀旭抬头看看天,这皇帝陛下可算干了件好事,若是他嘎嘣死了,黄巡抚被人要挟,还不知要干出什么事情来,姨母岂不危险。
为了不影响木云州读书,郭怀旭并没有去沐家辞行。四月二十七那边,他独自租了一匹马往家而去。
就在他出发的时候,沈珍珠正在陪着沈老太太说话呢。
沈老太太已经在铺子里住了一个多月,每天两耳不闻窗外事,沈二太爷不同意她下堂,她索性不回去。
眼见着就到了端午节,沈复生第五次来请老娘。
一进铺子,沈复生就见到弟弟正在忙碌,“二弟忙呢。”
沈复年抬起头一看,放下手里的东西,拱手道,“大哥来了。”
沈复生嗯一声,“二弟生意不错。”
沈复年笑道,“要过节了,大哥铺子里不也是很好,怎么没在铺子里忙,这会子过来了。”
沈复生咳嗽一声,“要过节了,我来接娘回去。”
沈复年哦一声,“娘在后头,珍珠陪着呢,我带大哥进去。”沈复年怕老娘和大哥一会儿说着说着吵了起来,女儿在一旁,万一被惊着了可不好。
兄弟两个一起到了后院,只见祖孙两个正在廊下一起坐着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沈老太太笑得两只眼睛眯了起来,沈珍珠也用帕子捂着嘴笑。
沈复年故意加重脚步声,“娘,大哥来了。”
沈老太太抬头一看,“老大来了。”
沈复生鞠躬行礼,“娘。”
沈珍珠闪到一边,也屈膝行礼,“大伯来了。”
沈复年温声对女儿道,“你去前面跟月牙玩。”
沈老太太也笑着对孙女道,“你去吧,我跟你大伯说几句话。”
沈珍珠慢腾腾地去了前面铺子里,还贴心地放下了铺子后门的帘子,隔开了前面客人好奇的打探。
沈珍珠直接去了东小间,月牙正在招呼两个小姑娘,极力向她们推荐两款新进的绢花。
沈珍珠笑着帮腔,“这不是张妹妹,我听说妹妹说了人家,这石榴花才适合你呢,兆头好。”
那位张姑娘看了看沈珍珠凸起的肚子,“沈姐姐惯爱打趣人。”
沈珍珠笑,“这颜色也好,样式也好……”
主仆两个说了好一会子,两个姑娘才一人买了两朵花儿回去,还顺带买了些丝线。
月牙等客人走后,赶紧搬来凳子,“姑娘快坐下,我去给您端热水来喝。”
沈珍珠叫住她,“别去,大伯在后面呢,我不渴。”
沈珍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凸起的肚子显示出里头生命力的旺盛。这小东西每天都要动很多次,特别是她坐下的时候,它总是在里面叽里咕噜的,也不知是不是在抗议亲娘挤到了它。
沈珍珠坐下没多久,就感觉到里面的小东西在动。每次孩子一动,沈珍珠就忍不住笑,这种感觉十分有意思。
她正在感受孩子的胎动,忽然,后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沈珍珠吓一跳,给月牙使眼色。月牙十分机灵,悄悄跑到铺子后门的帘子旁边偷听。
沈珍珠在东小间等了一会子,月牙蹑手蹑脚跑了过来,“姑娘,老爷跟大老爷吵起来了。”
沈珍珠满眼好奇,“吵什么?”
月牙清了清嗓子,开始低声模拟沈复年和沈复生的吵架。
“二弟,娘总在你这里,外人多有猜测。爹娘偶尔争吵是常理,二弟也劝劝娘,爹一个人在家里整日吃不下睡不着。”
“大哥,难道是我把娘气过来的?我不希望爹娘和睦?大哥有这工夫来我这里啰嗦,不如先把家里的事情管好。”
“二弟,我们也是为了孩子好,谁知道宝珠这丫头就这么倔。娘,儿子知道您心疼孙女,娘也心疼心疼儿子好不好?娘不在家,家里就少了主心骨。娘,都是儿子的错,儿子没管好屋里人,让她惹您生气了,儿子给您磕头,请娘再给儿子一次机会。娘,文清媳妇生了个胖小子,洗三您都没回去,过几天就满月了,您不想回去看看重孙吗?”
“大哥,你何必来为难娘。你们两口子把娘气跑了,现在还想让娘主动回去,大哥,你怕人家说你不孝老母亲,你怎么不知道替娘想一想?”
“二弟,娘上了年纪,难道总住在你这小屋里不成?”
“大哥也别激我,旭哥儿南街的宅子还空着呢,里面干净的很。娘,儿子明日送您过去,往后让刘四娘贴身伺候您。”
“二弟!你非要让爹娘都不得安生才满意!”
“大哥,难道是我不让爹娘安生?娘是亲祖母,要给宝珠说门亲事,多大个事儿,你们何必一边把宝珠逼的去寻死,一边把娘气得离家出走。你磕两个头娘就要原谅你?我晓得这事儿不是你起的头,谁起的头让谁来赔礼,不然我也不答应娘回去。回去做甚,上一回娘看在你的面子上回去了,结果呢?”
“老二,你别说了。老大,你回去吧,我不想回去,让我歇歇吧。宝珠的事情我不想管了,你的事情我更不想管了。我在家里,你爹被人管着不自在,你们两口子也没法当家做主。老二,既然南街的宅子空着,我去住,郭亲家会不会不高兴?”
“娘,不会的,旭哥儿最孝顺。我估摸着这几天他肯定会回来,不行娘在这里再委屈两日,等旭哥儿回来,让他亲自送您去南街。”
……
月牙记性好,模仿的惟妙惟肖,沈珍珠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死老头子自己不来请,打发儿子来,老太太就该回去?
呸,做梦去吧!
果然,沈复生第五次无功而返。他也懒得回去看老父亲的黑脸,直奔布匹店去了。
沈珍珠让月牙看着东小间,自己往后院而去,沈老太太正一脸疲惫地坐在那里。
沈珍珠坐到她身边,轻声劝她,“祖母,您别多想啦,在哪里不是过节。端午节您要是不想去我家里,去三叔家里也行。我还是那句话,祖父不来给您磕头赔罪,您不能回去!”
沈老太太被逗笑,“也就你敢说这种胆大包天的话,都是旭哥儿惯得你。”
沈珍珠哼一声,“祖母,可不是我胆大包天。您都这年纪了,还怕什么。大伯说祖父在家里吃不下睡不着,他就不能来赔礼道歉?反正吃不下睡不着的是他,祖母您定要吃好睡好,气死他!”
沈老太太忍不住哈哈笑,“也就你能跟祖母说这些话,旁人都是劝我,回去吧回去吧,男人家都是这样,儿子的脸面要紧。”
沈珍珠呸了一声,“男人的脸面要紧,咱们女人就不要面子?祖母别回去,我天天来陪您玩。月牙,月牙。”
沈珍珠对着前头喊,月牙听见后赶紧跑了过来,“姑娘,什么事?”
沈珍珠道,“若是没客人,你去老宅把宝珠妹妹叫过来,就说我有东西要给她。”
月牙道声好,转身跑了。没过多久,沈宝珠果真跟着月牙过来了。
月牙把沈宝珠送到后院,自己去东小间忙活。
沈宝珠快步走到沈老太太跟前,普通一声跪下,哭着喊道,“祖母。”
沈老太太眼里也闪出泪花,“快起来,让祖母瞧瞧。看看,瘦了这么多。这些天有没有好生吃饭?”
沈宝珠又喊了一声大姐姐,然后低声回道,“多谢祖母爱护,我每天都按时吃饭,不敢再让祖母为我担心。”
沈老太太摸了摸小孙女的头,“这样才好,我跟你说,就算要闹,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骨开玩笑。”
沈珍珠仔细看了看沈宝珠,往日圆团团的脸瘦了很多,下巴尖了一些,倒是多了一丝少女的灵动。沈珍珠觉得这样的沈宝珠更好看,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
“宝珠越来越好看了。”
沈宝珠被打趣,倒没害羞,而是悄悄看了一眼沈珍珠的肚子,“大姐姐能吃得下吗?”
沈珍珠笑着点头,“能吃得下,不过吃得不多,每天少食多餐最好。”
沈宝珠嗯一声,“这样倒好,我见大嫂每日吃得多,脸越来越圆。”
沈珍珠笑而不语,王招娣的事情她一个字不想插嘴。自打王招娣生了儿子,潘氏越发硬气,一次没来请过婆母。当然,沈老太太并不稀罕潘氏来赔礼。
沈老太太问沈宝珠,“家里近来可有给你说亲事?”
沈宝珠轻轻摇了摇头,“祖父说等祖母回去说,爹娘也不敢随意。”
沈老太太不再说话,“难得你来一趟,跟你姐姐好好玩。你姐夫不在家,你姐姐整日也无趣的很。”
沈珍珠立刻笑道,“祖母,可别这样说我,我每天都过得很有意思。”
祖孙三个在后院说说笑笑,到了晌午饭时刻,沈宝珠告辞,沈珍珠送了她几根丝线。
当天晚上,沈复年真的去找郭铁匠,商议把老太太送到南街小宅子里去。郭铁匠直说那是沈家的家事,不必问他。
沈复年回来后就打发刘四娘去收拾南街小宅子,并告诉沐氏,往后让刘四娘专心伺候老母亲,回头再给她买个丫鬟。
沐氏自然不会跟婆母争丫头,亲自带着刘四娘收拾南街小宅子,用的干净铺盖,一应箱笼用的都是沈珍珠成亲以前用的。
第二天下午,沈珍珠扶着沈老太太的手,带她去了南街小宅。
“祖母,这院子虽然小,您跟刘姐姐住正正好。您住正房东屋,刘姐姐住西屋。东厢房做厨房,西厢房留着放东西。回头我在院子里中一些花花草草,再让人把院子用砖铺上,美的很。”
沈老太太笑眯眯的,“没想到我老了老了,居然还能住上这样僻静精巧的宅子,还能用上仆人,这都是托了你爹的福气。”
沈珍珠扶着老太太坐在正房小客厅里面,“祖母,这屋里家具不多,许多都是以前我用过的,您别嫌弃,若是缺什么,回头我慢慢给您添置。”
沈老太太拉着沈珍珠坐下,“你别忙,我看你近来肚子越来越大,这样天天跑来跑去,看得我的心都悬着。”
沈珍珠坐下摸摸肚子,“我娘也说我这肚子看起来比旁人五六个月要大,我估计是我近来吃得多,它长得太快。”
沈老太太心里怀疑,却没有明说,沐家每代都会有双胎,孙女可别是随了沐家人。
祖孙两个坐着说话,沐氏带着刘四娘收拾屋里,“娘,往后四娘就跟着您,您有事情只管喊她。”
沈老太太已经知道刘四娘身有残疾,心里怜惜她,“也没什么事情,我老太婆吃得不多,不会累着她。反倒是你,好容易有个服侍的人,却被我抢了。”
沐氏赶紧道,“娘,您可别这么说,原该是我来伺候您的,我偷个懒都推给了四娘。”
沈老太太笑道,“往后我这边没事,你若是忙不开,我让四娘回去给你帮忙。”
沈珍珠打圆场,“祖母,我爹说了,回头给我娘再买个丫头。往后我时常过来看看祖母,若是碰巧我们都不在,让三婶或者宝珠来陪一陪您也行。”
沐氏点头,“是这个理,等珍珠生了,家里怕是要忙不开,官人才说再添两个人。”
娘儿们在南街小宅里说说笑笑,沈老太爷听说老婆子去了南街,气得当场在屋里骂了起来。
他先骂潘氏,“旁人家媳妇对婆母不说百依百顺,也从不敢顶撞。就你潘家人厉害,你那娘家大嫂人前就敢对你娘不敬,你也跟着有样学样。从你娘搬走,你什么时候去问过一回?摆长嫂的谱你比谁都行,伺候婆母你就往后躲!”
骂完潘氏他又骂沈文清,“读书靠得是自己的本事,靠别人能靠得上?把你妹妹嫁到县城,你就能中举不成?”
连沈宝珠都没躲过,“给你说个亲事,去谁家不是伺候男人伺候婆母,去县城又怎么了,谁能吃了你不成?”
……
沈老太爷在家里骂了一圈,除了潘氏背地里用愤恨的眼神嘀嘀咕咕偷着骂了她一顿,其余人都默不吱声,连刚刚生了儿子的王氏都躲在房里不出来。
没有沈老太太辖制,暴躁的沈老太爷在家里仿佛一头愤怒的公牛,横冲直撞。他逮谁骂谁,骂得十分难听。一个公爹,骂儿媳妇、骂孙媳妇,骂得比市井妇人都要顺溜。
潘氏一边忍着气,一边准备孙子的满月礼。沈老太爷已经顾不上什么重孙子,他满脑子都想的是怎么把老太太弄回来。
沈老太爷整天在家里骂骂咧咧,潘氏早就习惯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公爹。可王氏不习惯啊,她头一次知道,原来太公公居然是这样的人。
沈老太爷骂她的时候嘴里不免带出了菊花酒的事情,说得十分难听,骂得王氏躲在屋里哭。
王氏还没出月子呢,这样又急又气,当天就开始堵奶。王氏奶水多,这一堵就了不得,当天晚上就开始发高烧。
发高烧的时候王氏还在哭,孩子也跟着哭,把个沈文清急得手忙脚乱。
第二天早上,王氏的烧退了一些,沈文清守了一夜,满脸憔悴。他顾不得歇息,一边去请李大夫,一边让弟弟去把丈母娘请过来。
不得不说,沈文清最了解沈老太爷。家里没人能制住他,只有请外人。
成氏可不是好惹的,当天上午,沈珍珠刚走到铺子门口,远远就看到东街老宅门口闹哄哄的。
沈珍珠想去看,沈复年一把拉住女儿,“月牙,你去看看。”
月牙兴奋地往老宅而去,她习惯了这种差事,很机灵地把自己藏在人群中。
成氏在沈家老宅门口一边拍大腿一边大骂,“沈崇德,你叫什么沈崇德,你叫沈缺德算了!你个死老头子,我家招娣刚给你家生了重孙子,你们沈家不说好好对他,白日黑天骂她!要说她婆母骂两句也就算了,你一个祖父却去骂孙媳妇,你要不要个脸!你要不要个脸!”
成氏喘了一口气,继续骂道,“潘迎春,你个没用的东西,你跟我吵嘴就这么厉害,遇到你老公公你就老实的像个鳖蛋一样!沈崇德,你个老东西,你给我滚出来!让我看看你是头上长了角还是屁股长了尾巴,你怎么就跟别人家的老公公不一样!怪不得你家婶娘被逼得去二儿子家里住,呸,谁嫁了你这个老不修,谁都要夭寿二十年!你个不修德行的东西,你自己把老婆子气走了,你自己去赔礼道歉啊,你去给老婆子磕头啊,就晓得在家里为难儿孙。你个窝里横出门怂的东西,你有本事出来跟我骂啊,让我看看你的脸皮是不是比我前儿买的猪屁股还要厚!”
门外看热闹的街坊们哄堂大笑,月牙也偷偷在人群里捂嘴笑。
沈老太爷在屋里气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沈复生死死拉住他,“爹,爹您不能去,她是个妇人,一向名声不好,又是晚辈,您要是出去跟她对嘴,往后人家会怎么说,外头一堆看热闹的人呢!”
成氏继续叫骂,“沈崇德,怎么,这会子当起了缩头乌龟?我招娣自从进了你沈家门,孝顺长辈、伺候男人、生儿育女,哪一样做得不好?你为什么骂她?她刚生了孩子,还没出月子呢,你个死老头子自己心气儿不顺,逮一个月母子的人骂,你缺了大德了,你将来死了要下地狱割舌头!活该你家老婆子跑了,正好,沐家老头子也是个老光棍,你这等臭男人别耽误人家了,早点让人家圆了旧梦才好!”
成氏的话音一落,后面传来一声高呵,“住口!”
众人立刻让出一条路,只见沈复年脸色铁青地走到成氏面前,“滚!”
沈复年虽然希望成氏能把老父亲骂一顿长记性,但成氏辱及亲娘,沈复年不能忍。
成氏见到怒气冲冲的沈复年,心里也有些发憷,往后退了一步,“沈掌柜,你来评评理,我家招娣昨儿被你爹骂得半夜发高烧,一个月母子被人这样对待,要是你女儿,你不生气?”
沈复年以己度人,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你既然来说理,就好好说理,一码归一码,何故带出我娘来?我老岳父一辈子堂堂正正,你却这样不敬他,你当我舅兄是死的?”
成氏这才想起来,沐老头子儿子是个举人,她立刻哎呦一声,自己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沈掌柜,对不住,你看我这张吃屎的嘴,我不是故意的,呸呸呸,不作数不作数,我一向最敬重婶子,明儿我买一只鸡去给婶子赔罪。”
成氏能屈能伸,沈复年也不好再说什么,“侄媳妇病了,该请大夫请大夫,你在这里骂人有什么用。你若是心疼女儿,赶紧进去看一看,平白让人家看笑话。”
看热闹的众人见沈复年生气,讪讪地走了,成氏哼一声,进了沈家院子。
沈复年也走了进去,看到站在廊上气得只剩下一口气的沈老太爷。
“爹。”
沈老太爷眼里只剩下成氏,成氏刚才骂了一通,解了气,赶紧去女儿房里。王氏堵奶堵得厉害,整个胸口通红,一碰就惨叫,且还在发烧,大人孩子一起哭。
成氏气得又出来骂,“没天理了,没天理了啊,我好好的女儿,被你们糟践成这样!沈崇德,我跟你没完!沈文清你个没用的软蛋,你连自己屋里人都护不住,你还算是个男人!”
沈老太爷哆嗦着用手指指着成氏,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见他眼珠子突出,眼角布满红丝,额头青筋直跳,牙齿哆嗦,好似有口水往下掉。
沈复年心里一惊,正想劝老父亲别跟一个妇人计较,还没等他开口,就闻到一股骚腥味。
他低头一看,沈老太爷尿了裤子!
兄弟两个一起高喊了一声爹!沈老太爷已经咕咚一声栽到在地上!
成氏吓了一跳。
沈复年立刻对沈文岳道,“文岳,去请李大夫!”
李大夫刚离开沈家,背着药箱还没到家呢,就被沈文岳一把拉住。
沈文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大夫,快,快跟我去,我二叔让我来请您!”
李大夫问道,“怎么了?”
沈文岳这个夯货说话直来直去,“我祖父,我祖父他尿裤子了!”
李大夫暗道不好,背着药箱再次往东街而去。
沈复年兄弟已经给沈老太爷换了裤子,沈老太爷的嘴巴一直在哆嗦,牙齿磕得崩崩直响。
李大夫走进前一看,完了,这是中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