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转天早上,沈复年一大早就带着女婿出门,沈珍珠独自一人去了铺子里。
这样忙碌了两天,郭怀旭终于把家里的田地都摸了个清楚明白,而沈珍珠也找好了匠人,预备把铺子和隔壁那个小间打通。
就在沈家人忙碌的时候,霍英莲与沐云舟终于抵达云州城。
在城门外时,二人就下了马,霍英莲牵着马,沐云舟背着包袱。
这一路走来,二人每天同吃同乘,晚上也比邻而居,虽然霍英莲仍旧话不多,沐云舟却感觉出她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沐云舟身上的袍子有些脏,看起来有些狼狈,霍英莲的玄色外衫耐脏,变化倒是不大。
二人过了城门口,一路往官学附近去。
霍英莲对沐云舟道,“你把我的包袱给我,我去退了马,你自己先回去吧。”
沐云舟摇头,“车马行里都是些糙汉子,我跟姐姐一起去。”
霍英莲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劝他。这一路的经验告诉霍英莲,劝也没用。路上打尖住店,跟人打交道的事儿都是沐云舟在做。有些事情他没有霍英莲有经验,但他还是一瘸一拐地冲在前面,试图用自己并不是特别英武的肩膀分担一些负担。
沐云舟将两个包袱扛在肩上,“咱们走吧,赶早一些还能回去吃顿晌午饭。”
霍英莲看了看他的腿,出发前两日的伤好像好了些,走路不瘸腿了。
到了车马行,沐云舟全程没让霍英莲插手,退马,收押金,办得十分流畅。
办完一切,沐云舟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一半的马儿租金,与车马行退回来的押金一起递给霍英莲,“当日的马是你租的,我理应付一半的租金。”
霍英莲没有接,“这一路吃饭投宿的钱都是你付的。”
沐云舟笑道,“那你一路辛苦载着我,我岂不是也要给你钱。”
不等霍英莲拒绝,他将钱塞进她手里,又把包袱都拿过来,“走吧,咱们回去。”
霍英莲看了看手里的钱,一起塞进了袖子里。
很快,二人到了沐家门口。
霍英莲对他微微颔首,“我回去了。”
沐云舟笑着点头,“好,回去了好生歇一歇,别急着去铺子里。”
霍英莲转身就走,沐云舟也拍了拍自家的大门,“娘,我回来了。”
正在屋里做针线活的薛氏立刻跑出来开门,“可算回来了。”
她一把将儿子拉了进去,上下打量,“这一路是不是没少受苦?霍姑娘呢,她也回来了?你祖父身体好不好?珍珠的婚事顺利不顺利?呸,看我胡说八道,定然是顺利的!”
沐云舟笑着将薛氏往屋里拉,“娘,英莲回家去了。路上还好,祖父也好着呢,珍珠的婚事办得很体面。回头我再跟您细说,有吃的没,我饿了。”
薛氏立刻道,“有,我晌午擀的面条还剩下好多,我去给你下碗面。”
沐云舟也跟着到了厨房,薛氏忙着下面,沐云舟烧火。
沐云舟问道,“娘,家里怎么样?霍家那边呢?”
薛氏一边忙着煎鸡蛋一边道,“霍姑娘走了后,英杰每天带着六叔去铺子里,有时候还要去出诊。我见他们家里只有两个男人,跟你爹说了后,每天晌午给他们送了些饭过去。”
沐云舟立刻道,“娘,霍家晌午不开火,英莲到家里必定没饭吃。您多下些面,等会子我送一碗过去。”
薛氏看了一儿子一眼,从进门开始,他就喊了两遍英莲。
“好,多得很呢。”
母子了两个一边闲话一边做饭,很快,沐氏做齐了两碗面条。
她刚盛起一碗,沐云舟端着就往外跑,“娘我先送过去,马上就回来。”
薛氏在后面急着喊,“慢些,别摔了。”
沐云舟诶了一声,捧着碗稳稳当当地一路跑到了霍家门口。
他拍了拍门,“英莲。”
他喊得声音并不大,正在厨房里烧热水的霍英莲还是听到了,放下火钳出来打开了大门。
门一开,一碗热腾腾的面就递到了自己跟前,“刚出锅的,你快吃。”
霍英莲一抬头,就看到了沐云舟笑眯眯的双眼。
“我娘说你家近来晌午不开火,我猜你肯定没做饭,就让我娘多下了一碗,你端回去吃,我也要回去吃饭了。”
霍英莲接过碗站在那里发呆。
沐云舟对着她眨了一下下眼,“我走啦。”
他还很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霍英莲拿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面,在里面找到一块煎蛋,还有一些青菜。面里头放了猪油,散发着一股子香味。
霍英莲确实有些饿了,端着碗回了厨房,坐在灶下一边吃面一边烧火。
她的心里有些乱,沐云舟这几日真的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她。你说他放浪吧,该守礼的地方他秋毫无犯,除了骑马的时候会搂她的腰,其余时间从不对她动手动脚。你说他规矩吧,他又总是能说出一些让她恨不得把他嘴巴缝上的话。
霍英莲有时候想揍他,可他一举一动都是在关心自己,她若打人,似乎有些不识好歹。放纵他吧,霍英莲觉得自己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跟他相处。
那个没脸没皮的家伙。
霍英莲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那块煎鸡蛋,仿佛那是沐云舟一样。
戳了几个窟窿之后,霍英莲忍不住笑出声,把那块鸡蛋挑吃了。
没脸没皮的沐云舟这会子正坐在厨房灶下吃面呢,薛氏一脸慈爱地坐在旁边,“头一回骑马,累不累?”
沐云舟吸溜一口面条,“娘,英莲的马术特别好,带着我就跟玩儿似的。您放心吧,我好得很。”他当然不能跟他娘说大腿根被磨坏了的事情。
薛氏试探性地问道,“霍姑娘回去,没人怀疑什么吧?”
沐云舟从碗里抬起半张脸,一双眼睛看了一眼他娘,又迅速低下,“没人怀疑,我就说是娘的干女儿。”
薛氏见儿子这巴心巴肺的样子,有些心疼,“云舟啊,你老实告诉娘,你跟霍姑娘……”
沐云舟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然后很不要脸地说道,“娘,我跟英莲说好了,等我中了举人,我就娶她过门。娘,你不会反对吧?”
薛氏吃了一惊,“我自然不会反对,但霍姑娘那样冷清守礼的人,能私下里能答应你这种事儿?”
沐云舟立刻道,“娘,儿子还能骗您不成。她虽然没答应,但是没反对啊。娘,没反对就是有门。”
薛氏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半晌后又道,“你,你没有唐突人家姑娘吧?”
沐云舟嘴里的面条差点喷出来,抬起脸看着薛氏,“娘,儿子好歹读了十几年书,怎会干那种龌龊事。儿子要娶,必定是明媒正娶。”
薛氏这才放心,“你还是好生读书吧,这些事儿往后再说。”
沐云舟开玩笑,“娘,同窗们到我这个年纪儿子都能满地跑了,我还是个光棍,您跟爹一点也不急。”
薛氏笑道,“你要是急,明儿我就找没人给你说一个,保证三天就能有了。”
沐云舟喝一口面汤,“庸脂俗粉儿子才看不上呢。”
薛氏笑骂儿子,“别做梦了,英莲姑娘出身侯门,你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人家未必看得上你。”
沐云舟将碗放在灶台上,“娘,您怎么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母子两个说笑的时候,霍英莲在家里洗了个澡,又换身干净衣裳,将衣服洗净晾好。洗漱完毕后,她将沐家的碗筷洗干净放在篮子里,还把霍英杰的点心拿了一些放在篮子里,一并往沐家而去。
沐云舟刚洗完澡,听见霍英莲来了,套上外衫就赶了出来。
霍英莲给薛氏行礼,“多谢沐太太帮我照看英杰和六叔。”
薛氏笑着客气道,“姑娘客气了,姑娘一路照顾云舟,我还没谢你呢。”
沐云舟插了过来,“娘,英莲,你们别谢来谢去的,都是亲戚,应该的。英莲你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霍英莲抬眼看去,只见沐云舟的头发还披散着,底下还在滴水。
她转头对薛氏道,“沐太太,昨儿我跑得快了一些,云舟怕是喝了风。今日早起我听见他咳嗽了几声,您多看着些。多谢沐太太的面,这两块点心给您尝尝。”
薛氏接过篮子,对儿子道,“快去加件衣裳,把头发擦干。”
然后她转向霍英莲,“还是姑娘心细,进屋坐坐。”
霍英莲摇头,“多谢太太,我得去铺子里看看英杰。他身子不好,这些日子打理铺子怕是累着了。”
说完,她当着沐家母子两个的面从袖子里掏出那个红包,“沐太太,这是云舟托我一路上帮忙保管的银票,如今到家了,物归原主,还请您收好。”
她拆开红包,将里面的银票一一清点,“当日沈老爷给了一百二十两,在海云县的时候,卫少奶奶给了一百两,都在这里呢。”
薛氏接过银票,“多谢姑娘了。若不是有姑娘,云舟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哪里能看得住。”
霍英莲笑道,“太太忙,我先走了。”
母子两个将霍英莲送到大门口才回来。
薛氏将钱收好,“今日你先歇着吧,明日再去学堂。我去多买些菜,晚上把霍家人叫来一起吃顿饭,给你们洗尘。”
话转到平安镇,沈复年带着女婿巡田地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四条大街。
镇上就这么大,谁家有点事都瞒不住。沈复年带着女婿在外头跑了两天,众人稍加打听就能问出来。
郭铁匠自然是高兴的,沈家愿意这样待他儿子,说明是真心喜欢旭哥儿。至于别家,则各怀心事。
潘氏在家里背着沈老太太咒骂,“当日说把文岳过继给二房,一个个的严防死守,如今一个外四路的小野种,倒是得了他们的欢心。”想到当初自家和娘家赔给二房的钱财,潘氏就心疼的滴血。她不仅损失了钱财,还跟娘家闹翻。
沈宝珠看了潘氏一眼没说话,这几日娘又跟外祖母好了起来,每回从外祖家回来,都要在家咒骂二叔二婶。
王氏低着头没说话,她现在的希望都在沈文清身上,她觉得全心全意供养沈文清读书才是好最重要的事情,至于跟二房的斗争毫无意义。
二房有钱,大房又不能去抢。二房没儿子,但是现在招了女婿,将来会有孙子。只有在科举这上头,大房才能稳占上风头。二房为什么在家里硬气这么多年,还不是因着背靠着沐家。
想到这些,王氏心里暗自决定,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至于那个对她薄情寡义的人,哼,将来等我成了举人太太进士太太,你来给我磕头都不配!
王氏劝潘氏,“娘,官人往后就一直在沐家读书吗?沐老太爷毕竟上了年纪,还不知能支撑多久呢。”
潘氏想到这个又有些烦躁,“自然不能一直让文清在沐家读书。”可若是去县城,开销可不小。儿子刚成亲,总不能把媳妇丢在家里。
潘氏看了一眼儿媳妇,若是让他们两个都去,还得租房子住,小夫妻吃喝交际,县学一年的开支,这一年没个一二十两怕是不够。
家里的布匹店一年也就三四十两银子的收成,宝珠和文岳还没成亲。
潘氏第一次开始为银钱发愁,以前没分家时,她只管存钱,家里花销一概不用她操心。现在没了二房,大房渐渐捉襟见肘。想到这个,她越发憎恨二房夫妻,若是当初同意过继,家里岂不是能一直宽裕。
当天晚上,沈文清回来后,王氏先小意温存了一番,然后问道,“官人,沐家的学堂能一直开吗?若是往后不开了要怎么办呢?”
沈文清正在洗脚,闻言停下了搓脚的动作,看向王氏,“这事儿不是你操心的,你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好就行。”
王氏笑道,“官人是我的依靠,我心里爱官人,自然忍不住想多操心一些。”
沈文清听见她说心里爱自己,心里被触动了一下,静静地看着王氏,“你以前,心里是爱大妹夫的吗?”
王氏的表情卡在脸上,半晌后她尴尬地对沈文清道,“官人多虑了,大妹夫长得好看,我原来年纪小不懂事,就跟着镇上的姑娘们凑热闹多看了两眼。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哪里敢私相授受,更扯不上什么爱不爱的话。”
沈文清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眼神闪躲,“你以前的事情我不想想追究,往后你注意分寸就好。”
王氏的笑容越发尴尬,“官人真的多虑了,我满心里都是官人,若不然,我怎么会推了县城里的亲事嫁给官人。我从小就喜欢读书人,那郭二郎再好看,也只是个匠人,哪里能比得上官人。”
沈文清心里感到一阵熨帖,他忽然想起前几日的事情,随口问道,“前儿大妹妹和大妹夫回来,你们说的什么菊花酒,里面可是有什么事情?”
王氏心里一惊,在心里酝酿了片刻后强自镇定道,“原是明月姐姐的酒闹的,大妹妹那日喝多了酒,我也有些上头,我们本说一起回来,结果走岔了路,跑到柴房里去了,还碰到三哥。要不是三哥给我们指路,我们两个怕是要倒在柴房里睡一天。”
沈文清自然不是好糊弄的,他又插了一句,“怎么大妹夫说中间还有少言什么事儿?”
王氏笑道,“少言不知道听了谁的胡话,说表妹被人灌酒。官人你是晓得他的心思的,立刻冲到王家去要维护表妹,结果可不就闹了误会。”
沈文清总感觉哪里不对,但王氏说得天衣无缝,他也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当天晚上,王氏百般顺从。刚成亲的小夫妻,最容易培养感情,沈文清也喜她柔顺体贴,夫妻两个倒是和睦的很。
转天早上,沈文清刚走出家门,不巧,正好碰见了胡少言。
胡少言喊了声表哥,声音又小又弱,别人就算捂住眼睛也能猜到就是那个怕亲娘怕得要死的胡家二公子。
沈文清嗯了一声,“少言来有什么事情?”
胡少言看了一眼他的头顶,迅速低下头,将手中的一个纸包拎给他看,“我娘让我给外祖父外祖母送点心。”
沈文清又嗯一声,“姑妈有心了,我还要去学堂,你自己进去吧。”
胡少言轻笑笑着道好,又看了一眼他的头顶。
沈文清奇怪,“少言如何总是看我头顶?”
胡少言仿佛被吓到一样,支支吾吾了片刻后才小声道,“表哥这帽子不错,好看。”
沈文清过了县试后,潘氏立刻给儿子做了两顶学子帽,戴在头上看起来人模人样的。
沈文清刚开始觉得别扭,戴了两天后,发现街坊邻居们对他多了一丝敬重,现在越发喜欢这帽子。
沈文清笑道,“少言若是喜欢,让姑妈给你做一顶戴着玩。”
胡少言又像被惊到一样,立刻摇头道,“不,不用了,我不读书,戴这个帽子不合适。”
沈文清见他说话总是底气不足,皱了皱眉道,“少言,你也不小了,往后说话做事要像个男子汉一样,莫要前怕狼后怕虎的。我听你表嫂说,你当日去王家救珍珠时气势汹汹,怎么这又懒散起来了。”
胡少言就是这样,偶尔像个正常少年,绝大部分时候他还是那个软弱妈宝男。救自己的心上人时,他几乎拿出了最大的勇气。面对郭怀旭时,他也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男子气概一些。一旦没有对比,他就变成老样子。
胡少言小声嘀咕,“也不知表嫂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什么都信她的。”
沈文清沉声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胡少言立刻把嘴一捂,“我没有,我先走了。”
他拎着点心疯狂往前奔。
沈文清皱着眉头站在那里思索,到底这中间有什么事情,他们一个个都遮遮掩掩。
沈文清转身,慢慢往前走。路过沈家杂货铺门口,他的脚步犹豫了片刻,然后抬脚上了台阶。
沈珍珠与郭怀旭刚吃了月牙送来的早饭,这会子正在整理架子上的货。
见到沈文清,沈珍珠吃了一惊,“大哥来了?”
沈文清嗯了一声,然后看了看铺子里,“二叔不在?”
沈珍珠点头,“爹出去跑了两天,我让他今日在家里歇息。”
沈文清又嗯了一声,“为人子女,孝顺父母是头等大事。”
沈珍珠悄悄撇嘴,一大早到我这里来摆谱,吃错了药吧,“大哥来有什么事情?可是需要什么东西?”
沈文清只能道,“可有小毫笔?给我拿一根。”
镇上的文房四宝以前都是沐家在卖,前一阵子沐云檀做主将家里的铺子挪到了县城,方便她照看,还能利用她在县城的人脉给铺子里多介绍些生意。沐家铺子走了后,沈复年立刻将平远镇这块的生意接了下来。镇上人买文房四宝,现在都到沈家来,沈珍珠正准备开个专门的柜台卖这些东西。
沈珍珠对郭怀旭道,“官人,你帮我把上面那个笔筒拿下来。对,就是那个带盖子的大圆桶。”
郭怀旭个子高,伸手就捞下那个大竹筒。沈珍珠从里面找打一支笔递给沈文清,“大哥,诚惠十四文钱。”
要么说读书费钱呢,文房四宝没一样便宜的。沈家卖的笔已经算是最次等的了,这种小毫笔还得十几文钱。
沈文清有些尴尬,他没带钱。
沈珍珠笑道,“大哥先拿去用,明儿再会账。”
以沈文清现在死要面子的程度,沈珍珠相信他干不出赖账的事情。若是换成潘氏或者沈文岳来买,沈珍珠坚决不会赊一文钱。
沈文清接过笔,嘴巴动了动,还是没忍住,“大妹妹,我有些话想问你。”
沈珍珠看了一眼郭怀旭,夫妻两个对了一下眼神。
郭怀旭对沈文清道,“大哥想问什么,问我也是一样的,珍珠的事儿我都晓得。”
沈珍珠道,“大哥,这会子客人多我走不开。官人,你带大哥到后院去慢慢说。”
郭怀旭嗯一声,做了个请的动作,带着沈文清去了后院。
郎舅两个一起坐在小客厅里,郭怀旭给沈文清倒了一盏茶,“大哥想问什么?”
沈文清将茶盏握在手里来回转,“珍珠妹妹当日去王家喝醉了酒,后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郭怀旭的目光陡然锐利,沈文清一惊,果然有事情吗?
郭怀旭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我想先问大哥,大嫂是怎么跟你说的?”
沈文清实话实话,郭怀旭听完后,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大哥相信王招娣的话吗?”
沈文清的眼神也深沉下来,因为郭怀旭喊得不是大嫂,而是王招娣,且话里带出一丝轻蔑。
沈文清恼怒道,“郭怀旭,如今你是二叔家的赘婿,招娣是我屋里人。我不管以前有什么事情,你既然成了我沈家人,招娣是长房长孙媳,你要敬重她。”
郭怀旭这回不再收敛,笑得更放肆了,“沈文清,我是个赘婿不假,但我是二房的赘婿,跟你长房又没关系。想跟我摆架子,等你过了秋闱再说吧,不过大哥离秋闱还远着呢。你让我敬重王招娣?哈哈哈哈哈,你能不能换个要求,我觉得我还是敬重大哥更好,毕竟大哥是读书人,还过了县试。”
沈文清抬手将手里的茶盏狠狠放在茶几上,“郭怀旭,你不要太过分。”
郭怀旭的眼神慢慢变冷,“沈文清,你头上的帽子真是好看,可惜这颜色不对,我不喜欢绿色。”
沈文清愕然,他的帽子明明是青色的。
片刻后,沈文清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把抓起郭怀旭的领子,“你个混账东西,你把招娣怎么了?”
郭怀旭一把将他的手甩开,“你放心,我对王招娣丁点兴趣没有。这个问题你别来问我,你应该去问王三郎,他把王招娣怎么了。”
沈文清的表情呆滞,“你在胡说什么!”
郭怀旭冷哼一声,“沈文清,你不是想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来告诉你,王招娣联合王三郎给珍珠下蒙汗药,想让王三郎荼毒珍珠,毁了我和珍珠的亲事。没成想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珍珠躲到了床底下,王招娣自己醉倒在床上,王三郎那个蠢材认错了人……”
后面的话郭怀旭没有再说下去。
沈文清怒不可赦,大声嘶吼,“你休要胡言乱语,招娣嫁给我时还是清白之身!”
郭怀旭慢悠悠地端起茶盏,“我又没说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兄妹两个脱了衣裳躺在一个被窝里倒是真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胡二表哥,他可是当场抓住的。”
沈文清的手在发抖,“郭怀旭,你要是敢撒一个字的谎,我让你生不如死。”
郭怀旭忽然起身,将茶盏一放,伸手抓住沈文清的领子,兜头给了他一拳,“这一拳,是打王招娣当日心怀不轨想要毒害他人,你既然是她丈夫,就由你来替她承受!”
说完,他对着沈文清的肚子来了一拳,“这一拳,是打你不听劝告,为了跟我们二房作对,非要娶个品行不端的女子。”
“这一拳,是打你作为兄长,不知维护堂妹,却助纣为虐。”
……
郭怀旭打了很多拳才松手,沈文清不是没想过还手,但他一个文弱书生,个子不如郭怀旭高,力气也没他大,只能被动挨打。
郭怀旭怕伤了他的脸,后面打的都是肚子。
打完后,沈文清捂着肚子蹲了下来,郭怀旭拍拍手,“王三郎我已经揍了一顿,王招娣是个女人我不好打她。如今你要替你屋里人来质问我,我也要替珍珠讨回公道。滚回去告诉王招娣,若是她以后再敢来招惹珍珠,我就问问她,王三郎当日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沈文清脸上发白,一是疼的,二是气的。他忍着肚子疼蹲在那里想问题,他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心渐渐往下沉。
郭怀旭坐下来,继续慢悠悠地喝茶。“若是没死,就自己走吧。往后别再来问这些蠢事儿,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两不相干。”
他俯身把那根笔捡起来,扔到沈文清脚边,“记得明日把钱送过来。”
说完,郭怀旭起身,丢下沈文清自己一个人回了前院铺子。
沈珍珠立刻凑过来问,“他问的什么?”
郭怀旭轻声回道,“菊花酒。”
沈珍珠吃了一惊,“那你怎么回他的?”
郭怀旭毫不隐瞒,“实话实说。”
沈珍珠立刻偷笑道,“完了,今天大房得翻了天。会不会连累道我们?王招娣那张嘴惯爱胡说八道,说不定会把罪名往我们头上扣。”
郭怀旭掏出算盘,“不怕,不是还有胡二表哥。放心吧,这种事情,沈文清未必敢声张出去。”
沈珍珠点头,“也对,沈文清死要面子,肯定不会往外说一个字。”
话音刚落,沈文清掀帘子进了铺子,白着脸直直地往前走,连看都没看二人一眼。
等他出了铺子,沈珍珠问郭怀旭,“你打他了?”
郭怀旭笑着回道,“打了,替你出气。”
沈珍珠立刻对她伸出大拇指,“打得好。”
郭怀旭轻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往后谁欺负就告诉我,我替你打他。”
沈珍珠托着下巴隔着柜台看着他,“没想到我男人不光长得好看,还这么有本事。”
郭怀旭抬起头看着她,眼里暗流涌动,“你男人本事很多,娘子晚上可以试试。”
沈珍珠一惊,立刻落荒而逃,“我去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