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活
临死前专属医护部队的哭喊声、啜泣声逐渐淡去，不论是大脑无时无刻被电极刺激的疼痛也好，还是身躯腐朽导致的肉身钝痛也罢，这些感觉都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五感。
由于全脑域开发，考虑到优先级，感官的存在便没有了意义，最后听见声音的那一刻便是死前脱离服务器的那一刻。
除了五感的回归，还有许久未感觉到的身体机能运作：心脏强而有力的搏动，肺部张弛有序的起伏，肠胃孜孜不休的蠕动，甚至还有健康的血液在身体中流淌。
强烈的生机刺激着苏图，紧随其后的是伴随着超越了电极最大功率刺激大脑疼痛感的刺激，无数陌生的画面冲击着原本就很庞大的记忆群落，溅起点点波澜。
手指颤动，身体逐渐被掌控，苏图豁然起身，大口穿着粗气，紧接着熟悉的精神疲惫感让苏图再次躺倒在床上，不过这次由于没有无时无刻刺激着大脑的电极，苏图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图再一次被唤醒。
“……醒醒……”
“醒醒！”
“给老子醒过来！”
伴随着耳边如同春雷般炸响的声音，苏图难受的睁开双眼，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满脸凌乱胡茬的国字脸，这张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也许这张脸在年轻的时候很帅，但是现在却被老龄化独有的褶皱和褐斑摧残的不轻，脸上一道从左至右斜着贯穿整张脸的刀疤将原本就表现得不怎么和蔼的老者面庞衬托的更为狰狞。
衣服领子被揪住苏图觉得呼吸困难，下意识伸手扒拉，豁然脑中闪过划过一道闪电。
自己什么时候有力气控制身体的？
见苏图扒拉自己，疤面老者冷哼一声，将苏图抛回床上：“还活着就给老子把桌上的东西吃下去，就你也配绝食？要死给老子死到外面去，别死在老子的屋子里。”
说罢老者便不再理会苏图，转身摔门扬长而去，只留下一脸懵逼的苏图。
苏图脑子有些浑浑噩噩的，这种感觉多少年没有过了？一百年？两百年？
自从上一世苏图的大脑接上刺激脑域的电极之后，暂停思考就成为了相当奢侈的行为。
视线恢复了正常，苏图看到自己正处于一个陌生的小屋子里面，通过屋顶散发着淡淡黄光的灯泡光亮照射下，他打量着当前身处的环境——
这个屋内的陈设已经不是简陋二字可以形容的了：废纸板垫成的“床”散发着霉臭，墙角因为屋子主人疏于打理染上青苔，身上盖着一件这个时代老人爱穿的军绿色旧大衣，唯一一件像样的家具就是一张矮矮的桌子，不过与其说是桌子倒不如说是矮几，因为这个高度只有坐在地上才能勉强当个桌子用用。
这生活条件，说是家徒四壁都不为过，出门的时候甚至都不需要锁门，就算小偷来也是只能叹息着离开。
这日子过得太惨了。
陡然，苏图感觉到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感受到仿佛有人将针扎入大脑中搅拌一样的剧烈痛楚苏图却面色平静，上一世他已经经历过太多痛苦了，不管是身体的脊椎改造还是神经链入都是在没有麻药的时候活生生钉入身体的，这种程度的疼痛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
伴随着疼痛，苏图脑域中冒出一个又一个陌生的画面，那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
原主短暂的一生所包含的记忆量在苏图经历过无数次死亡的恐怖记忆数据面前根本翻不起什么波澜，很快就被消化殆尽。
睁开双眼，那是一双绝对不会出现在年轻人脸上的眼眸，与其说是沧桑倒不如说是平淡，那是无数的生和死锤炼出来的心性，不过此刻这平淡的深邃处却又跃动着几乎不可见的小小激动。
记忆的融入并不能带给苏图逻辑混淆感，无数次的记忆植入和叠加的经验让苏图吸收这份全新的记忆就和吃面条一样轻松。
这个世界，距离他所在的那个时代末期已经过去了整整五百年，换句话说，此刻的苏图重生到了五百年后的未来！
现在的他也叫苏图，只不过不是人类阵营的总指挥官，而是一名因为毕业论文原稿被偷导致学分不足即将被退学的大学生，因此陷入绝望而服药自尽。
但是他又活过来了！
这里就是他住的地方，他既是苏图，又不是苏图。
拥有着能自由活动的身躯，苏图迫不及待的从废纸壳堆成的床上坐起身，动作僵硬的活动着手脚，情感即便被无数岁月锻打之下练就出来的心性所压制，但是眸瞳深邃处却依旧能看得出欣喜的神情。
因为坐起身而远离了发出霉味的纸板床，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咸香味，苏图扭头朝着味道根源望去。
那里摆着一张矮桌，这张桌子是他从垃圾场捡回来的，四条桌腿的其中一条从中间断开了，苏图将索性将其他三条桌腿全部锯断，将其改成了一张矮桌充当自己的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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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桌上摆放着一碗粥，深度感受着久违的五感，咸香混合的味道通过苏图的嗅觉撩拨着他的食欲，口水情不自禁的不断分泌，许久滴水未进的肠胃此时也发出了冲锋号的声响。
苏图走到矮桌前席地而坐，端起碗，挑了一个没有豁口的一面，忍受着食欲的催促和肠胃的刺激，小口小口的品尝着这碗略有点稀的咸粥。
碗口看起来很大，但是碗底很浅，所以这碗粥即便是小口抿着喝也很快喝完了。
确认将碗中最后一粒米舔入口中，细细咀嚼感受米粒那一丝微不可察的香甜后跟着唾沫咽下去，将碗放回桌上，苏图感受着温热的余温在胃腹化作身体所需的能量，嘴角略微挂起一丝弧度。
那个老人，是个很好的人啊。
将废纸壳堆成的床上那件老款军绿色大衣按照自己记忆中军伍中叠衣服的手法认真的叠了起来，然后将其抱在怀中，将满是豁口的空碗放在上面，另一只手关掉屋内头顶上昏黄的灯光，苏图推开了屋门。
正午的阳光从门的缝隙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苏图走出屋子，反手将门锁上。
屋内虽然没有可被偷的东西，但是以后这里就是苏图要住的地方了，若是被老鼠臭虫什么的跑进去，那也是很讨厌的事儿。
苏图余光瞥见人影，朝着隔壁望去，门口一个背着吉他的年轻男孩正满脸意外的看着自己，苏图一手托着衣服和碗，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下巴，脸上还好，下巴有点扎手。
也不知是多久没有剃的胡茬已经形成了规模，屋内没有镜子也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不过想来肯定是不好看就是了。
朝着吉他男孩温和的笑了笑，表示失礼，苏图抱着衣服和碗和邻居错身，顺着楼梯下了楼。
苏图要将这件当初被他偷来当做被子的衣服和刚吃完的碗还给那个疤面老者。
而那个背着吉他的年轻男孩望着苏图离去的背影满脸诧异。
他居然会笑？
都快被学校开除了，他怎么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