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暧昧
苏霄霄不要，把夹克推回去：“你不冷？”
宋桥清了清嗓子：“我是男的，不怕冷。”没等苏霄霄回答，他迅速碰了下她的手又拿开，“你看，热的。”
天色暗，没人看见他鼓起勇气之后发烫的脸。
默默走了会儿，苏霄霄打破了沉默，侧头问他：“你打算去参加选秀吗？”
宋桥毫不犹豫地摇头：“不想去。”
“欸？”苏霄霄有些惊讶，“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也会跟李一帆王昱想的一样，觉得这行来钱快又容易。”
宋桥没回答，反问她：“你想我去吗？”
苏霄霄踟蹰了一下，答道：“我也不知道。”
宋桥看着前面，心平气和地说：“世上哪有容易又来钱快的事，娱乐圈水太深，我这种无名小卒，进去了多半是当给人炮灰。”他混的这一年不光打架，人情世故也看得不少，倒是把以前的天真无知洗去了。
再说，他也有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小愿望。
“你这个成绩，应该以后会去清大吧？”
苏霄霄脚步一顿，点点头：“嗯，如果发挥得好能上线的话，我挺想去的。”
“挺好。”
帝都大学多，一本二本三本都有，宋桥默默盘算着。
其实他本来没敢有什么想法，决心摆脱过去浑浑噩噩的日子时他就下定决心，要好好把握自己未来的路，将来才有资格堂堂正正站在苏霄霄面前。
可是下午当他站在台上，看见下面苏霄霄两眼冒着星星，一边鼓掌一边紧紧注视着自己，眼里全是仰慕的时候，心底那一点影影绰绰的念头再也抑制不住，开始像藤蔓一样滋生，冒得到处都是。
“对了，我下午拍了好几张照片。”苏霄霄掏出手机，调出相册给他看，“你在台上的样子真是很帅，特别吸睛。”
宋桥接过来一张张往后看，苏霄霄零零总总抓拍了二十多张，他第一次看到舞台上的自己，像在看个陌生人，自信，又打眼。
走到苏霄霄家楼下，两人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苏霄霄见他停在一张照片上，看了很久也不往后翻，脸上还露出笑容，心里感觉不妙，连忙探过头问：“你看什么呢？”
原来是一张她背对着舞台的自拍，近处是苏霄霄的怼脸照，远处是t台上的宋桥，里面她笑得见牙不见眼，跟个痴汉一样。
“妈呀怎么这么挫！”苏霄霄倒吸一口冷气，见宋桥死死捏着手机不放，笑容越来越大，不禁脸上发烧，低叫道，“别看了，快给我。”
“我看就这张最好，最吸睛，”宋桥抬起头说，“到家发给我。”
“不要！”苏霄霄一口回绝，强硬地上手去抢手机，“还给我。”
宋桥不肯，笑着把手机举高，她扑上去够，宋桥仗着身高优势左躲右闪，两人闹了一会儿，忽然苏霄霄注意到宋桥表情有些微妙地盯着她，这才后知后觉，刚刚自己一只手去拿手机的时候，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宋桥的手，借以平衡身体。
按灵魂年龄来说两人都快差了辈了，这点肢体接触也不算什么，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比自己年轻了十多岁的灵魂面前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凶巴巴地掩饰道：“发什么发，肖像权不知道啊！”
“你还知道肖像权？”宋桥奇异地看向手机，似笑非笑，“那这里面都是什么？”
如果有人路过，一定会觉得他们此时的姿势很有些暧昧，宋桥的背后就是墙，退无可退，身体后仰靠在墙上，而苏霄霄几乎是压在他身上，仰着头，一只手还把宋桥的手给按住了。
苏霄霄讪讪地要缩回手，想直起身，没想到手腕一紧，宋桥忽然反手握住她的，将她再度拉了回去。
他低下头，两人四目相对。
那一刻仿佛有人用手在她的心湖上轻轻一拨，荡起圈圈涟漪。
好像有哪里不对，苏霄霄恍恍惚惚地想。
宋桥被她压在墙上，低头看着她，他的体温透过毛衣，传到她的皮肤上。
天黑透了，路灯晕黄的光投在宋桥背后。逆着光，苏霄霄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到，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宋桥那双眼睛吸引过去——像墨一样乌沉沉，像星子一样亮晶晶，似乎又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压抑着狩猎的本能。
苏霄霄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可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喉头发干，心头说不上是慌乱还是害羞，想要沉溺在这一刻，又想要蜷缩起来躲避他的目光。
她所有感觉都集中在手腕，被宋桥手指握住的那一圈肌肤温度特别高，心一下一下跳的飞快，几乎要跳出胸腔。
苏霄霄想缩回手，想赶快逃走，可是明明没道理，这是她家楼下是她的地盘，宋桥顺从地被她压着，连握住她时都没舍得用力，但为什么她却直觉有危险？
可能明明是十二月的寒夜，她却在宋桥的眼睛里看到了烈日当空的热情，而他们俩就像两个暖壶一样烫得要命，还咕嘟咕嘟冒着粉红泡泡。
不对，这样不对。
这个下午的盛况一下子唤起了苏霄霄关于宋桥的记忆。
上一世他随口提起自己买了某个奶茶店的饮料，她和几百个女生一起排队去省城的分店打卡。
他晚上发了一张照片，在某个广场看夜景，她熬夜跑去那个广场，仿佛就和他站在一个地方看过星星，心里特别满足。
他的所有电影、访谈、电视剧cut，她都刷过一遍又一遍。
他要开见面会，她刷到手残才抢到一张票，才有资格远远站在台下仰望他。
总有一天你会走到你属于的地方。
暧昧的空气凉了下来，宋桥看着苏霄霄，看她脸上那一片茫然混合着羞意的神色慢慢褪去，睁大着仰望自己的眼睛恢复了平时的神色，苏霄霄敏捷地起身站稳，趁他不注意把手机夺过去，笑嘻嘻地说：“拿到了。”
又加了一句：“等你以后成大明星了，我再把这张照片拿出来。”
宋桥没说话，眼睛里的光似乎熄灭了，慢吞吞地嗯了一声，也站直了身体。
他没再纠缠照片的事，而是把脚边的笔记本电脑拿起来递给她：“给你。”
“给我？”苏霄霄惊讶地问，“这是你赢的奖品啊。”
“我也用不到。”宋桥说，“放我那，忍不住就想打游戏，干脆就给你吧。”
苏霄霄诧异又惋惜地看着崭新的包装，想想也对，接过来说：“也行，我看看给你装一些学习资料再拿回去。”
“嗯，”宋桥收回手，插在裤兜里，“你看着办。”
“那我走了。”宋桥对她笑了一下，挥手告别。
苏霄霄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
她不是真的未成年，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宋桥看她的时候不是单纯的对朋友的眼神。
可他们的距离太远了。
她应当把克制两个字刻烟吸肺。
宋桥插着兜往前走。
他不知道苏霄霄为什么突然退缩了，也许觉得早恋不好。
宋桥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
没关系，他可以等。
苏妈妈靠在徐姥姥卧室门外，屏息听里面的动静。
徐姥姥每天中午雷打不动要午休一个小时，苏妈妈想趁这个时候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
她回娘家已经五天了，苏爸爸一直没来接她，苏妈妈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现在心急如焚，可徐姥姥借口说自己手机坏了，把女儿的手机拿去用，她想给丈夫打电话说说都不行。
苏妈妈倒是想跑回家一趟，但徐姥姥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把她困在家里出不去，平时买菜有徐舅妈，徐姥姥整天不是头疼就是腰疼，让苏妈妈贴身伺候她，苏妈妈也不敢当着她的面用座机打电话。
一开始苏妈妈以为丈夫隔不了几天就会来，等了今天等明天，这么一天天等下去，她的心也一截截地凉下来。
她让徐梦婷捎话给女儿，许梦婷回来的时候一脸为难，说她话都带到了，但是苏霄霄不肯来。
苏妈妈不肯信：“你跟她说了，我让她晚上来吃饭，看看我了吗？我还给她赔礼了，说之前说话太重。”
“大姑，我跟笑笑说了，但她怎么也不松口。”徐梦婷内疚地说，“她说两边最好都冷静冷静，我看她像是心里还有怨气，我劝到后面，她对我都不耐烦了，我就不敢再劝……”
苏妈妈没作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跌坐在沙发上。
“怎么这么狠的心啊……”苏妈妈自言自语，“怎么说，也是我一天天养大的，就因为说了她几句，连面都不肯见……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白眼狼？”
徐梦婷挨着苏妈妈坐下，小心翼翼地说：“姑姑，你要跟姑父离婚吗？”
“不离！我不离！”苏妈妈眼泪涌了出来，呸了一声，“凭什么离？我辛辛苦苦伺候他十几年，洗衣服做饭养孩子，陪他从穷光蛋到人模狗样的，我、我那么多年青春……”苏妈妈说不下去，捂住嘴痛哭。
房门发出轻轻的啪嗒声，苏妈妈吓得身子一抖。
徐姥姥鼾声顿了顿，又接着响起，苏妈妈蹑手蹑脚，一步步挨到床头柜上，把正插着充电的手机轻手轻脚拔下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房去。
家里一共三室一厅，一间徐姥姥住，一间徐舅舅和舅妈，一间徐梦婷，苏妈妈没自己的房间，徐姥姥嫌她睡客厅妨碍人，最后给她在小阳台上用椅子拼成个床，晚上睡那里，白天椅子还能拿回去吃饭。
苏妈妈按捺着激动，按开手机，却赫然发现密码被改了，她输了五遍原来的密码都不对。
苏妈妈傻眼了，她明明记得自己的手机密码是苏霄霄的生日，可是却打不开手机。
她又换了自己的生日，苏爸爸的生日，甚至把徐姥姥徐舅舅徐梦婷的生日日期都试了一遍，没有一个能开机。
苏妈妈不知所措地捧着手机，她在琢磨能不能拿到楼下修手机的店里去问问，让人给她修修。这时徐舅妈到客厅来了，一眼看见她对着手机发呆，好奇地问：“大姐，你干嘛呢？”
苏妈妈被她叫的一个激灵，赶忙放下手机，急急地说：“没干嘛，我就是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上回给老苏买的维生素不知道他吃了没。”
“哦哦，”徐舅妈理解地笑笑，随手拿了个橘子吃，“大姐就是人好，姐夫这么对你，你还惦记着他。”
“嗨，毕竟是原配夫妻，”苏妈妈强撑着在弟媳妇面前显得不那么掉价，“哪怕养条狗，时间长了都有感情。”
徐舅妈安慰她：“大姐不用愁，姐夫这两天估计是忙着工厂的事，忙完了就来接你了。”
“我愁什么。”苏妈妈装作不在意，“就是担心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家里乱的跟猪窝一样，等我回家了得收拾好几天。”
“哦……”徐舅妈欲言又止，最后含蓄地说，“说不定有人给收拾呢，大姐你是白操心。”
“谁会收拾？老苏还是笑笑？”苏妈妈不以为然道，“这么多年，两个人都离不了我。”
徐舅妈咳嗽了一声，磨磨蹭蹭一会儿，神秘地对苏妈妈说：“大姐，其实我早想跟你说，我怀疑姐夫跟厂里的小余有一腿。”
她端详着苏妈妈震惊到苍白的脸色，继续说：“以前我在厂里，他们可能多少顾忌着我，不太明显。现在我跟建军都走了……”
“不可能！”苏妈妈脱口而出，猛地站起来，“老苏不是那种人！”
徐舅妈露出忿忿的神色：“行行，是我冤枉好人，好吧？”一面转过身自言自语，声音刚好大到能让苏妈妈听见，“真是一心对你，能到现在不来？”
“建军怕你伤心，一直瞒着，我要说他还不肯，就是给苏临阳留最后一份脸面，”徐舅妈没好气地打开电视，“亲弟弟马上就要被讨债的逼死了，还有心思惦记男人吃没吃维生素。我今天就做这个坏人把真相捅破给你看！”
苏妈妈如遭雷击，一动不动。
徐姥姥从卧室里走出来，一脸不耐烦：“又在惦记苏临阳啊，天天不是哭就是发呆，我看哪一天我死了你也不会这么伤心！”
“你要等，我们也陪你等了，苏临阳就是不来，我们有什么办法？你天天摆这副苦相，像家里死了人一样，晦气！”
苏妈妈呆呆地站着，想哭又不敢，听徐姥姥数落她：“家里从小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以后又供着苏临阳，现在家里遇到大难，亲弟弟都要活不下去了，你也不想着尽一份力，光想着你自己。你还说笑笑不好，我看笑笑就活像你！”
“妈，我去跟老苏好好说说，”苏妈妈小声说，“除了离婚肯定还有别的方法能搞到钱。”
“你不是说了吗？结果被灰溜溜撵出来了！”徐姥姥讥讽道，“还以为自己是十八岁大姑娘，人家都要捧着你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苏临阳搞不好早就看好下一个了。你不趁现在离婚，非要等到他把钱都给小表子花了两手空空再离婚啊？”
徐梦婷晚上到家，见苏妈妈焉头搭脑地坐在厨房择菜，回房间私下去问她妈：“姑父那边还是没消息？”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徐舅妈亲昵地帮女儿脱下外套挂起来，“我巴不得他们明天就去离，早分早好，快点拿钱。”
徐梦婷转身把书包放在桌子上，侧头看过来：“姑父又不傻，怎么会同意离婚分钱？”
“他当然不想，可你大姑坚持要离的话，他也没辙。”徐舅妈笑眯眯地过来，摸着女儿的小脸，“有了这笔钱，把你爸的债还上，这一关就算过去了。等明年情势好，再把厂重新开起来，到时候投资的酒楼也开业了，家里肯定越来越红火。”
徐梦婷听了她妈的话，想到以后自己家里条件好了，跟张启墨家的差距就不是那么大了，徐舅舅多少也算个大老板企业家，她思忖片刻，说：“我回头去劝劝大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