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苏妈妈的烦心事
苏爸爸一听她开始数落起这些陈年旧事就头大，气势也弱了三分：“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徐建军上班上到一半就被他牌搭子叫走，一走走一天，厂里电话也不回，小妹到处找不到人签字，客户等了一下午！我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拉来的订单，半天就给他搞黄了！你怎么还有脸跟我吵！”
苏妈妈趁胜追击，手指几乎要戳到苏爸爸脸上，梗着脖子回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年轻，毛毛躁躁，你怎么自己不守在厂里，你跑哪里去了？小妹怎么不找你？”
苏爸爸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指着门外问老婆：“他快四十岁的人，还年轻？还毛躁？我就是养条狗，它好歹能看个门吧？我他妈能去哪？我在加工厂盯着他们打版！车间太吵听不到手机，等我忙完出来客户都走了！”
苏妈妈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地看向苏爸爸：“你说小妹会不会就没打电话给徐建军？我怎么记得那个小妹以前就不是省油的灯，还跟春霞（徐舅妈）闹过矛盾，搞不好就是她故意的，没有给徐建军打电话，还跟你说联系不到人？”
哪怕是苏爸爸也不得不给老婆的想象力竖个大拇指：“……我也给徐建军打了。不光是我，所有人都在找他。”
苏妈妈琢磨一会儿，没找到槽点，又转去埋怨别人：“你们厂里其他人呢？发工资的时候一个不落，要办事就跑的没影了。怎么上上下下就剩一个徐建军了？这要没了他你厂子还开不下去了怎么的？”
苏爸爸：“厂里的事不要忙？小余到嘉市验货，小张去义市看样品。我走之前跟徐建军说得清清楚楚，今天哪也别去，就守在办公室，一定要把合同签了，他倒好，你看他今天什么时候舍得回家！”
“那你再打电话给客户就是了，问他们能不能再找一天签合同。”
“你以为这是找牌搭子打麻将，让人家哪天来就哪天来？中东公司最出名的就是拖拉，我上次来来回回催两个月才订下这个时间，这下又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
苏爸爸越说越气，烦躁地从口袋掏烟，掏半天没掏到什么：“上一笔帐还没要回来，马上要给加工厂结款。我本来就指望这个单子帮着周转……”
苏妈妈坐在床边不说话，良久说一句：“搞不好他哪个朋友有急事，找他帮忙。你也晓得，这一忙起来也顾不上看手机。”
苏爸爸话都懒得说了，只冷笑一声。
卧室里安静了一会儿，渐渐传来抽泣的声音，开始还只是抽抽，后面声音越来越响。
苏妈妈捂着眼睛，肩膀一耸一耸：“我能怎么办？老徐家就这么一条根，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哪个不知道他不成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能怎么管？
“本来以为结婚了生孩子了就收心了，结果依旧这么混。
“妈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我再不拉他一把，他怎么过日子？
“当初要不是爸妈把工厂的位子给了我，他也不会年纪轻轻没工作，在外面遇到坏伴，走了歪路……”
徐妈妈擦了擦鼻涕，抬起头，带着鼻音说：“这么多年，你也不是不知道徐建军，他只是不懂事，人本性真的不坏，对家里孝顺，对我也没得说……就是心太软，对朋友太仗义，等他回来，你好好问他，又是哪个人把他叫去。以后不跟那个人来往就是了。”
反正错都是别人的。
苏爸爸不说话，过了很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叹徐舅舅，还是叹苏妈妈。
苏霄霄听到这就觉得，苏妈妈这么一闹一哭，苏爸爸估计还是跟以前一样，只能捏着鼻子给小舅子擦屁股，她轻手轻脚打算回房间。
没想到后面苏妈妈擤完鼻子，接着说：“……再说，这一辈孩子里面，眼看着最有出息的就是婷婷，怎么也得卖她个面子，以后说不定还得让她拉着笑笑一把。”
苏爸爸不是不知道老婆一涉及到娘家脑回路就异于常人，但还是气笑了：“笑笑有我这个亲老子，以后房子车子给她准备好，还要靠着她表姐？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苏妈妈幽幽地说：“你厂里借着贷款，上次欠的债还没要回来，有点钱又得付给工厂，又得管你农村娘老子，有多少能留给笑笑？
“笑笑不是学习的料，娇生惯养的，以后能干什么？女孩子家也不指望有什么大出息。婷婷聪明又能干，说不定以后她还能给你帮把手呢。咱们现在对她父女好点，以后人家才记得我们……”
苏霄霄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身回了房间。
她边把买来的东西放好，边回想上辈子，徐梦婷有没有记得苏妈妈的“恩情”。
……好像还真没有。
徐梦婷也没有如她妈所愿，去苏爸爸的厂里，她爸的厂在她大学就不行了。
徐梦婷一路考到名牌大学，研究生，出国留学，海归回来定居海市，骄傲确实是徐家人的骄傲，但实惠没多少。
虽然海市离吴市就几小时的车程，可徐梦婷在海市稳定下来以后把舅妈接去就很少回来了。
印象里她就有一年春节回来探亲，来苏家匆匆待了一会儿，一刻钟吧也就，送给苏妈妈一盒化妆品套装，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苏霄霄看了一眼，牌子倒是不错，但东西像是买正装送的样品套装，包装都敷衍的很，苏妈妈倒是没说什么，但后来提她也提的少了，不像以前见了外人总是张口闭口拿“我们婷婷”显摆几句。
苏霄霄把刚买的东西收拾好，坐在书桌前，盯着摊开的初三课本出神。
上一世她贪玩不思进取，成绩拿不出手，最后不管是调剂学校还是找工作，都是苏爸爸带着她去求人，送礼。
尤其是大学毕业那时候，苏爸爸已经没钱了，只剩下一点人脉，辗转托的朋友的朋友，有些还曾经找他借过钱，过去一起喝酒吃饭，现在却要对人家点头哈腰，见识各种人情冷暖。
苏霄霄觉得丢脸又羞愧，总是躲在苏爸爸后面，硬着头皮叫叔叔伯伯阿姨，叫完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在那里如坐针毡，不敢抬头看对方居高临下的目光，但耳朵也躲不掉各种打着官腔官调的推脱之词。
苏爸爸倒是看得很开，反而会安慰闺女：“要想人前显贵，就得人后受罪。爸爸年轻的时候出来闯，什么人没见过？慢慢就懂得这个道理。”拍拍她的肩膀，“你还小，脸皮薄，以后就适应了。爸爸给女儿低头，不委屈。”
苏霄霄越讨厌一事无成的自己，就越羡慕给舅舅脸上增光的徐梦婷。
可是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改变，除了逃避到自己最熟悉的漫画，小说和游戏里，她既不知道怎样树立一个合理的目标，也不知道该如何切实地去实现它。
所以她不怪她妈。
世人大都势利，普通阶层的人家比孩子，比来比去就是比学习，学习好了，干啥都自带光环，同样是玩，别人是荒废时间你是劳逸结合，亲戚对你都客气几分——保不准以后就是个什么人物呢。
学习不好，干什么都底气不足，不仅外人瞧不起，连亲妈都知道要分散风险，转而去亲情投资绩优股。
即使她妈什么也不说，社会人苏霄霄也已经尝过了社畜的酸甜苦辣。
对于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好好学习，上个好学校，好专业，找一份薪酬优厚的工作，确实是最稳妥的一条路。
外面暂时休战，苏妈妈擦了把眼泪去炒菜了，油烧热，菜倒进去嘶啦一声，锅铲一阵叮叮咣咣。
吵完了哭完了，最后依旧回归这日复一日，最平凡的烟火。
苏霄霄凝视着空中的某一点，突然就生出一股不甘和豪情。
勤能补拙。后世各种学习法泛滥成灾，她苏霄霄上辈子虽然废柴，但后来也身经百战，见识了各路考证奇葩的人。
重来一遍，她凭什么还会活出和上辈子一样窝窝囊囊的人生？
苏爸爸苏妈妈吵架，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家里的气氛都还十分压抑。
苏霄霄的新发型没引起太多注意，苏爸爸心里有事，看见了只夸了一句剪得不错。苏妈妈也没说什么。
吃晚饭时苏霄霄明哲保身一句话不说，苏爸爸眉头紧锁，草草划了几口饭就不吃了，去书房打了几个电话。
饭桌上只剩下母女俩，苏妈妈吃着饭，却心不在焉，时不时去看看苏爸爸从书房出来了没有，一顿饭吃出百种滋味。
吃完饭，苏妈妈忙忙活活又煮了小米粥，打了个鸡蛋，盛出来凉好，去小房间小声叫苏霄霄，对她使眼色：“去，给你爸端去。”
苏霄霄很无语，站起来去拿粥：“妈，就这几步路，你给我爸就是了，还用得着从我这绕一圈。”
苏妈妈横她一眼：“怎么？你妈指使你还指使不动？你爸这人一向不识好歹，我还不是怕我端去了他不吃。”
苏霄霄从厨房端了粥出来放在客厅茶几上，敲敲苏爸爸的书房门让他出来喝粥。
苏妈妈一面担心弟弟，一面操心丈夫，心里有气没处发，烦躁地在厨房摔摔打打：“你爸胃不好，晚饭又没吃几口，所以才给他做了碗粥养胃。你倒好，让端个饭都噜噜苏苏，你爸算是白养了你！”
苏霄霄忍不住回头说了一句：“你想找我爸和好的话，就应该自己端给他，正好服个软。”
苏妈妈恼羞成怒：“没大没小！你们姓苏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苏爸爸打完电话出来，一脸疲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手搓了搓脸，拿起汤匙喝了几口粥。
就在这时，家里座机响了。
听见电话铃响，苏爸爸还没动，苏妈妈已经快速几步走过去接电话，说不了几句，就切换到主卧里的分机，还把卧室门关上了，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讲什么。
苏爸爸和苏霄霄心知肚明，却都没作声，一个板着脸喝粥，一个转着笔看书。
半个小时以后，卧室门打开，苏妈妈打完电话出来，动作和口气都轻快了不少，主动跟苏爸爸说：“妈来的电话，让我们明天过去吃晚饭。今天有人送了只山里养的土鸡，妈记挂着笑笑爱吃她炖的鸡汤，专门留给她。”
苏爸爸看着电视，脸色缓和了一点，唔了一声算答应。
苏霄霄心里呵呵。
徐终极boss徐姥姥要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