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第 195 章
他踩着鲜血成为了皇帝。
这场报复席卷整个宫中。
虽然废帝昏聩不得人心, 可是因他对废帝与戚家过于狠厉血腥，因此也被人偷偷地说一声暴君。
可是她知道他不是的。
他是很温柔，很好很好的人。
可看着每日里端坐在龙椅上, 赤红着眼睛君临天下, 被御史指着鼻子骂他残暴, 却只是将御史丢出朝堂，努力忍耐着不去降罪的他，戚颜又觉得心疼……他从不是他们口中所谓的暴君, 谋朝纂位的野心家。只不过是得到皇位的方式没有那么正统,
可他治理天下，治理得那么优秀。
比废帝更加努力而且聪明。
他对那些御史那么宽容。
为什么, 不过是因为是用强势的手段抢到这天下, 他的优点就没有人看得见。
她一直看着他, 就看过了他的一生。
她的棺椁，他存放在他的帝陵。
每一天，他都前往帝陵，安静地在她的棺椁旁坐着, 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仿佛在她的身边，哪怕她不说话, 于他也是很幸福的事。
可这样奔波, 从宫中到京郊的帝陵，他是那么辛苦。
连她的弟弟都看不下去。
她已经长成为成熟男子汉的弟弟站在他的面前。
他为人孤僻，后宫里没有嫔妃，为人也冰冷，能与他接近些的, 也只有娶了成王爱女的戚恪。
戚颜看着面容坚毅的弟弟。
原来前世, 戚恪也娶了他心爱的妻子。
于成王看来, 谁都知道陆啸最喜爱戚恪，且倚重信任他。
戚恪人品端重，爱女嫁给他会得到善待。毕竟，戚恪单独生活多年，身边却并无姬妾，可见他的为人。
哪怕是待人冷漠如陆啸，也会对戚恪的妻子多几分宽容。
于戚恪而言，却先是与成王府联姻，为新君稳固朝堂与皇族动荡，可是掀开盖头的第一眼，他对自己的妻子一见钟情。
只需要一眼，他就爱上她。
他们夫妻恩爱。
于戚恪是圆满，可原来没有圆满的，只有她和陆啸。
或者……还有她死去的妹妹戚茹。
废帝废入冷宫，淮王被也被送进冷宫。
他不是全心全意守护戚鸾和废帝么？
那陆啸成全他。
就算被罢去禁卫兵权，可他依旧永远守在他们的身边，守护戚鸾一辈子，忍受着肮脏冰冷的冷宫里如烂泥一样的人，永远都别想重见天日。
而这，却并不是陆啸的报复。
而是来自于另一个男人，当日宫变，第一个打开宫门请魏王顺利领兵入宫的陆安的请求。
这个在戚茹死后变得沉默的男人，在新君论功行赏时什么都不要，只求让淮王不能翻身。
淮王伤害了这世上最无辜的姑娘。
爱着这姑娘的人报复回来。
直到如今，陆安依旧身边空空。
“……陛下。”戚颜见到弟弟后恍惚想到了这些年在陆啸身边见到的种种，心绪万千时，戚正恪站在陆啸的面前，轻声说道，“后继无人，恐为祸乱。”
皇位没有继承人，这是会引来天下变故。
他沉默半晌，才日渐冷漠的帝王面前继续说道，“陛下爱重我的姐姐，我很高兴。姐姐这一生，到底有陛下真心爱她，至少也没有白白来这世上一朝。我不劝陛下纳妃……”
戚恪英俊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喃喃地说道，“虽然并未有姻缘，可在我的心里，陛下就仿佛是我的姐夫，我的兄长。这世上哪个弟弟会愿意让姐夫续弦。”
作为弟弟，他只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忘记他的姐姐。
不希望他爱上旁人。
戚恪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可他依旧坦然承认。
“我不是你姐夫。”
陆啸轻声说道，“我爱慕她，可她对我并无情谊。哪怕她过世，我也不能只因为我爱慕她，就去耽误她的清名。”
他垂了垂头，对戚恪缓缓地说道，“你不劝我宠幸旁人，这很好。皇嗣……”他嗤笑了一声讥讽地说道，“天下大乱与我何干，我死了，管什么洪水滔天……可她良善，不会愿意见到天下动乱。我也如此。”
若是因他任性，令天下动荡，百姓受苦，那他和废帝又有什么分别。
说到底，他到底是心软的人。
他将旁支皇族的孩子抱养到宫里，悉心教导。
当他教养的孩子成长为栋梁，倚重着戚恪与成王府，他就已经衰弱了。
他心力交瘁，又不愿去保养自己，从不好好照料自己的身体。
当他最后虚弱地靠在她的棺椁，守着她闭上了眼睛，戚颜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撕裂开了巨大的创口。
锥心入骨。
“阿颜，”君临天下的帝王在她的身边那么卑微，不敢与她同棺，只守着她的棺椁小心翼翼地祈求，“若有来生，你不如嫁给我吧。”
他一定把他能拥有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
不会让她流一滴眼泪。
这是他在世上，在她的面前最后的话。
原来，这就是他的前世。
不是当她死去，一切都终结。
而是他陪着她，依旧陪伴着她，走过了属于他的一生。
他爱着她。
这份爱就是一生。
哪怕她死去，可他的爱却从未死去。
前世今生，他的爱情都这样固执。
“来生，来生咱们好好在一起了。”她在半空俯身，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可却像是隔着虚无，无法触碰到他。
她的手一次又一次和他错过，茫然又无助，不知哪里是归途的时候，眼前一阵阵的眩晕，她的手猛地被一只灼热有力的大手用力地握住。
“阿颜！”
这一声，将她全部唤回。
就像是迷了路，却被这样的手用力地牵引走出了迷障。
戚颜的眼前再一次清明过来，耳边传来的声音也渐渐清晰。
依旧是剧痛难忍，依旧是虚弱艰难，可握着他的手，戚颜却觉得自己拥有了力量。
他英俊又焦急的面容鲜活地映照在她的眼底。
耳边的，是两声清脆的婴儿的啼哭。
那是他们的儿女。
耳边，传来了这个男人恐惧的，又颤抖的声音。
他慢慢地把心爱的妻子拥进自己的怀里，只喃喃地说道，“不生了，咱们再也不生了！”
“阿啸……”
“阿颜，我只要你就够了。”
这一句，仿佛是前世今生。
前世的他，只要她，一生孤独寂寞，一无所有。
而今生，他依旧只要她，可终于能够圆满。
戚颜轻轻地伸出手，抱住这个因为恐惧失去她，而变得不安的男人，眼底氤氲着眼泪，却露出柔软的笑容。
“好。我的夫君。”
无需祈求，也无需卑微。
因为一直一直，她都愿意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