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梦魇
“呸!”
表弟正贴着脸朝你吐口水,九岁的水星很委屈。
‘本来玩的好好的,我们一起在客厅里搭了一个桥,轮流跨过去。’
玩着玩着表弟就生气了,水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忒!”
水星没有躲,任由对方的口水在脸上喷溅,女孩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表弟口干了,他倒了杯水然后继续跨桥玩,水星只能坐在那里看着表弟玩。
等着等着,听到汽车引擎声,舅舅舅妈回来了,小表弟冲出去迎接,水星揉了揉眼睛也跟着走出去。
舅舅带了个大玩具回来,小表弟很开心,抱着就冲回了房间。水星抬起头,看到舅舅愤怒的表情还有舅妈的皱起的眉头。
“舅舅舅妈你们回来啦”
她努力微笑大声问好。
舅舅没有理会自己,转身朝房间内走,水星急忙低下头。
“啊呀,水星好久不见了,让舅妈看看”
被温柔的抱入怀中,水星松了口气。
“我我”水星结巴着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你们刚才在玩什么游戏啊和舅妈一起玩好不好”
水星立刻点头。
“这是一座大桥,我们要跨过它!”
“哇啊!好厉害”舅妈为水星鼓掌
玩了好久,久到眼皮打架,水星躺倒在沙发上。
“休息一会儿啊,舅妈去做晚饭了”
水星只剩下点头的力气了,她闭上眼睛,意识在下沉。
“没事吧?”是舅舅的声音
“没事没事,就是正常闹腾”舅妈语气轻松
“那就好,那种事不能再发生了,看到她哭我真是心疼”舅舅长叹一口气。
舅妈沉默了一会儿
“儿子不心疼啊?”
“当然心疼”舅舅突然拔高嗓音“如果哭的是他我也会心疼,就是没怎么见过。”
“说什么呢哈哈,做晚饭了”
水星睡着了,她梦到好大好高的桥,自己一步就跨了过去,表弟只能在后面哭,哭的好惨,水星有些不忍心,伸手拉他却是只抓到一把黑烟。
“快逃!”小表弟喊着
“逃什么?”
然后她觉得喉咙好痛。
一声巨响,什么东西碎了一地,水星猛地睁开眼就看见一个人倒在面前,他身上压着石头,水星认出了他的衣服
“舅舅?”
没等她有动作,火焰在走廊尽头涌现,赤红的火光短暂停滞仿佛是看到了自己。
“快逃!”
水星打了个哈欠,在柔软的大沙发上爬起身,她探身拉开窗帘看了眼天色,扭头数了下墙壁上的正字。
‘快十点了吧,起晚了’
她坐到沙发边低着头眼神迷离,似乎还没有睡醒。
正门大厅中,辰有雨坐立不安。
得到指示后辰有雨仿佛落入泥沼,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强迫着自己半梦半醒的躺了三个小时,现在全身酸痛。
“早啊~”水星轻快的小跳步而来,似乎没有注意到男孩紧张的神情。
“早饭吃了吗?”她问
“吃了”
“好!今天可有一个大工程,都是力气活。”水星说着比了一个扳手腕的动作
雨听着一慌“今天要做什么?”
“去学校”水星背过身去半蹲着整理背包“发电机啊,你说的那个,忘了?”
‘对对对’雨松了口气。
一路无话,来到校门前。
“发电机在哪?”水星问
雨不知道‘有可能在门房吧,也算是校工工作的地方’就见水星要往门房走,她似乎也想到了这点。
“在操场!”雨几乎是在吼“操场那边的教学楼!”
“哦~”水星没有在意雨的反常,改变路线继续往里走。
一路深入校园,很快就看到那片坑坑洼洼的操场,也看到了操场侧面的孤独的矮楼。
“不知道是在楼上还是楼下,我们分开找”雨自告奋勇一般的提议,他需要机会单独行动,扭头望了眼操场酝酿着接下来的行动,突然就感觉自己陷入了柔软中。
“不错啊,小伙子”水星抱着男孩“我们,待 会儿 见”
等不及男孩回应,水星已经消失在楼梯上。辰有雨立刻躬下身体,快步绕到教学楼另一侧,这里是自行车大棚,有绿色的顶棚遮着不用担心被二楼三楼看到。
鼓点响起,乐手们如同幽灵般从外墙钻出,它们踏着整齐的步伐迈了进来。
计划代号“门”
“我们将会制造一扇通往现实的门,你要带着她走过门,她会激烈反抗,所以需要诱饵。”
“什么诱饵?”
“你”
雨一愣“可我们刚刚见面啊”
“她会的,我们跟踪了很久,比你了解她”
望着夜光横幅,雨突然语塞,他隐约察觉到一丝异样
“她为什么要反抗?她不想离开吗?”雨问出了关键
“你呢?你想要回来吗?”
看到这句话,男孩先是全身冰凉,然后眼泪就开始滚涌。
“只要你做到,我们可以支付你二十万作为酬劳”
“学费,常规医药都不用担心了,你的母亲也可以安然退休了,你的父亲”
“四十万!”雨用力的刻着感叹号,随手捡的砖石要被捏碎了。
雨不知道二十万四十万的概念,只是没来由的想要加码或许只是想要发泄心中的不安。
“成交”
雨追上乐手们踏入操场
‘是带她离开,离开危险,是在救她!’男孩自我安慰着。
一个色彩鲜艳的舞台被搭建,雨看到了那扇门或者说是一个门洞,被安置在舞台正中央,用花和藤曼编织,乍一看很普通有点土而且不起眼,一扇木门凭空立了起来,竖在门洞下。
“辰有雨!”一声惊呼把雨吓了一跳,就看见那边二楼上水星朝着自己大喊
“你要走了吗?”水星微笑着挥手。
“走了?”男孩愣在了原地‘她知道了!?’
‘这孩子梦游了?’
水星一路跟随,就见一片火海,水星没有退却,直面了火焰,曾经还会被伤到却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害怕,那火焰也不再灼热了。
火焰不会说话,但是男孩刻下的字水星能看到。
“这里!”辰有雨感觉心中空落落的,是谎言被揭穿的无力和内疚
“这里不安全!”男孩努力大喊,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少女已经转身跑走了。
“如果我没办法带她回来呢?”
“那就一个人回来吧,我们不是坏人,不用担心”
男孩一步步往高台上爬,不久就来到了木门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她依然没有回来。
‘对不起,我会回来找你的!’
就在他刚刚把手放上握把时,一股没来由的力量先一步将他推进了门里。
雨急忙站起来他发现自己到家了,父亲卧在沙发上,母亲则是坐在床沿上,二人在看电视,男孩欣喜正要上前呼唤,突然发现自己下半身好凉,他没穿裤子。
“别这样,男孩子大了,要知羞耻”沙发上的他说“你妈妈在呢!”
男孩望向母亲,看到母亲迅速的背过脸去。
雨记得这天,他好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痛,走路都不方便,他想要求助。
噗通一声,什么东西滚落在地,男孩本能的看过去,那是一颗圆滚滚的人头,有一双自己没能遗传到的大眼睛。
噗通,又来一颗,两颗人头滚到了一起。
男孩没有尖叫也没有逃走,他心中只有担忧
“你们碰到了,肝炎会传染的”
男孩突然发现自己手中多出了一把菜刀。
‘为什么会有刀?’他不知道,只是直觉一般的往前走,就发现自己莫名来到了厨房。
这是妈妈用来切菜的刀,她厨艺不好只“擅长”拌凉菜,偶尔还会翻车,是把盐当成糖之类的戏剧性失误。
突然,一双冰凉如玉的手捂上双耳。
“是梦,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明明耳朵被捂住了,却还是能清楚的听到她的声音
汹涌的情绪渐渐平缓,身体变的轻飘飘的,飞到了天上,落在了
柔软的身躯上。
“水星!”辰有雨大声呼喊着名字
但是女孩没有回应,她正在变的冰冷。
“水星!!”空旷的操场回荡着男孩的哭喊。
燕子望着停转的金属隧道,轻轻叹了口气。
“实验0220302失败,实验体00疑似死亡”
身旁那个天然卷揉着眼睛,似乎在哭。燕子没有理会,冰冷着脸转身离开。
打开冰箱,灯没有亮,寒气几乎殆尽,这座城市终于停电了。
拿出密封的玻璃樽,打开盖子的瞬间海洋的咸香味扑面。
‘还是新鲜的,太好了’
坐到餐桌前慢慢咀嚼,此刻她什么都不愿想,全身心的享受美食和美好的回忆。
时针向前走了一整格,她才终于站起身推门出发。挑了一辆好骑的自行车,凭借记忆一路骑行,穿过这死寂的城市。
玖州市第一初中
再次进入那栋艺术教研楼,踏入这熟悉的小教室,一个崭新的黑色对讲机突兀的摆放在房间正中央。她看一眼手表,按动了对讲机。
“我是杨子烈,我到小教室了”
那头安静了十秒左右才回应。
“你的代号”他问
“我的代号是,天贵”
“好,开始吧”
天贵轻轻吸一口气
“仅代表我国最高领导层以及火种计划全体工作人员”
“我们不会在尝试限制您的自由,并且在您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一切帮助。”
“以此交换火种计划的安全执行,其中包括工作人员的安全也就是正在和您通话的我,以及此刻已经存在和未来将要出现的杨子烈的叠加态们,也包括计划中在未来诞生的新一代人类,当然,此优先级与您的自由权益同等。”
憋着一股劲说完了,天贵拿开对讲机轻轻呼了一口气。
辰有雨还是太特别了,在没有万全的办法之前,“保守”无疑是最佳选择。索性他理智尚存,相处模式还能基于人类常识构建。
心理对策组请来了演员,搭建场景,在经历了多次演练后,天贵却被要求以直觉选择。
‘直觉啊’
当时她有这样一种感觉,无论自己用任何一种方式表达,只要是善意的,少年都会接受,但还是谨慎的结合了心里侧写中男孩多疑和被害妄想的一面,选择用最冰冷也最公式化的文案,搭配最诚恳的声音说出来,从而拉近自己和男孩的身份距离,让他相信来谈判的女子也是个同病相怜的可怜虫。
‘同病相怜的可怜虫’
天贵微微低下头,风卷起染着颜料的白色窗帘,阳光洒在她的靴子上。
不远处的某个三室一厅中,辰有雨弓坐在坚硬的木椅上,他眼神冰冷一动不动如同雕像。
“你们的下一步计划”他的语气同样冰冷
“由于西南科学院被摧毁,我们决定北上去往北方平原,那里有中央国家科学院”
是的,西南科学院被毁了,很结实的建筑,火烧不起来火药也不够用,只能一扇一扇门的闯,耗费了他一个晚上。
“去那也能生孩子吗?”
对讲机那头安静了一会儿。
“是的,这是火种计划最核心的部分”
辰有雨踏入那个冷冻库的瞬间就明白了此处的意义,太多科幻剧本里出现的场景。
“你和你的复制只能在这里登录”辰有雨的语气并不是在询问
“是的”
她回答的很快。
辰有雨将对讲机拿远,抬头看向墙上挂钟,这家的挂钟竟然是老动画里的那种小房子形状,似乎随时会有布谷鸟弹出来。
秒钟跳了十下,辰有雨再次拿起对讲机。
“成交”
“等一下!”那头突然拔高了嗓音。
“天微和天雄呢?”
辰有雨没有回答直接关闭了对讲机,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一步踏上客厅的窗外,这里是五楼。
他的左肩抽搐了一下,闭上眼一跃而下。
风在耳边呼啸,失重感令他膀胱紧缩心跳加速,而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准确的说是只有一瞬间。
他睁开眼,裤腰上一股稳定的力量提起了自己,他回头看,身着深红色制服的短号手攀在窗台边,一把抓住了自己,短号吸附在那光滑的颈部横截面中心,似乎代替了脑袋的存在。然后有什么东西握住了自己的脚,身下一个人梯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搭起,搭了足有五楼高。
辰有雨微笑,一步一步如同下楼梯,每一步都有手及时的接住自己。
“辰有雨!!”天贵朝着对讲机怒吼,那是她身与心的镜像,甚至可以说就是她自己,而且就算是不认识的路人也不该被随意抛弃和遗忘。
喊着喊着,眼眶就红了,门突然被打开。
“我是天雄”她剪掉了长发,只剩下齐耳的长度。
“天微在隔壁”
天贵长舒一口气,她心中的最后一块石头落地了。
吴阳迅速按掉了闹钟,简单洗漱,两片面包加杯牛奶,他要赶早上五点整的公交,错过了这班就要等到中午了。
跨过半个“新多拉斯”站在一家本土传统餐馆前。
“斑斓根须”是个连锁店,吴觉得这个名字很亲切,让他忆起童年时光,所以找工作的时候把它放到了第一顺位。
套上塑胶手套雨靴,套上塑料围裙,望着昨夜堆积的餐盘,这是他的工作,非常枯燥但洗碗池很大也很安静,他戴上耳机给本土语听力加课。
很快又早餐的盘子送进来了,比手掌还大的肉派只咬了一口
‘谁早饭吃肉派啊!’
他拿起来闻一闻,这里的人不喜欢刷牙,很多剩菜和盘子都是臭的。
‘真是浪费’吴脱掉一只手套,取了一只自己刚刚洗干净的勺叉,然后谨慎的回头看一眼,诺大的洗碗区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低下头剜了一勺肉派送进嘴里,突然一墙之隔的走廊传来杂音,吴急忙放下竖起耳朵听,是哄笑声。
吴翻了个白眼,闷着头继续挖派往嘴里送,这是他的早饭甚至可能是中饭的一部分,今天是双休日,客人很多会很忙的,什么都不吃自己是撑不住的。
忙碌的10个小时结束,吴阳快速整理着背包,更衣室外嬉闹声靠近,他低下头加快了手速。
“哟~派小子下班了”
吴头也不回的走向门没有理会身后的嘲讽,刚出店门就看到公交已经启动。
“维特!!”
吴用本土话大喊着冲过去,司机却是聋了一般。
错过了这班,就只能走半个小时去坐镇上唯一的地铁了。他不喜欢这里的地铁,全是小偷和强盗,专门盯着肤色不同的外国人抢,而且臭的像个粪坑。
一辆黑色的私家车突然停靠在面前,车窗缓缓放下。
“请问你是吴阳吗?”
是一个陌生人,有和自己一样的肤色发色瞳色的中年女子。
“我是街道办事处的,有一份补助给你”
‘街道办事处’这词真是太亲切了,就和她的口音一样亲切
但他的表情却是警惕的,吴阳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银行又抬头看了眼这个区为数不多的摄像头,却还是没有伸手去接。
“我要去城西,同路吗?”似乎是普通一问。
“不了,谢谢”吴阳听过太多可怕的案列了,突然一个可怕的流浪汉冒失的靠了过来,吴阳警惕的望向对方,那个流浪汉完全没有后退的意思骂骂咧咧的挥舞着酒瓶,吴阳大部后退,却发现自己被包围了,这条路走了半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极端情况‘又有什么奇葩政策了?’吴阳咬牙吐槽着。
“上车!”关切焦虑的眼神打消了吴阳最后一丝犹豫。
车内很干净,这反而让吴阳有些不自在,他检查袖口怕弄脏了这里。
“你不舒服吗?”
“啊,不是”
大姐说着流利的母语吴阳也如此回应,来到这里后他一直避免说母语,包括和相同来处的留学生互动时也尽量用本地语言,这难免遭到同胞白眼。
他不以为意,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勤奋的人也不是个勇敢的人,所以格外需要一些压力不然就会停滞不前,他不想过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孤身海外打工留学这件事本身就是他给自己的压力。
“听你的口音是南方人?”大姐问,这是海外游子之间的公式性开场
“西南腹地,玖州,算是南方”
“哦~听着耳熟,我在那住过三年”
吴阳点头,聊到家乡他发自内心的微笑。
“大姐是工会的人?”
“算是,保护帮助海外留学的同胞是我们的职责,你可以叫我安妮”
‘算是’语焉不详的回答让吴阳又一次警惕起来,他故作自然得到扫视车厢,却没有任何收获。“我到了谢谢,非常感谢”吴阳弓着身礼貌的感激,发自内心,也发现自己屁股上不知何时沾上了肉酱,弄脏了浅棕色的坐垫。
“你的补助”大姐将一个方正的小盒子递了过来
再拒绝就真的太不礼貌了。
回到宿舍,吴明望着这个a4纸大小的盒子,下意识的凑上鼻子闻了闻。
‘会不会有辣酱?’
抱着期待打开,里面是各种优惠券,一个本土宗教雕像以及一张黏在盖上的支票。
‘个,十,百千万十万!’
吴倒吸一口气‘我的补助?’
他只迟疑了不到两秒钟,拿起盒子里的名片,看了眼时间就拨通了电话。
‘怎么可能是补助呢!冷静点’他试着保持冷静
“是吗!太好了,我正在着急呢!”电话那头大姐语气如同失魂一般。
“你在哪,我来接你!我的上帝啊,我要好好的感谢你!”
不等吴明回应,安妮姐立刻补充道
“好人就该有好报,这和认真读书就能拿到好成绩是一样的”
这句话说进了吴阳心坎里,他不再纠结而是开始打扫寝室。
电话那头,安妮大姐放下座机话筒,望了眼远处沙发上端坐的众人。
“上钩了”
她用纯正的本地口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