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寒门学子
马车一路行驶，直到快中午时路过一个茶棚，大家准备下车吃些东西休息一下。此地离文水县已经不远，但众人都没有进城的打算。
这马车坐的时间长了，也是腰酸屁股疼的。大家下了车，活动活动腿脚，车夫把马车卸下来，把马牵到路边的树林里吃草，茶棚里此时没有客人，只有一对夫妻模样的人，看见几人走过来，男人立马上前招呼。几人走进茶棚先要了一壶茶，虽说是茶棚，但也卖些简单吃食，柳生安兄弟俩就着茶水吃馅饼，王、钱二人只要了六个粗面馒头，也就着茶水吃，并且多打包了六个准备晚上吃。柳生安递给两人馅饼，两人说什么都不要，柳生安也不勉强 。
车夫没过来，找了个大树坐下吃自己带的干粮，还得看着马。
休息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众人上车出发。
虽说是秋天了，但是中午的太阳更毒了，车夫还有个草帽带，柳生安只能老实的坐进车厢，刚才在茶棚就有些犯困，上了车，靠着车厢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其他三人亦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颠簸了一下，柳生安才醒过来，车上另外三个睡的东倒西歪的人也都醒了过来，都不约而同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有嘴角流出的口水。
此时离文水县城已经跑出很远了，三个书生清醒过来后，又开始互相出题，讨论文章，柳生安也自觉的出了车厢，坐到另一边的车辕上。车夫正无聊时看到上午的聊友出来坐，也高兴的开始他新一轮的演讲。
因为时间充裕，所以大家都不那么着急赶路，车夫告诉他们驿站比城里的客栈住宿便宜，大家都决定今晚住驿站。车夫要看着马，得睡在车上，座位下的暗格里有被子，也不怕冷到。
太阳快落山时，马车停到了清徐县城外的驿站，此时的驿站也会有普通百姓去投宿，驿站小吏见几人是坐着马车过的，原以为能捞些油水，可是见几人只选了四人一间的下等房，知道这几个都是穷书生，脸上的笑容立马不见了，收了二十文房钱，也懒得搭理几人了，招呼驿站里的打杂的领他们去房间，几人对此也不在意。
给了打杂的三文钱让他帮忙烧锅热水，顺便把馒头，馅饼热一下，房间里也很简陋，除了一张大床，还有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也都破旧不堪，四人也不是啥养尊处优的人，也没人计较，只是这床上的被褥实在让柳生安等人接受不了，都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了，柳生安给了打杂的五文钱，让他想想办法送些干净的过来。打杂的接过钱，告诉众人等一会他顶头上司回屋睡觉就给几人去上等房取几床干净的过来。
几人吃完晚饭，打杂的还给众人端来了热水，简单的洗漱后没多久，打杂的就抱了被褥过来，几人将原来床上的被褥放到了桌子上，铺上新的，坐了一天的车几人也没什么精力看书，都直接上床睡觉。
驿站里也卖早饭，粟米粥一文一碗，馒头有粗面和白面的，粗面的一文钱一个，白面的两文钱一个 还有肉包子三文钱一个，咸菜一文钱一碟。
几人都要了一碗粟米粥，三个粗面馒头，柳生安多要了一碟咸菜放到中间让大家一起吃，车夫带的干粮昨天也吃完了，也和大家一样要的粥和粗面馒头，又告诉众人中午要是不进镇里最好多打包几个馒头，下午亥时应该就能到太原府。
几人吃完，又每人要了三个粗面馒头，柳生安其实更想要买包子，实在是这粗面馒头干咽有些拉嗓子，可是别人都要粗面馒头他也别太高调了，一行人出了驿站继续赶路。
中午的时候车夫找了个有水的地方停了下来，马跑了一上午也热的跑不动了，把马车卸到路边，让马儿喝水吃草，车上的几人也在河边找了地方坐下来吃午饭。
只见几人都是一手拿馒头，一手拿着水囊，还不时的拍拍胸脯，几人也都注意到彼此的尴尬，不由得都笑了出来。
“钱兄，柳兄，要是我们几人这次都能考中就好了，家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些，我是第二次参加院试了，如果这次不中，我就打算回村开个蒙学。”
王坤说到此不无失落，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家里已经拿不出钱来再供他读书了，虽然他从考上童生后也能接一些抄书的活，但也只是勉强维持平时的花费。他大儿子也到了该入学的年纪了，自家儿子聪明没准以后能有出息呢，可不能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孩子。
“我家也没比你家好多少，天不下雨，地里干旱，这季看着也收不上多少粮食，要是考不中，我估计我也得回家了。”钱忠厚也有些失落，辛苦读书十多年，谁又能甘心回家呢。
柳生康听了两人的话却不由得有些庆幸，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全家人都支持他，临走前，爹还特意叮嘱他这次如果不中，就当学些经验，后年再考，让他不用有压力。
“王兄，钱兄，咱们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轻言放弃，这次不中，咱们可以在家自学，可以边干活边学习，等条件允许有把握时我们还可以再考，也算对自己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有所交代，我这次不中，也打算回家自学了。”柳生康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三弟，咱家还能负担的起，你就是这次不中也不必回家的，秀才哪有那么好考的，家里的条件哪有私塾里好。”柳生安在一旁不赞同的说。
“二哥，先生该教的都教完了，再去也是靠自己，还不如省些钱我自己在家学呢。”柳生康没想到二哥会不同意自己的说法，毕竟自己回家后，大家都会轻松不少。
“如果这次真的不中，你就去县学再学两年，县学里先生多能学到的学问更多，下次再考把握也大些。钱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以最快的时间考上那就是对咱家最大的报答。”
私塾都不打算再念了，自家二哥竟然要自己去县学，这县学一年的费用可是抵上自家一年的收入了，难道以后家里人要不吃不喝。
“咱们现在是去赶考，就不要说这些丧气话了，先生说过柳兄你的把握是最大的，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吃饭吧。”钱忠厚看着柳家兄弟俩不由得有些羡慕，再想想自家的兄弟，不由得叹了口气。
因为吃饭的时候众人谈起的话题有些沉重，所以除了车夫四人的馒头都没吃完。
上了车，众人也都有些沉默。
“哎，这人怎么还躺路中间了，也不怕被车压到。”
车里的四人都听到了车夫的说话声。
因为天热，马车帘子被撩到了一边，坐在边上的柳生安向外探头就看到了前面路中央正躺着一个人。
车夫不得不停下马车，柳生安等人也都跳了下来。
几人走过去，只见地上的人身旁还有一个书箱，书箱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这个人看着应该也是个赶考的书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晕倒了，既然咱们碰上了就先把他救醒吧。”柳生安说道。
“行，咱们先把他放到路边，掐下人中看看能不能醒过来，如果醒不过来，就得把他送到前面的镇子上的医馆了。”王坤也说道。
此时路两边也没个遮阴的地方，众人只能将他放到车厢的阴影里，王坤去掐他人中。
柳生安眼见着躺着的人的鼻子下边先是青然后是红然后慢慢肿了起来，可见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然后众人又眼见着这个人眉头皱了起来，嘴也张了张，然后缓慢睁开眼睛。
众人看人醒过来了也很高兴，要不然也不能见死不救，送到镇上必然会耽误些行程。
“你也是去太原府参加院试的吗，怎么会晕倒在路中央。”
“在下汾阳县人，姓石名云帆，是去太原府考试的，为了节省些盘缠，我是一路走过来的。”
众人知道汾阳县比他们离府城还要远一些，柳生安更知道，汾阳县今年干旱程度比文水县还要严重，文水县庄稼能收七八成，汾阳县也就能收三四成，可见眼前这个读书人就是又累又饿才晕倒的。
柳生安把中午没吃完的馒头拿了出来递给石云帆，捡起石云帆掉在地上的水囊一并递过去。
“先吃个馒头再说话。”
其他人也都自觉的将剩下的馒头拿了出来。
石云帆谢过众人也不再推辞，自己现在一无所有想要报答也无能为力，只有等待他日自己有能力了再还，反正这恩情是欠定了。
吃了两个馒头，感觉胃里没那么空了，众人看他脸色也有些好转，就邀请他一起上车先赶路，要不然等天黑了就进不了城了。
多了一个人，要是都坐车厢里就有点挤了，石云帆知道自己是蹭车的就主动要求坐到外面，柳生安看他明显还有些摇晃的身子就让他坐在里面好好休息一下，自己坐在了外面。
石云帆知道这是人家为了他好，怕他不小心掉下去，只好领了柳生安这份心意，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