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扶南塔下
月落晨归，晴雪起的很早，找到大师兄才发现他和刘长劲早已在一起用膳，他们起的更早。
加入吃饭队伍后，刘长劲兴高采烈的对晴雪说道：“小。。小师妹，一会带。。。你们去。。。蜀关看看”。
这第一口饭差点被这结巴话给呛到，她艰难的把卡在嗓子里的馒头吞下去，刚要开口，却没想到大师兄对着刘长劲说道：“你吃饭，就不要说话了”。
然后大师兄转过头对着她说道：“慢些吃，不要听他说话”。
刘长劲有点尴尬的笑了，赶紧刨饭，结果筷子用力过度，啪一声断了，这下都蹦不住了，桌上三人都笑了。
愉快的早餐过后，晴雪本想去给师父请安过后再去蜀关，刘长劲拦住了她，至于原因杨亦知道，但毕竟是自己师父不好意思点破。
刘长劲告诉她，一大早自己师父就和叶大师出去了，她看大师兄也附和着，于是自己也就相信了。
事实是，昨夜叶千鸿与纤尘掌门早就同房而居，这会还未起床呢，自然是无人敢去打扰。
没有赶路的匆忙，去蜀关自然是悠悠而行，三人缓缓下山。
蜀山这十胜石是真的黑，山上的古树可能吸多了这黑石的养分，连躯干也是黑的，只有那树叶勉强算绿色。
不过，让人惊喜的是晴雪他们路过彩虹殿，正好是那彩虹出现的时辰。
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虹当空舞。一个巨大的七色彩虹在天上画了一个半圆，一头在这里，一头在那崖口天边。
晴雪沉醉在这风景里，彩虹这头正好落在三人身上，缓步而行，远看着就像有人走在七色彩虹桥里。
刘长劲用着结巴的话语对她说道：“小师妹，每。。每。。。天这里。。。额。。。都能看见。。。彩虹的，你要喜欢看，天。。。天来”。
“知道了，刘师兄”，她开心的回答道，她自然是很感谢刘师兄的提醒，别说这刘长劲真是一表人才，他要是说话不结巴，那要放在道门，也是很能吸引大一片小师妹的。
晴雪看见了彩虹，突然觉得那蜀山的石头也没那么黑了。
距离彩虹越远，便是离蜀关越近，快要到关口，巨大的关隘阴影已盖住几人的前路。
晴雪的头越来越往上看，直到最后头已经仰着了，便又放下来，她心里想着这城墙得有多高。
蜀关的城墙有多高，初始记上面写着，蜀关关口雄伟，城高一里有余，至于一里那肯定是没有的，但是绝对已经算晋芸关隘之最了。
走进关门，一条黑色长影漫过关口伸向远方，一队老百姓排着长长的队伍，看衣着也算光鲜靓丽。
为何会有这么多老百姓在这里，这就得要从十胜石说起。
十胜石，质地坚硬，它能克妖魔之气，且晋芸大陆十分稀有，此物经过好匠人雕琢打磨过后便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晋芸皇室十分钟情此物，民间百姓也是爱不释手。
可是这东西生长的地方却也是恶劣，就在晋芸大陆的南方，在那蜀关之外的妖魔之地便有很多十胜石。万物相生相克，谁能想到克制这妖气之物却是离这妖魔之地最近。
这些排队的老百姓便是去关外采集十胜石，在蜀关内侧有一沿城墙而上的步道，步道两侧五步一岗，蜀山弟子排列整齐。
刘长劲走在前面，再走近步道时，上面下来两位蜀山弟子，对着刘长劲交代着今日的一些事情。晴雪听着，大致就是说着这会正在安排百姓排队通关。
等着刘长劲听完汇报后，几人顺着步道慢慢走上城楼，扶南塔这擎天之柱高耸入云，慢慢的以越来越清晰的姿态展露在晴雪的眼前。
突然城下声音嘈杂起来，晴雪往下看了看，刘长劲告诉她，估计是今天通关时间有点晚，所以下面排队的人群有点躁动。这情况只能让刘长劲去处理，晴雪便和大师兄先上城楼去。
古朴的青砖层叠而上，硬是叠出了这个庞然大物，慢过步道，步入城楼，晋芸最南方之景尽收眼底。
晴雪被震撼，巨大的扶南塔就在自己眼前，举头望不见那顶端，但却见那巨大的蓝色光束射向南方那无尽的暗夜。一眼望尽，蜀关之外尽是坦途，在蓝关照射的尽头，可见一隐约的山峰，朦胧模糊。
杨亦慢慢抬起右手，对着她说道：“那里是丰都，过了哪里，就是妖魔之地了”。
晴雪书本里的记忆，丰都山下便是人类所到南方之地的极限了。
她站在城楼隘口望下去，原来关门外连接的是一座巨大的瓮城，这城估计和落云镇差不多大小，巨大的扶南塔基就在城里。
站的这位置距离塔基虽有那么远，却也能看见塔基周围有重兵把守着，守卫的旗帜除了蜀山的黑旗，还有晋芸的皇旗，这瓮城一过还有一道关门，过了这关门便是关外了。
杨亦陪着师妹站立着，他的眼神犀利的飘向关外尽头，道：“师妹，我的生平之志就是那里，我想去哪里看一看，看那上古妖龙现世之地”。
说完话，他冷笑一声，道：“如有可能，我要斩尽哪里的妖物”。
晴雪回过头，神情凝重的看着大师兄：“大师兄，我希望你平安一生”。
杨亦没有理会师妹的话，而是语气坚硬的说道：“师妹，点点萤火也有灿烂之时，如能了却此愿，我亦愿用一生光阴换取，大男儿的辉煌灿烂，便是在哪里砍尽妖魔，无所阻挡”。
晴雪此刻理解不了大师兄的灿烂光阴是为何物，但是她心里却明白，自己会用生命守护着所爱之人平安，那是大师兄，师父，还有很多人。
不一会，刘长劲便从城下跑了上来，他用结巴的语气对着晴雪二人说了半天，杨亦听得难受便走到一边去。
半天过后，晴雪才听明白他做什么去了。
原来之所以没有放那些老百姓出城，是因为蜀关的南境护卫队未到。南境护卫队是做什么的，他们是随同百姓一起出城护卫他们安全的军队。
出城百姓每天定额是五万人，关外凶险，可是财富却巨大，老百姓们挤破头用尽手段方才能拿到这出城资格，这手段说白了就是花钱买，官府收了钱当然要保护他们周全。
蜀关守备军乃是晋芸精锐，与蜀山派共同守卫这晋芸大陆最南方的关口。
可是蜀山派乃是仙门大派，是不会参与这等事情的。于是蜀关守备军便每天安排一个两千人队伍，护这些百姓周全。
而且这只守备队伍装备有连弩，弩箭头是以十胜石打磨而出，按道理一般小妖魔是可以克制的。
为什么说按道理呢，现在的晋芸大陆距离上古时代都过千载，大多数修行之人都未见过妖物，更别说老百姓，所以这护卫队也就是官府拿来做样子，以便找个由头方便收这人头钱。
官府能糊弄百姓，可是蜀山派贵为名门却不能当此事为儿戏，没有护卫队护送出城，蜀山派便不会打开关门。
刚才等急了的老百姓不想耽误时间，便想跑去蜀山挖石头，那当然不行的，蜀山的石头如果被挖没了，那这扶南塔还有什么用处呢，当扶南塔成了摆设，那南方的妖气过来，晋芸便又是浩劫了。
在下面拦住百姓的刘长劲紧等慢等，他说话又结巴，那些着急挣钱的百姓怎么能听的进去他的解释，个个要闹着挖蜀山去，后来终于熬到护卫队来，百姓们才平息急躁的情绪。
至于护卫队晚到缘由，那是因为护卫将军王捡昨夜醉酒，所以今日带队迟了些。不过这些百姓是识趣的，谁敢真去挖蜀山呢。
刘长劲和王捡交接几句便跑向了城楼。
晴雪听完刘师兄的话觉得这官府做事好含糊，这时，突然一阵呼喊声传入她耳畔，“开关！！！！”
顺着声音方向望去，只见城下一大队士兵排列着整齐的队伍，他们身背连弩踏步出城，人数不少，应该就是刘长劲说的两千人。这队伍慢过瓮城延出关外，别说远看着还是有些气势的。
护卫队过后便是老百姓，他们跟在后面，只是那脚步看上去是想急着迈出去，却又故意的压缩着步伐，他们不敢越过护卫队。
对于守卫蜀关而言，目送一大队采石人出城便是一天生活的开始。
关外的队伍随着距离越远，色彩便愈渐晦暗，渐渐的变为黑色，但是可以看见起来的点点星火，那是采石人打出的火把。
蜀关之内一片艳阳高照，万里晴空无一片云朵，本来天也不会有这么亮，只因昨夜叶千鸿的阵法让蜀山之上不会再有一片黑云，所以金乌被硬生生的扯下遮羞布，完全露出身子了。
别说，城楼上被阳光这样打招呼，反倒有点热起来，刘长劲领着晴雪和他大哥坐到城楼大殿，喝茶解暑。
作为蜀山掌门的大弟子，刘长劲的修为可算蜀山一代弟子之最，那年同杨亦一起入的秘境试炼，后来一起携手而出，并结为兄弟。
偌大的蜀关，虽是蜀山与朝廷共同护卫，可这里实际最高领导者却是刘长劲，他做事与杨亦一样同样是一丝不苟，细小入微，只不过他与杨亦不同的是，杨亦不爱话语，可是他却很爱言谈，但是却又是那么结巴的语调。
在大殿就着茶水，三人端坐着，刘长劲绝对是最兴奋的一位，他坐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在这里的工作，只是耗费半天时间，他嘴里也出不了多少连句。
杨亦实在不耐烦，一会便要打断他，晴雪看着这两师兄就像那落云镇上的猴戏，一个在哪里蹦跳着，一个敲着锣。
刘长劲坐半个时辰便要起身离开一会，他要走到城楼下，在瓮城里巡视一圈，特别是那守卫着扶南塔基的位置，哪里的每一位岗哨他都要查看一番，确保没有一丝马虎漏掉。
于是结巴便是说一会话又是离开，然后又回来继续结巴。
城上的时间过的很快，半天功夫眨眼而过，那落日西沉，等到采石人归来便是一天结束。
晴雪可坐不住了，她想走下城楼亲眼看看那些归来的采石人。
可是出大殿，她却停下了脚步，眼神望着那关外，那里已是压抑幽黑，看不见任何有轮廓的物体，扶南塔的蓝色光束射进的只是无尽黑夜，看似想冲破它，确是没有任何明显的效果，想想这竟然是人类要守护的绝对屏障，与南方那黑夜比起来却也是那样弱小。
在黑夜里的远方，一簇篝火还在慢慢的飘向关口这边。
那些篝火排列着层次，越来越近，那是归来的采石人。晴雪在城楼看了一会，刚想下去，恍眼间，却又发现那些篝火移动的有一点不对劲，好像越来越乱，而且熄灭了一点。
“不好啦，魔人追来啦”，突然城楼下传出一阵一阵急促的呼喊，大殿里的刘长劲和杨亦也迅速跑了出来，看着瓮城下面。
刘长劲没有任何迟疑，他急速跳下城楼飞向瓮城，杨亦也跟着跳了下去。晴雪看着两位师兄下去了，她也毫不犹豫的跳下去飞向瓮城。
反而城楼上的守卫依然站在自己的位置，没有移动分毫。
在瓮城外的关口，数百位蜀山弟子跟在刘长劲身后，在刘长劲的指挥下迅速拦住了跑过来的人。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些跑的贼快的人竟然是护卫队，只是这些人身上的连弩早已不见踪影，有的人连盔甲也弄丢了。
那带头呼喊的人便是王捡，可笑的是，五大三粗的壮汉跑的只剩下一单裤，没有盔甲包裹的肥厚肚子快要撑破那张皮，那里面不知道装了多少肥肉。
王捡看见刘长劲，便是弯下腰，他双手促着膝盖，喘着大气。
“怎么回事，大喊什么”，刘长劲一声大吼，奇怪这次没有任何结巴。
“魔教的人，突然杀了过来，他们大喊着要让我们有来无回”，王捡说着这话，露出一脸胆怯之情。
刘长劲面露凶色，“你两千人，还有连弩，一群魔人惧怕如此”，刘长劲说这话打量了一下王捡，“作为军人，你居然带头跑了回来，把老百姓扔在后面，你。。。。”。
话未必，刘长劲便伸出剑，“我先砍了你”。
一看到出手的剑，王捡吓的立刻跪地，磕头求饶。
“义弟，砍他的事后面再说，我们先去救人”，一旁的杨亦对着他说道。
听着杨亦的话，他方才冷静些。
“众师弟听令，随我出城”。刘长劲振臂高呼着，蜀山弟子们群情激昂。
“我同你一起”，杨亦拍着他的肩膀。
他感激的看着杨亦，然后转过头对着晴雪说道：“师妹，麻烦你守在这里看好瓮城，一会老百姓跑回来不要让他们靠近塔基”。
晴雪当然知道事态的严重，连忙说道：“师兄，你们放心去，我会守护好这里”。
刘长劲对着晴雪微笑着，然后他大喊一声：“瓮城的蜀山弟子，一切行动听从晴雪指挥”。
说完，他神情坚定起来，然后又带着嘱托的语气对晴雪说道：“拜托了”。
看着他的眼神，晴雪没有犹豫，迅速跑向那扶南塔基。
这时，关外吹来一阵邪风，带起了漫天沙尘，蜀山弟子的衣袍这风驱赶到身躯一侧，望着那茫茫夜色，大家无所畏惧，因为黑暗深处的篝火越来越稀薄。没有迟疑，刘长劲与杨亦和那百位蜀山弟子们很快便消失在那无尽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