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九死一生
在人类还没有掌握现代医学的年代,女子生产,便是在闯鬼门关。
接生婆叶氏看着房内还没有断气的少夫人,心中一阵忐忑,年少时曾听师父说过,有些地方的稳婆为了保住孩子,不惜对孕妇切腹,这样孩子是保住了,孕妇却难逃一死。
接生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见过这传闻中的切腹产,叶氏难掩心中的激动和恐惧。
苏怜守在姜浅身边,两个指头轻轻搭在姜浅的手腕处,没有生命体征监测系统,苏怜只能以这种原始的方法,确认姜浅还活着。
知白不顾家里人的阻拦闯了进来,此刻正跪坐在床头,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湿毛巾擦拭着姜浅满脸的汗渍。
一旁的婆子们正小心翼翼地给张府的新出生的双生子洗澡,子思认真地收拾着苏怜的手术刀。
一旁的竹筐里,被血水染红的白色棉布堆积得像座小山。
门外的张老爷子张老夫人听闻喜讯,喜极而泣地在府中奔走相告,张老爷子潇洒了大半辈子,没想到晚年会因为一时得了两个孙子激动得涕泗横流。
姜浅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哪怕只说一个字,也会牵动肚子上的伤口,况且自己的唇齿因为疼痛的缘故,依旧在发抖。
“浅姐!不能睡!”苏怜看着昏昏欲睡的姜浅,赶忙唤醒姜浅。
姜浅闻言,给了苏怜儿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便又强打起了精神。
“知白,你守着浅姐,三个时辰内不能睡!”
知白不敢多问,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神色温柔地守护着姜浅,早知道女子生产会如此疼痛,知白宁愿此生无后。
直到黄昏时分,苏怜才又喂了姜浅一碗糖水,才让她安然入睡,而精疲力竭的的苏怜也支撑不住,在姜浅的床边打起了盹。
子思上前扶住自家主子,正想唤醒夫人,却见一旁的张少爷摇了摇头,这才小心翼翼地让自家主子趴在了张夫人的床边。
夜幕降临后,张府依旧灯火通明,下人们忙着准备府中的喜事,乳娘则抱着新生儿,轻哼着安眠小曲。
林舒走进屋,便闻见了一股浓烈的酒味混杂着血腥味。
知白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却见屋子里两个女子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趴在床边,都睡得正酣。
林舒这才注意到知白发红的眼睛,长这么大,这还是林舒第一次见知白哭红了眼。
“嫂子情况如何?”林舒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知……”知白皱着眉头说道,“今日连续跑了两波接生婆,都束手无策,要不是苏怜儿……”知白如鲠在喉,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你也歇歇吧!”林舒看着知白的指头正压在姜浅手腕上,一脸的警惕,却也难掩疲惫,便提议道。
“不必了,我要在这儿守着浅儿!”
林舒见劝不动知白,便拿了一方载绒毯,轻轻盖在了妻子身上。
却不料毯子未盖好,苏怜儿却闻声坐起了身,看见面前熟悉的面孔,便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林舒的目光集中在苏怜儿光秃秃的手上,原先光泽优雅的浅色指甲被剪得一干二净,连同手上的戒指也一并收了起来,只徒留一片苍白。
苏怜注意到了林舒的目光,赶忙将手藏进了毯子下,“不碍事的,过些天指甲就长回来了!”
“听闻今日你行切腹产,一切可还顺利?”
“我不知道,”苏怜语气中藏着一丝担忧,“今晚上极为重要,我要彻夜守着浅姐姐,只要今晚她不发烧,便一切好说!”
碍于知白在场,苏怜不敢说实话。
虽然带着接生婆用桂花皂洗了九次手,被褥都换上了新的,连同手术刀和擦血的棉布都做了力所能及的消毒,但是苏怜依旧对简陋的手术室没有信心。
这半吊子的手术室,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现代的无菌手术室。
姜浅这一回,可算是九死一生。
只要今天晚上她没有发烧,就可以证明伤口没有感染,姜浅也就安全了。
“我在门外守着,你有事便唤我!”林舒说完,便起身来到了客厅。
苏怜和知白闻言,都点了点头。
知易带来一张简易的睡榻,为林舒在客厅支了一张临时的小床,“子展,你当真要在这过夜吗?”
“怜儿在屋里呢,我得守着她!”
“也好,我有一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何事?”
“我张府新生了一对双生子,我想了一下午,便觉着兄弟二人一人名唤‘张守正’,一人名唤‘张出奇’,可谓十分应景!”
“守正出奇,的确是仙鹤镖局的作风……”林舒说道,“确实是个不错的名字,不知兄长……”
“的确是好名字,便这么定了吧!”屋子里的知白说道。
“我们不问问父亲的意见吗?”知易有些吃惊地问道。
“不必了,老爹不会拘泥孙儿名字的!”
“也罢,我这就去向父亲禀报!”
林府,梅林。
梅花都已凋谢,也不知怜儿那丫头从哪学的鬼点子,竟带着丫鬟们将一地的落花都拾掇在一起,埋在了梅树脚下,美其名曰“落花归根”。
好在花瓣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梅林中的小亭子才能被打理得一尘不染。
林渊与张至维坐在石桌两边,石桌上,围棋的局势焦灼。
一旁的童子正小心翼翼地在碾茶,即将烧开的水冒着蒸汽,两个丫鬟立在亭子外随时听候差遣。
“老东西,你还是先我一步抱上孙子!”
“别急,你家的小子也快了……”
许久,棋子缓缓落下,石桌旁的老人沉吟许久,依旧未落子。
“怎么,家里这么大喜事,下棋都心不在焉了?”林老爷子问道。
“倒不是心不在焉,只是浅丫头那里,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一遭……”
“有怜丫头守着她,会没事的!”
张老爷子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笑了,“你家的怜丫头,可真是有通天的本事啊!”张老爷子说着,落下了手中的白子。
“眼看着接生婆和稳婆都走了,看着她们一副摇着头束手无策的样子,我和九妹还以为我们府中要办丧事了……”
“这不是虚惊一场吗?你的孙儿成功出生了,浅丫头也会没事的!”林老爷子安慰道。
“这多亏了怜丫头啊!”张老爷子感慨道,“若没有怜丫头,我们家的媳妇,怕是要一尸三命啊!”
“也不知怜丫头是用了什么法子……”
“前几月我们去营救知白时,便见怜丫头捅了歹徒数十刀,是刀刀未伤及要害啊!”
“你说什么?!”林老爷子异常震惊,“还有这事,我竟不知!”
“你当时不在场,自然不知。”张老爷子说道,“听闻你家丫鬟子佩说,怜儿那丫头平日里读的书是《金匮要略》《肘后备急方》《洗冤集录》那样的书,竟不曾想,怜丫头对这人体构造已了如指掌!”
“了不起啊!”林老爷子,光凭研习医书便能有此造诣,“了不起啊!”
“是啊!”张老爷子感慨道,“留下来的稳婆说,怜儿那丫头给浅丫头切腹生产,别说我和九妹,就是那稳婆都被吓得不轻啊!”
“老张,切腹产这事,今后还莫要张扬!”
“为何,怜丫头这么有本事,为何……?”
“为了保护浅丫头,也为了保护怜丫头,务必守好这秘事!”
张老爷子似乎恍然大悟,如若自家儿媳切腹产的且活下来的事情不胫而走,怕是要在扬州城掀起波澜。
“封口费的事情,我明日一大早便办!”
林老爷子点点头,“该你下了,老东西!”
“莫催莫催,容我想想……”
石桌旁的老人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