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裂痕（一）
苏珏和叶袅到达黄婵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牵着叶袅的手轻车熟路的走到了黄婵家门口。
叶袅看着眼前阔气的大门和被擦的锃亮的走廊瓷砖无一不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一会不要乱说话，黄少辉也在。”
摁门铃前苏珏侧头低声嘱咐了一句。
叶袅虽不明白苏珏为什么把她带来但仍是乖顺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思考乔雪到底是不是他绑走的。
摁响门铃很快就有人来开门，叶袅有些紧张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苏珏察觉到她的异常无声的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放松不需要紧张。
刚走进客厅叶袅就看见一个超大的半圆形沙发，家具都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她不动声色的将客厅打量了一圈。
装修谈不上什么风格，几乎是网上流行的大乱炖，看起来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玄关处堆放着许多未拆的快递，房子虽大但却也凌乱不堪让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叶袅吸了吸鼻子有些困惑的看向四周，她闻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味道。
晚上在会馆中一起疯玩的那帮人此刻正安静的坐在沙发上，见苏珏来了纷纷起身过来打招呼。
相比于晚上的亢奋，此刻的王浩一群人更像是过街的老鼠，一个个瑟瑟缩缩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苏哥，黄姐在里面黄叔也在呢，我们就先回去了。”
“苏哥再见，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苏珏在进屋的瞬间脸上就挂上了沉痛哀伤的表情，听见王浩几人的告别他也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见人都走了他才牵着叶袅的手穿过客厅，向里面的卧室走去。
叶袅见只剩他俩了便明目张胆的打量起来，看着大落地窗小声感叹了一句，“这房子好大啊。”
苏珏看着她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说，“四百多坪，宝宝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表现的悲伤一点？”
听到他的话叶袅皱了皱眉不是很情愿，但脸上还是严肃了几分。
还没走到卧室叶袅就听见了黄婵摔东西的声音。
“怎么就死了！肯定是胡昌杰干的！”
黄婵沙哑的声音从没关紧的房门间传了过来。苏珏一挑眉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不过转瞬间他又恢复了常态。
他敲了敲门轻声问，“黄叔我可以进来吗？”
得到黄少辉的答复后苏珏才推开房门。
叶袅看见黄婵光着脚坐在床上脚踝处肿的老高，她母亲毕莹正极力安抚着她的情绪，而黄少辉则是神色晦暗的坐在小沙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苏啊你来啦。”
毕莹没有了叶袅初见时的精致，没有了精致妆容的加持更显几分老态。
她勉强的笑了笑看着苏珏叹息着说，“你和小郭一直都是好朋友，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说着话眼泪就落了下来，毕莹起初并不看好郭朝旭，但郭朝旭无论什么时候都以黄婵为主，长此以往渐渐的感动了毕莹。
这几年黄婵行事越发荒唐，反而是毕莹劝着黄婵多顾及一下郭朝旭的想法。
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这么多年的一个孩子死了她心里也是难过。
黄婵哭的眼睛通红，声嘶力竭的喊着要让胡昌杰偿命，一旁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黄少辉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口了。
“够了黄婵！”
黄少辉没有了平时的儒雅，他不耐烦的往沙发上一靠，看着黄婵说出的话居然有些刻薄。
“活着时候没见你怎么对人家好，现在倒是来劲了。”
“爸爸，我……”
黄婵一下子哑火了，她嗫嚅着声音也小了几分，没有了刚才的气势，“毕竟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黄少辉冷冷哼了一声，自己的种什么德行自己还不清楚？
三分钟的热度，就怕哪天自己死了，估计她嚎个两天也就该干什么干什么了，在这装什么多情。
他被两个女人哭的心烦，这么多事还没有解决就听她们在这磨叽郭朝旭了。
“你先出去吧。”
黄少辉语气不怎么好，他看了一眼有些憔悴的妻子将人打发出去，后者擦了擦眼泪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容。
“你们聊，我去给你们洗点水果。”说着话便走了出去。
黄少辉看着跟在苏珏身边的叶袅，他有些诧异才不过一个月的功夫海关的外甥女就跟苏珏这么亲密了。
这个发现也让他对苏珏的忌惮又多了几分。
察觉到黄少辉的目光叶袅稍稍握紧了苏珏的手。
“黄叔叔节哀。”
女孩声音真诚澄澈的目光温柔的注视着黄少辉。
黄少辉试图放缓自己的语气努力扮演着一个和蔼的叔叔，“小忆啊，到叔叔这来。”
叶袅习惯性的抬头看了一眼苏珏，苏珏温柔的笑了笑便松开了手。
看着这一幕黄少辉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见叶袅走近他慈爱的摸了下她的头顶。
“小忆啊今天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在，我真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黄婵在救护车上就给黄少辉打了电话，黄少辉起初还不敢相信，他认定叶袅是个锱铢必较的性格，黄婵之前得罪过她，她哪会这么好心。
但黄婵详细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黄少辉才将信将疑的叫她一会把人也带过来，他要亲自试探一下。
“黄叔叔替我还了钱，黄婵姐姐最近也都带我玩，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救她。”
叶袅回答的滴水不漏，她看着黄少辉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黄叔叔别太伤心了，现在还是胡昌杰的事最重要。”
这句话提醒了这房间里的所有人，叶袅说完就垂下了眸子。
黄少辉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欣慰的说道，“好孩子，知道为叔叔着想，不像我这个不成器的女儿。”
“黄婵姐姐和姐夫在一起多年，感情自然深厚伤心也是难免的。”
黄婵嘴角抽了抽叶袅每次在黄少辉面前都乖巧的叫她姐姐，可在她面前却嚣张的不行，她有些不适应的皱着眉看了眼苏珏。
两人目光交汇苏珏无声的说了两个字，毒品。
黄婵猛然从悲伤中抽离出来，妈的她怎么把这事忘了，这批一直有问题的货还没有解决，最近光顾着解决胡昌杰了，把正事给忘了。
“爸爸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黄婵上次见黄少辉还是郭朝旭住院的时候，货有问题的事她还一直没敢跟黄少辉汇报。
想到这黄婵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她已经能想象到黄少辉发火的样子了。
黄少辉看着自己女儿挤眉弄眼的样子就知道又没好事，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冲叶袅和善的说，“好孩子去厨房看看你阿姨的水果洗好了没有。”
知道这是要把自己支出去，叶袅识趣的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又怎么了？有什么事刚才不说？”
黄少辉对黄婵一向没什么好脸色，“秦忆在这你又有话说，你是当谁都是傻子吗？”
苏珏不动声色的看着黄婵挨骂，他这些年已经看过太多遍，黄婵自己都习惯当着苏珏的面挨说了。
黄少辉见没有外人也懒得装慈父那一套了，他严厉的看着黄婵，大有她说错一句话就收拾她的架势。
收到黄婵求救的眼神苏珏推了推眼镜主动开口，“黄叔你拿回来的方子有点问题。”
“有问题？”黄少辉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凌厉的目光投向了苏珏。
“我试了很多次，注射完不到五分钟人就死了。”
黄少辉在社会上混了大半辈子，本就不是什么善类他眯着眼紧盯着苏珏一字一顿的问，“你确定？”
面对强大的压迫感苏珏仍是态度温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发寒，“我试了三十多次。”
三十多次就意味着有三十多个人因新型毒品而死。
听他这么说黄少辉眉头紧锁他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方子是缅北那个黑警给我的。”
黄婵在床上小声说，“爸是真的，我就在旁边看着，我还让苏珏拿从来不吸的人试了一下，都是血管爆裂死了。”
黄婵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黄少辉，见黄少辉又瞪她，她缩着脖子为自己找理由，“是不是方子有问题，苏珏的技术一向是没的说。”
“爸要不然……让苏珏去一趟缅北吧。”
黄少辉心中再一次感叹自己生了一个蠢货，苏珏这五六年已经逐渐掌握了很多核心技术。
起初黄少辉只是不想让自己的那群小弟有超越自己的资本。
毕竟自己当小弟的时候没有一天不在琢磨怎么干掉自己的大哥然后取而代之。
风水轮流转，自己已经坐在了曾经最渴望的位置上自然害怕历史重演。
他本想让郭朝旭接手生意，奈何蠢货女儿找了一个软蛋男友，两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两人又都极力推荐苏珏，他才把目光放到苏珏身上，那个自己高中辍学将父母遗产取出让黄婵两人上学租房子的男孩。
苏珏的确是个好苗子学习能力强人也稳重又不贪功，黄少辉隐约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可当他全力培养这个无儿无女的可怜孩子时却也发现苏珏冷血的让他这种老江湖都感到可怕。
处理叛徒的时候黄少辉有意让苏珏来处理就是给他练练胆子。
没成想当时还没成年的男孩杀起人来和杀鸡没什么两样，他能面不改色的扭断别人脖子，甚至事后还会认真的问问自己这样处理行不行。
不知道从何时起苏珏已经成长为了一个让黄少辉都恐怖的存在。
即使苏珏这些年越来越稳重，对他的尊敬也丝毫不减，主动提出不要房子车子只让他有个住的地方就可以了。
但习惯了用最阴暗思想揣测他人的黄少辉仍是不敢完全相信他。
门被无声无息的推开了，苏珏看着穿着灰色长裙的叶袅捧着水果进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左臂上，知道她受伤胳膊疼便自然的接过水果放到黄婵身边。
“你们在聊什么？”
叶袅像是没有感觉到压抑的气氛，依赖的走到苏珏身边主动拉住他的手。
“我想坐着，你为什么一直站着。”她漂亮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苏珏和黄少辉。
黄少辉后知后觉发现一直没让苏珏坐下，他面不改色冲苏珏微微扬了扬下巴，“苏珏过来坐，小忆也过来。”
黄婵将葡萄放进口中含糊不清的说，“让苏珏去趟缅北……”
“缅北？”
叶袅温婉的小脸上浮现出一种怪异的神情，她带着疑惑的语调重复了一遍。
“黄叔叔是你的货出了什么问题吗？”
叶袅问的很真诚，真诚到让黄少辉有一瞬间觉得他们在谈什么正经的生意。
在自己女儿把胡昌杰坑进警局那次，苏珏就主动跟他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所以叶袅知道他们贩毒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这丫头自己在国外干的事也不怎么光彩。
黄少辉严肃的点了点头，“我这边比较忙，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苏珏了，所以准备让他帮我跑一趟。”
黄少辉自然有自己的算盘，既然现在郭朝旭已经死了，不如借着这个由头将苏珏也处理掉。
缅北可是一个让人有去无回的好地方，哪怕苏珏再狠到了那也不过就是任人宰割的货色。
“我也想去，黄叔叔我想和苏珏一起去。”
叶袅似乎很有兴趣，央求似的看着黄少辉，眼神中满是好奇。
黄少辉不动声色打量着他俩，见苏珏有些意外的皱了下眉头就知道是叶袅擅作主张开的口。
不过叶袅的一句话打破了他原本的计划，但现在要是真的拒绝她，以苏珏这种敏锐的性子又会不会多想呢？
见黄少辉不说话叶袅拉着苏珏的手撒娇道，“苏珏我不想自己在d市，你把我带上好不好，我们就当出去旅游了。”
她的声音软糯清脆像树上的百灵鸟，讨好人的样子像一只撒娇的小猫。
可苏珏却在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紧张。
苏珏眼睛微眯，这个小警察为什么非要和自己去缅北呢？
见苏珏没说话叶袅那本就含情的眸子更是带了一丝哀求。
“真想去？”
过了几秒苏珏才笑着问她，伸手宠溺的掐了掐叶袅白净的脸蛋。
只是那看似轻柔的动作却用上了些力气。